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等什麼呢

窗邊落下一片海棠。

純白的狐狸趴在桌上,神情被落下的海棠花瓣所吸引,它伸着爪子,想要抓住那花瓣。

房屋的門忽的被推開,獨孤翊匆匆的掃了一眼,卻發現裡面壓根沒有蕭子衿的身影,她離開時給小狐狸放的吃的,還原模原樣的擺在那裡,邊角處的缺口,是狐狸咬過的痕跡。

她那麼喜歡這隻狐狸,若是回來了,定會給它添上一些。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沒有料到,郭四安身邊竟然跟了四個大內高手,一時間與他們纏鬥不下,錯失了殺人的最好良機,是他輕敵了。

不僅僅輕敵,他還高估了蕭子衿,說到底也只是個孩子,獨自回家這種事,她還沒到手到擒來的程度。

獨孤翊抓着狐狸的後頸,將它提了起來,“她回來了嗎?”

“吱吱——”

他沉了沉眸子,終於接受了小傢伙走丟的現實,獨孤翊把狐狸放下以後,便再次離開,去的正是鼎香閣的方向。

鼎香閣此時已經歸於平靜,畢竟郭四安現在還好好的活着,門口的一大波人分兩排站立,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終於,遠遠的窺見一抹紅色朝門口走來,華麗的馬車適時的停在外面,四角鈴鐺叮鈴作響,周圍還跟着幾個白衣女子,這陣勢倒真的不小。

蕭子衿跟在紅衣男人的後面,神情莫測。

在她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時,確實說了一句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可沒想到這廝當下就要她報,說是府裡尚缺一位樂師,要她前去補缺。

不是她對自己沒信心,就她那連入門都未入門的琴技,如何能去做樂師?

然就在她百般推辭之間,忽然瞥見了一閃而過的銀光。

是那妖媚男子的護衛,嶽年。

他拔出了劍。

當下她便知道了一個事實,這不是請求,而是脅迫,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句話她記得很牢,當時便答應了。

現在只能祈禱獨孤翊能夠早些發現她不見了,否則她怕是要被這壞心眼的男人給玩兒死。

宇文琢施施然的躍進了馬車,空氣中帶着一股香粉的味道,嶽年貼心的將小馬紮收了起來,跟着坐到了駕馬的位置。

這是沒有給她留位置啊。

蕭子衿看了看隨行的白衣女子,思索着站在哪裡比較合適。

“還不上來?”

宇文琢慵懶的趴在窗子上,“等什麼呢。”

一瞬間,小姑娘的雙眸就亮了起來,宛若流波盪漾,溫柔的連眉宇間都似乎在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如此無情。

宇文琢脣角勾了勾,繼續道,“你就和嶽年一起趕車。”

無視對面目瞪口呆的表情,宇文琢的腦袋緩緩的退回了馬車裡。

“嶽大哥,承讓了…”

蕭子衿面上出現一模羞嚇,“勞煩你把……”

“嗯?”嶽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把小馬紮給我取出來,我爬不上去…

感受到嶽年的敵意,蕭子衿不敢再去麻煩他了,只能手腳並用的往馬車上爬,模樣應當是不敢恭維,否則後面的那羣人不會笑得如此大聲。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終於爬上了馬車,但還沒等她坐好,就聽見鞭子的破風聲響了起來,本來就坐的不甚穩當的她,竟被這力道直接衝的滾進了馬車裡。

而就在這一瞬,她也錯過了一個黑衣人的身影。

獨孤翊皺着眉,遠遠的看着那輛疾馳而去的馬車,剛剛,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沒想到啊,咱們閣裡竟然還有如此有才華的樂師,竟能被宇文公子看中。”

“是啊,這往後恐怕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我也要和樓裡的樂師交流交流,說不定學得一招半式,還能入公子的眼呢,你說是吧,梅香?”

被稱爲梅香的女子有些心不在焉,“我怎麼好像沒見過這個樂師啊…”

“你來的時間短,能認識幾個人啊。”另一名女子捂脣笑出了聲,這樓裡來來去去,哪能每個人都認識呀。

樂師,宇文公子…

獨孤翊思索了一下,大約能猜到這宇文公子是何身份了,可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爲今之計,還是先找到蕭子衿方是上策。

說起找人,有一個人應當是比他更爲擅長。

“這麼迫不及待的就要投懷送抱了?”宇文琢似笑非笑的看着懷裡的身影。

投懷送抱?這是形容她的詞彙嗎?

蕭子衿撐起了身子,斂着眉眼道,“打擾公子了,我這便出去。”

“我準了嗎?”宇文琢將她再次拽進懷裡,“雖說是個少年,不過這模樣倒還算周正…”

蕭子衿的雞皮疙瘩一瞬間便瀰漫了全身,他莫非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這就能理解此人爲何一定要帶着她離開了,原來是看上她了,可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會不會惱羞成怒,揮劍把她給砍了?

不行,她不想死!

“公子,小的最近得了風寒!”蕭子衿捂着嘴巴咳嗽了起來,神色扭曲的讓人懷疑她會不會原地去世,“大夫說會傳染的,求您就讓小的和嶽大人一起趕車吧!”

原本白皙的小臉,如今一片赤色,宛如天邊久久難逢的晚霞一般,她的眸中水光盈盈,不知道的,恐怕會以爲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將這麼可愛的小傢伙都欺負哭了,可惜,那時而閃過的狡黠他沒錯過。

她是裝的。

宇文琢凝視着她,好半晌才笑道,“無妨,本公子百病不侵。”

這都不嫌棄?

蕭子衿的咳嗽聲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她突然喜笑顏開,往他的袍子上抹了一把口水,“幸虧公子不嫌棄我,能和公子在一輛馬車是我的榮幸。”

……

宇文琢顫聲道,“出去!”

原來真的有潔癖,怪不得身上總瀰漫着一股子香味,蕭子衿裝作猶豫道,“公子…”

“出去!!!”

他這袍子可是皇家定製的,採用的是上好的綾羅綢緞,可遇不可求,此外它的繡樣也頗爲與衆不同,是武林中最好的刺繡先生被戳瞎前的最後一作,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在這一秒,宇文琢殺人的心都有了。

“是是是。”看着他鐵青的神色,蕭子衿也不敢造次了,十分有眼色的退出了馬車。

近些日子,鼎香閣不少人都發現了梅香的異常,走錯房間這事三四天都發生了四回,問起她來她也不答,只是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一時犯了迷糊。

管事媽媽只得將她的丫鬟叫出來問話。

“你老實說,你家姑娘究竟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那丫鬟皺着眉,“估摸是前些日子看到熟人了,心情不大好吧。”

熟人?

梅香此人也是王四兒兄弟倆送來的,雖送來時有些慌張叛逆,可到底是識時務的很,還沒等她找人把她教訓一二,她便願意留下來接客了,前幾日順利的開了苞,倒也有些官老爺十分買她的帳。

“你多勸勸你家姑娘。”管事媽媽拉着丫鬟的手,“要知道女人的青春就像花兒一樣,容易凋謝的很,千萬要把握時機,若是能尋個達官顯貴嫁了當然是好,若是尋不到也要攢些銀錢,爲往後做做打算。”

“是,我會好好勸勸姑娘的。”

管事媽媽滿意的點點頭,“今晚安陽王可能要在我們這兒爲他的一友人設宴,你回去問問梅香姑娘今晚兒願不願意獻舞,等晚些來回個話兒。”

待丫鬟應下,管事媽媽才急急忙忙的下了樓,這安陽王要來,可是大事兒一樁啊,可要好好安排一二。

蕭子衿丟了的第一日,獨孤翊倒還能穩下心來喂喂小狐狸,這是她的寵物,當初還給它取了名,如今在他手裡就相當於是人質,他不急。

蕭子衿丟了的第三日,狐狸月牙一天只吃了一頓飯,獨孤翊在客棧後院舞起了劍,端的是快意瀟灑。

蕭子衿丟了的第五日,獨孤翊懷疑她並非是丟了,而是獨自落跑,當下氣憤異常,取下了郭四安的項上人頭。

蕭子衿丟了的第八日,月牙斷糧。

十里長亭裡,一青衣男子獨自飲酒觀景,好不愜意,大概半個時辰後,亭子裡出現了另一道黑衣人影,他將手裡的黑色包袱扔到了桌子上。

那包裹在桌子上橫衝直撞,直接撞翻了桌上的茶盞,穆玉幟難以倖免,被撒了一身的茶水。

“不是吧?你瘋了嗎!”

獨孤翊心平氣和道,“幫我找一個人。”

“什麼人?”穆玉幟蹲下身子,將那黑色包裹打開,圓溜溜的人頭還帶着一些血腥氣,正是郭四安。

“名字叫蕭子衿,在鼎香閣失蹤。”獨孤翊頓了頓,“丟了十天了。”

“姑娘?”莫非是喜歡狐狸的那隻姑娘?穆玉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友人的神色,發現他依舊是面無表情,似乎是絲毫都不着急一般。

可是這顯然不對勁,按照往常的慣例,交任務時獨孤翊一貫關心的東西便只是佣金而已,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先會關心一個小姑娘了?

“你和她什麼關係?”穆玉幟瞄了他一眼,“我給你找人是要你花錢的,不如就拿你着佣金抵了如何?”

“不行。”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從獨孤翊吐了出來。

“呼…”穆玉幟吐了一口氣,覺得此人還是自己認識的好友,找這個小姑娘恐怕是事出有因而已,既然如此,那這個忙他定然是要幫的。

“我幫你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