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滾滾,淅淅瀝瀝的小雨順着青瓦連成一條細密的線,蕭子衿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接住了一些雨水,冰涼的感覺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們沒有帶雨傘,可怎麼回去呀。”
獨孤翊不悅的將她的手拉了回來,放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
“其實也不是很冷。”蕭子衿小聲道,“這點雨水兒哪會生病…”
“你還說?”
獨孤翊眼裡含着一絲警告,“不讓你碰你就乖乖的。”
這人也太霸道了吧,蕭子衿瞄了他一眼,笑盈盈道,“下什麼大雨,出去肯定要淋溼的,要不翊哥你再想想辦法?”
“我去買把傘。”獨孤翊頓了頓,突然想起來,賣雨傘的地方似乎離這裡很遠,若是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她又出事了怎麼辦,可若帶她一起去,那豈不是還是淋溼了。
看着獨孤翊猶豫的模樣,蕭子衿暗自好笑,她悄悄的將手伸到雨中,待雨水將手心完全沾溼後,一把灑向了他的臉上,隨後跑進了雨中,還高喊着,“反正都是要淋溼的,不如跑回去吧!”
被雨水猝不及防的甩在了臉上,獨孤翊愣了愣,他用手抹了一把臉,卻發現身邊的小姑娘早已經跑出去了好遠。
“蕭子衿!”
獨孤翊也顧不得生氣了,運轉輕功飛了過去,到底是短胳膊短腿,哪能跑的過他,瞬息之間就被捉住了。
“你想死嗎?蕭子衿!”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姑娘家的身份,怎會如此的不矜持,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眼光,獨孤翊雖有些惱火,但到底知道不能讓她一直淋着。
他解開外袍,一把將小丫頭塞進了懷裡,“好好待着。”
蕭子衿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下一刻腦袋就被迫貼在了獨孤翊胸膛處,灼熱的溫度漸漸平息了奔跑時的急促呼吸,漫天的雨聲似乎一時間消失殆盡,只留下強有力的心跳聲,她閉上眼睛,用細嫩的雙手環住了他的身體。
“真好。”
一縷微風順着窗子鑽進了房間,掠過波斯地毯吹開了牀邊的帳幔,丫鬟恭敬的跪在牀前,等候着王妃起身。
今日是難得的晴日,秦斂玫嚶嚀一聲後,才懶懶的詢問道,“王爺今日去哪裡了?”
“回王妃,每隔一段時間王爺便會去巡防營練兵,今日便是頭一日,王爺天沒亮就離開了。”
“這一走可就三五日都回不來了呢…”秦斂玫冷聲道,“伺候我梳洗,看我今日便去會會那個賤人。”
前些日子她就聽到了一些謠言,說是王爺在鼎香閣有了個相好,名叫梅香,她本以爲是別人編造的,隨意差了兩個下人前去一探究竟,可這不探不知道,一探就發現,還真有其人,並且確實與王爺有着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她嫁進王府這麼久,王爺總也不願意正眼看她,可偏偏在外面到處留情,她當初莫不是瞎了眼,纔會覺得他一顆心裡只有自己。
白日裡靜謐的鼎香閣,被一聲震耳欲聾的踹門聲打破了平靜,哪怕是在沉睡中的人,心肝兒也不由狠狠顫了一聲。
管事媽媽披着外袍,急急忙忙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大眼一看,只見門口浩浩蕩蕩的站着一羣人,爲首的那女子身穿百褶如意月裙,外面還披着繡花織錦披風,髮髻高高盤起,幾隻金步搖交錯在其中,好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
“這是怎麼了?”管事媽媽跑了下來,“這位夫人有什麼事嗎?”
秦斂玫撇了她一眼,端的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
“把你們這裡那個叫梅香的給我叫出來。”
梅香?她最近得了安陽王的青眼,可是閣裡的大紅人,雖說這夫人看起來派頭挺大,但她也不會輕易把人交出去。
管事媽媽皮笑肉不笑,“不知梅香是怎麼得罪了夫人啊?怎麼說她也是我們閣裡的人……”
啪——
清脆的耳光響了起來,趴在樓上偷看的姑娘們也驚的倒抽一口氣。
“安陽王妃要的人,你還敢不給?!”
“安…安陽王妃!”管事媽媽哆嗦了一下,想要喊樓裡打手的心思也歇了下來,她轉過身,聲音嘶啞道,“把梅香給我叫下來。”
達官貴人們多數好面子,縱是知曉自家男人偷腥,也多半不敢說什麼,可事總有例外,比如這個脾氣火爆的安陽王妃,未出閣時名聲便不算很好,如今更是猖獗。
原先還在睡夢裡的梅香,就這麼被人從房間裡拖了出來,髮髻凌亂衣衫不整,偏偏那張小臉還掛着楚楚可憐的模樣,秦斂玫看的氣不往一處來,她提着衣裙,噔噔噔的上了二樓。
“你就是梅香?”
“你是…”梅香一臉驚恐。
“我是誰你不知道嗎?”秦斂玫拽住了她的頭髮,湊到她的臉龐邊,輕聲道,“勾引別人的相公是不是很爽啊,賤人?”
“我沒有…”
“還敢狡辯!給我拉住她。”秦斂玫話音一落,兩個下人便分別扣住了她的手腕。
“今日我就教一教你規矩,省的你整日纏着王爺!”
秦斂玫握緊了拳頭,反手砸在了她的臉上,這可比耳光也疼得多,僅僅一下,梅香的嘴角就滲出了血跡。
她拼命的掙扎着,眼淚橫飛苦苦哀求道,“是我的錯,求王妃饒我一命啊。”
王爺雖常常來見她,卻也並未與她同住,怎就礙了這王妃的眼了,“求求王妃饒了我,我和王爺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啊,他只是有事情找我商議而已啊!”
“找你商議?”秦斂玫怨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秦斂玫再次拽住梅香的頭髮,將她拖到了樓梯口,“你若沒死,我就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話落,她一腳將梅香踹了下去。
哭喊的梅香,在滾到最後一個臺階後,再沒了聲響,白皙的額頭破了一個口子,源源不斷的往外流着血,看樣子,像是不行了。
秦斂玫找人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還有一口氣,便連帶着把人拖走了,鼎香閣悄無聲息,沒人敢說些什麼,唯有打掃的小廝清理着血跡,邊爲梅香叫屈。
從雨中回來後,蕭子衿終是受了一些風寒,她裹在被子裡,不時的揉一揉發癢的鼻尖,倒是獨孤翊,一點事情都沒有就算了,有事沒事還常來她房間唸叨她,逼她喝苦藥。
那藥的滋味苦中帶腥,反胃至極,她頭一回喝的時候,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了,怎麼說也不願意再嘗半口,獨孤翊其人又固執的很,當時差點掰着她的嘴巴灌,幸虧她機靈,把他支出去以後將藥倒在了花盆裡。
獨孤翊雖然沒有發現,但卻時時困惑,爲什麼連喝了三天的藥,這病情卻沒有一絲好轉。
蕭子衿算了一下時間,正襟危坐面無表情道,“開門,把藥喝了。”
咚咚咚——敲門聲響了。
低沉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開門,把藥喝了。”
連每天說的話都一模一樣,蕭子衿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道,“門沒鎖,你進來吧。”
獨孤翊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輕聲道,“穿上鞋子過來喝藥。”
“哦…”蕭子衿應了一聲,“你先出去吧,我喝完了叫你。”
平日裡的這個時候,獨孤翊定會離開,可今日卻不太一樣,蕭子衿看了看沒有動作的男人,皺起了眉,“你怎麼不走啊?”
“今日看着你喝。”獨孤翊站起身,在房間走了一圈,停留在花盆前面,鬱鬱蔥蔥的長青枝蔫蔫的,似乎快要死了一樣,最爲可疑的是,這裡面的藥味兒很濃。
若非他去找了一趟穆玉幟,還不知道要被這小姑娘誑到幾時。
“啊……”蕭子衿哀嚎一聲,“你看着我喝不下去。”
“那倒未必。”獨孤翊從容不迫的從懷裡拿出一個紙包,“這是城中最有名的蜜糖,香甜的很,你若是乖乖把藥喝了,這些就都是你的。”
今日的獨孤翊是突然開竅了嗎?還知道給她買蜜糖了,蕭子衿舔了舔脣,“那你先讓我嘗一顆甜不甜。”
“好。”獨孤翊打開布包,任她捏了一顆塞進嘴巴里。
甜膩的味道瞬間席捲口腔,蕭子衿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好好吃啊。”
“還要嗎?”獨孤翊端着藥碗,“只要你把它喝了,這包糖便都是你的…”
蕭子衿掙扎着,“真的?不騙我?”
“真的,說話算話。”
“好。”蕭子衿接過藥碗,雙眼一閉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也許是那蜜糖太甜了,沖淡了藥的苦澀,“快快快,再給我拿一顆。”
獨孤翊見她端着藥碗,雙眼還沒睜開,便隨意拈了一顆蜜糖,塞進了她的嘴巴里,溫熱的脣瓣不經意間觸到了他的指尖,帶來了一絲酥酥麻麻的感覺,他目光微暗,啞聲道,“好吃嗎?”
“當然太好吃了!”蕭子衿睜開眼睛,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後,雙手伸開,“把我的糖給我。”
獨孤翊挑了挑眉,“我給你存着,吃多了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