他很少聽歌,好多年前華人聯歡會的時候,許志安安仔的忠實粉絲彈唱了一手歌,叫《我還能愛誰》。
好多年了,歌曲的旋律他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中的兩句歌詞他一直都記得:,我一路的追,意冷卻不心灰。我的世界,走不出你背影的範圍,沒有你,會面目全非。
這大概是他對葉瑾感情的囊括了:。
已經不能愛誰了。
葉瑾總問他,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什麼時候啊?
很久了。
有多久?
就是很久了。
是真的很久了,久到那時候,葉瑾或許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叫許南深的時候。
他第一次見葉瑾的時候是在二十歲的那一年,在美國的邁阿密海灘上。
葉瑾是和葉家人去旅遊的,學校放假他幾乎不回國,認識的一個美國華裔同學拉着他去他家玩。
年輕的時候好像都想走遍世界,那段時間裡面他們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景緻。
而讓他往後時不時想起來的,卻只有葉瑾。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她叫葉瑾,只知道她叫淘淘。
淘淘。
遠遠就聽到她的姐姐在叫她,淘淘淘淘地叫着,害得他都不禁在心底裡面重復着這兩個字。
葉瑾那時候才十三歲左右,穿着泳衣瘦巴巴的,完全一點女性特徵都沒有。
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整個海灘的熱情都在她的臉上一樣。
她長得正好看,就連同伴都是這麼說的。
他知道她長得好看,可是吸引他的,並不是因爲她長得好看。
他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只是覺得看到她,好像覺得其實世界也沒有那麼的糟糕。
對,他的世界太糟糕了,明明站在陽光底下,卻一片的陰暗。
可是葉瑾不一樣,或許說是她表現出來的不一樣,從來都不像他一樣,繃着一張臉,用他同學的話,就是好像每天都奔喪一樣。
他不是奔喪,他只是想奔喪,可是他還沒有能力,沒能力做到。
後來再見到葉瑾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了。
他回國拜祭母親,在機場看到她,跟五年前完全不一樣。
她一個人坐在機場的咖啡廳裡面,低着頭,不說話,桌面上放着一杯咖啡,應該是她點的。
身邊有個男生要搭訕,她眼睛都不擡一下。
他就站在那咖啡店的門口,看着她坐在那兒,和那一年的陽光快樂所不一樣的是,這個時候的她,渾身上下都是陰鬱低沉。
離得近了,就連他都忍不住跟着難受。
他的朋友叫了他一下,他收回視線,打算離開,她卻突然之間擡起頭,那一瞬間,他纔看到,她滿臉的淚痕。
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上前問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朋友拉着他就走了,他看着她的眼淚無聲地掉下來,彷彿看到她內心歇斯底里的吶喊。
後來他和朋友在國外創業,好多個晚上都會情不自禁想起她。
她好像一直都沒怎麼變,除了長高了,女性線條更加明顯之外,她還是那個樣子,沒什麼變化。
但是上一次,他見到她的時候她笑靨如花,如今看到她的時候,卻是淚流滿面的。
只是這個世界上,誰活得容易。
他也不容易,他還要努力把屬於他母親和外公的一切都搶回來,他還要努力讓自己在這異國他鄉里面活下去。
那個遇見過兩次又記憶深刻的女生,也就只有在偶爾思維放空的時候被他想起來。
後來許先偉讓他回國,第一頓飯就碰到她了。
她臉又長開了一點兒,好看得讓他忍不住看多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才讓他聽到關鍵。
他聽到了韓緒,對,韓緒,他那個大哥的女婿。
真是有趣。
他本來以爲她和韓緒是情人關係,還想調查出來方便以後用。
結果調查才發現,她不是韓緒的情人,但是她現在顯然想要做韓緒的情人。
他大概沒有見過這麼蠢的一個女人了,居然妄想用這樣的辦法去報復許如澄當年對她姐姐做的事情。
事實上她哪裡用得着做什麼,韓緒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一次回國,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對許家的任何事情,他自然是要調查清楚。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見過一次韓緒了,那時候韓緒還沒有和許如澄結婚,那時候的韓緒還是一個私生子,跟他一樣。
只不過好笑的是,他是亞太掌權人的私生子,他是全安掌權人的私生子。
兩個敵對的集團,也是好笑。
他當初留意了一下韓緒,所以韓緒會娶許如澄,多麼顯而易見。
而她還想着賠上自己拉許如澄下水,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也估計只有她做得出來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和葉家的關係,後來才知道,她就是葉家的女兒。
葉沐心死了之後,葉家手上百分之五的亞太股份就到了她的手上了。
他需要她這百分之五的股份,或者說,他也需要她。
其實知道她是方淘淘,也只是一次巧合。
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時候也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還在大山裡面陪着母親,對許家的這些骯髒事也不清楚。
直到有一個朋友告訴他,要把許北至弄下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應該有點用。
許北至逼死了葉瑾親生父母的事情當年被封住了,但是也因爲這件事情,讓許先偉遲遲不把手中的大權交給許北至。
二十年前許先偉身體還好,但是許北至的野心就昭然若揭了,也是許北至傻。
如果不是他這麼迫不及待,他這個私生子,大概就永遠都是私生子了,他或許要花更多的時間,才能夠將一切拿回來。
其實要利用葉瑾有很多種辦法,但是他卻選擇了風險最大的一種——感情。
其實那一天他可以就那樣看着她進去韓緒的房間,可是真的看到她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將她拉進的房間。
看着她眼底的不甘心,他只覺得有些怒火。
難道就這麼笨嗎?
方法那麼多,爲什麼偏偏要選這一種輕賤自己的辦法?
這麼不珍惜自己是嗎?
反正是誰都無所謂了是嗎?
既然是誰都無所謂的話,那麼就讓他來。
可是那莫名其妙的憤怒,在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失措之後,他還是心軟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放開她的,可是那手上的觸感太好了。
這些年,身邊的人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只有他,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他們都說他有問題,不是取向有問題,就是能力有問題。
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問題,他只是不想做這些事情。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這些不過是滿足私慾的事情,他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去做。
但是現在看來,其實做做也無妨的。
她吃了藥,與其說是反抗,倒不如說她是在招惹他,一下一下的,這樣不經意的風情,對男人來說,纔是最致命的。
可是她在說不要,儘管整個人已經認得青筋四起了,她還是在說不要。
可是他想要,那麼多年了,第一次那麼想要。
他想要,所以就要了。
從前他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很好,可是這一晚之後,他覺得他的自制力其實也不是很好。
牀單上的紅色十分的明顯,其實他不是很在意,可是看到的時候,心底的愉悅是這麼多年來都沒有過多。
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很奇妙,和成就感不一樣,比快樂要膨脹一點。
以至於好幾天的時間,他都在想,那到底是什麼。
直到再次見到葉瑾,他終於不用在猶豫了。
因爲這一次,是她自己闖進來的。
他其實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心底的蠢蠢欲動又讓他沒有辦法忽略。
他就是想將她納入自己的麾下,從十年前開始就想了。
很多事情明明是規劃好的,可是去做的時候,卻發現根本就不是按部就班的心情。
會有激動、會有愉悅,還有一種很難言語的感覺。
就好像求婚,明明知道自己是逢場作戲,可是聽到她答應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覺得自己對葉瑾的感情有些複雜,他甚至還沒有分明白他對葉瑾的感情到底到了什麼地步,她突然就被許如澄掉進水裡面了。
他想試試自己到底有多狠心,想知道這一場他們之間所謂的“合作”還能不能進行下去。
結果很明顯,他還是很狠心的。
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看到她那失望的眼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心口在痛。
她跟他冷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叛逆的中二期,看到什麼都想砸什麼。
可是看着她病得糊里糊塗地拉着他說:“許南深,我好難受。”的時候,他就只剩下一個念頭了,就是讓她好受一點,不管怎麼樣,只要她好一點兒就好了。
她生病的時候懨懨的,字啊也不像以前那樣,可以在他故意的挑撥下反脣相譏。
他不喜歡這樣的葉瑾,了無生氣。
喜歡啊。
真是一個頭疼的問題,他竟然喜歡葉瑾。
但是也僅僅是喜歡,他也只能讓感情到這裡。
葉瑾很多時候都沒心沒肺,她被保護得很好了,做事情錯漏百出,如果不是他在她後面幫忙補着鍋,事情早就已經穿幫了。
而且她太容易心虛了,特別是面對他的時候,她甚至連說個謊都會緊張,手上的小動作徹底就出賣她了。
他其實很喜歡看她在自己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看。
他一直說葉瑾笨,其實笨的人是他自己。
事情開始一點點地超出他的控制,他發現自己對她根本就做不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他開始一點點地擔心事情被揭穿之後的發展,有好多個晚上,他都被自己的擔心驚醒,醒來發現她還在自己身邊睡得完全不知今夕何夕的時候又忍不住想笑。
她總是這樣,明明在做着那樣沉重的事情,卻總是有辦法讓自己活得開心一點兒。儘管是嚇着決心去復仇,卻還是像個象牙塔裡面的孩子一樣。
她的天真讓他有些煎熬,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了,他其實已經無路可退了。
他母親因爲許先偉受了那麼多苦,更何況這些都是他外公的,他拿回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算計了所有的事情,卻唯獨算漏了許先偉。
許先偉這個人生性奸詐,就算是臨死之前,他都還是有辦法束縛着他。
比股份佔有,他比不過許北至,而關鍵的股份在許先偉的手上,但是他都已經在病牀上了,卻還是緊緊地拽着股份不放。
他何止是拽着不放,他早就已經把遺囑立好了,他和許如風兩個人,誰娶了方芷晴,他手上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就給誰,並且在三年之內不能喝方芷晴離婚。
而這一份遺囑,在方老爺子的手上,三年之後,股份纔會完全轉到他的名下。再次之前,他只是一個被控制的掌權人。
不得不說,許先偉確實有先見之明,不想讓亞太落入許北至的手上,又不想讓他將許如風逼到絕路。
可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一步步地走到今天,他已經沒有辦法讓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在餐廳裡面見到葉瑾的時候,他其實想過很多種回家之後的局面,唯獨沒有想到的是,她平靜得讓他有些害怕。
他這一輩子,從母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看着她那麼平靜地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方淘淘的時候,他卻覺得害怕。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亞太他不可能放手的,他放手了,他的外公的慘死就白費了,他放手了,他和葉瑾以後都沒有了。
許如風並沒有表面的那麼簡單,在他母親死了之後迅速得到許先偉的認可這件事情上就能夠看得出來了。
而方家也不是吃素的,他唯一能夠做的,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她走。
他篤定她愛他,也篤定了三年後,他能夠將她找回來。
他只是沒有想到,他的篤定,在看到她和浩浩的時候就被打破了。
他想過很多種兩個人重逢的情景,卻從未想過,就好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她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連個招呼都不打。
也從未想過,真的面面相對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會多了一個孩子。
那一瞬間,憤怒、恐懼鋪天蓋地而來,那一瞬間,他有一種預感,他已經捉不住她了。
他明明知道那是她們之間的孩子,可是聽着她否認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憤怒。
那明明是他的孩子,但是她卻寧願承認那是韓緒的孩子,是江燁霖的,也不願意承認,那是他的孩子。
他沒有想到,時隔四年的重逢,竟然是這樣的針鋒相對,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他知道那是她們的孩子,他知道。
他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她會跟江燁霖結婚。
看着她和江燁霖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他甚至有種衝動,就這樣踩下油門,踩下去,把那個男人撞死算了,看她還敢不敢跟別人結婚。
可是他到底是忍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忍住了。
明明她狠狠地給了他一刀,他卻還要自己親手把刀拔出來。
孩子是他的,他一直都篤定。
所謂的鑑定,也不過是想要讓她承認而已。
可是現在好像,就算她承認了,也沒有什麼用,她嫁給別人了。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失控,失控到不顧一切就把浩浩帶走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做事情總是可以雙標。
當初傷她的人是自己,可是到頭來,藉着愛的名義上她的人還是自己。
看着她一步步追着車過來的時候,他有過很多次的妥協,可是所有的妥協,都在聽到浩浩罵他的時候全然沒有了。
他的兒子要叫另外一個男人爸爸?
他是瘋了纔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那麼在乎浩浩,他把浩浩帶走了,她遲早都是要回來的。
可是他等了那麼久,一個星期、一個月、兩個月,等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她纔看到她。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陌生得讓他無法接受。
他以爲她只是不想認自己,卻沒想到,她竟然狠心到連浩浩都不想認了。
這樣的事實讓他有些害怕,他已經開始握不住她了。
他以爲浩浩是自己最有利的籌碼,可是如今,就連浩浩,在她的眼底,也驚不起多少的波瀾了。
她竟然,真的是這樣的狠心。
看到她在幼兒園外面的時候,他才找到那麼一點希望。
可是這份希望太單薄了,她看着他的眼神裡面只有恐懼和疏遠,他靠近一分,她就好像是一隻驚弓之鳥一樣,抱着自己躲得遠遠的。
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應接不暇,他不知道,他明明那麼愛她,她怎麼就突然之間怕他了呢?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這樣的,他寧願她恨自己,也不想她害怕他。
她對他恐懼,卻對另外一個男人依賴。
這個事實讓他不知所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方家那邊的人還沒有解決,他甚至不敢太過靠近她。
多麼可笑,她恨不得他離得遠遠的。
四年的時間到底有多長,爲什麼會將一個愛他的人變成這個樣子。
他錯了嗎?
他只是,按照自己預設的方向一直走下去而已,他錯了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要走了。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唯一能夠將她留住的,大概就只有浩浩了。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利用自己的兒子,去留住一個被自己傷得遍體鱗傷的女人。
但是他不卑鄙的話,他這一輩子的最後一點奢望都沒有了。
如他所想,她留下來了。
他做出讓步的姿態,卑鄙地用浩浩逼着她和江燁霖離婚。
他知道,她對感情從來都是很認真的,認真得讓他每次想起來,就痛恨這樣的自己。
她選擇了江燁霖,她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其實早就想到了,她不會放手的,可是不過是想要尋求一點安慰,結果得到的卻是一劑更猛的毒藥。
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好幾次午夜驚醒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她那天看着他的眼神。
恐懼、憤怒、痛恨。
光光是這三種情緒,就已經足夠刺痛他了。
他那麼篤定她愛他,可是現在,他不敢那麼篤定了。
他質問她是不是愛上江燁霖了,她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承認。
這不是一個好答案。
他們不過結婚半年而已,他不相信。
可是她卻告訴他,那又怎麼樣,他們曾經也不過是結婚了一年而已啊。
她反擊的話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城池,她贏了,完美地贏了。
她完美到,就連方芷晴,都找不出半分的破綻來了。
聽着她的話一點點地從那手機裡面傳來,他終於知道,原來感情真的經不起折騰的。
她說得對,他太自以爲是了,仗着她愛他,所以肆無忌憚。
直到如今,他終於徹底地失去她了。
可是江燁霖的話更是讓他墜入深淵,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因爲他帶走了浩浩而出了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是要多麼慘烈的車禍,纔會讓她在醫院裡面躺了一個多月。
他甚至不敢想象,他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
當年明明有許許多多的方法,爲什麼偏偏選了這樣自私的一種。
他想魚與熊掌都兼得,可是如今,他得到熊掌了,那一條他一直以爲被自己圈養着的魚遊走了。
還是他親自打開了缺口放她走的,他如今就連將她捉回來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說得對,他永遠都是這樣,把選擇給的冠冕堂皇,可是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給她多少選擇的餘地。
他就是這麼卑鄙,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這樣的話,她真的就永遠都不會回頭了。
那麼多年了,他從來都沒有對任何的人說過從前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告訴葉瑾,大概是最後一注的孤注一擲,他只是想看看她,對他還有沒有惻隱。
可是結果往往都是和希望的相悖的,她對他是真的,連半分的惻隱都沒有了。
明明去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兩種心理準備了,可是真的不是自己所想的結果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她問過他,後悔嗎?
他不知道自己後不後悔,他只知道他當初不應該選了這樣的一條路的。
但凡他能夠在那一天忍住,那麼現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有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跟江燁霖離婚,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高興。
他知道他們爲什麼離婚,江燁霖現在是夾心餅乾,不離婚的話,他根本就無暇顧及葉瑾。
而她也如他所願,和江燁霖離婚,回到a市。
可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他有什麼好開心的呢,她就算是跟江燁霖離婚了,她也沒有想過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那麼的卑微,如今他發現了,可是他的卑微,她卻全然不要。
她告訴他,她怕了。
她怕了,所以她再也不敢相信他了。
這個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痛苦的事情了。
他在商場裡面翻手雲覆手雨,可是面對她的時候,他除了無能爲力,什麼都沒有。
她怕啊,可是他也會怕啊,怕她不要他。
他從十三歲就孑然一身了,這個世界對他從來都不寬容,親生父親對他就好像是個仇人一樣,許家裡面的爾虞我詐,她是他唯一的港灣,最後的溫暖了。
可是現在,她不要他了。
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他想她這一輩子,最動聽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她告訴他,她後悔啊,後悔遇到他,後悔愛上他,最後的是捨不得他。
看着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他想,他可能也是後悔的,後悔那麼狠心地對她,後悔那麼的自以爲是。
時間真的是快得讓人措手不及,他想過很多種的告別,卻從未想過如今這樣的,他白髮蒼蒼地躺在病牀上,看着她已經不嬌豔的臉龐,捨不得,卻始終還是要走。
她看着他,臉上帶着笑,就好像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你先走,我很快就來。”
她那樣的篤定,彷彿她真的很快就來了一樣。
碌碌的八十六年人生,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四個孫子兩個孫女,可是他最滿足的,還是在這一生裡面擁有了她。
想起當年,她曾經問他後不後悔,如今時間在拖曳着他的腳步。
他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擡手撫在她的臉頰上:“淘淘,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