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肆眯了眯眸,邪邪地勾起脣,反問:“她和你在一起,確定能得到幸福嗎?”
“這次只是個意外,我一定能把這一切處理好。”陸庭揚這話裡究竟有多少自信他也不清楚,他唯一知道,自己會盡力而爲。
“陸庭揚,也許你把她抓得太緊了,有時候放手未嘗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說完,他單手插入口袋,徐徐朝前走去,“我出去透透風。”
陸庭揚看着他離開的身影,一拳打到了牆上。
他精緻修長的手皮開肉綻,白茫茫的牆上落下一個個血紅色的點,宛若紅梅綻放。
安靜的走廊上,傳來極淺壓抑的哭聲……
陸庭揚掩脣壓抑的哭泣着,那是他第一個孩子,那是他的親骨肉啊!
他又怎麼會不心疼……
——————
葉安可醒來的時候,入眼是一片雪白,她帶着瞬間失憶的狀態看着病房裡的潔白,心頭忽然一悸。
印象裡,她很少接觸這樣全白的世界。
醫院,她怎麼會來到醫院?
疑慮剛從葉安可的心底升起,一個焦急的聲音就從耳邊響了起來。
“可可,你醒了?”
葉安可茫茫然地看向聲音的來源,當對上那漆黑深邃如一汪古井的眸時,心臟倏然漏跳了了一拍。
她怔怔地望着他許久,看着他臉上的淤青,像被人打過一樣,心頭浮上疑雲。
只是,她並沒有問出口,而是將疑惑深埋在了心底。
她微微皺眉,腦神經一牽動,那種頭痛欲裂的疼痛又像海嘯一般的席捲而來,瘋狂的席捲而來。
她雙臂撐在牀上努力想坐起來,可渾身卻一點兒力氣沒有。
陸庭揚立刻扶着她坐起來,還拿枕頭放到她的身後,好讓她靠着的時候更舒服一點。
“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陸庭揚柔聲詢問。
“就頭有點兒痛,身上好像也很疼。”葉安可皺着眉回答,眼神有些茫然。
陸庭揚按了按她腦袋的某個位置,“是這裡痛嗎?”
“不是。”
“那就沒事了。”他長舒了一口氣,起身倒了杯水給她喝。
葉安可的大腦好像還沒徹底清醒,動作有些木訥,突然,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夢中的場景,指尖不由得一顫,立刻出聲問道:
“陸庭揚,孩子呢?孩子還在不在?”
她在夢裡夢到一片黑暗,孩子就在那唯一有光亮的地方躺着,它滿身是血,哇哇大哭。
陸庭揚聽到她的問題,神色倏然一僵,薄脣也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的沉默,讓葉安可更加的驚慌,她用力搖晃起他的胳膊,“陸庭揚,你說話啊!你別嚇我,你說話好不好?”
悲痛從陸庭揚的眼底一閃而過,他輕輕地拿開她的手,艱難地輕啓薄脣,“安可,孩子……流掉了。”
“你說什麼?”葉安可難以置信地抓緊他的胳膊,孩子流掉了……
她下意識撫摸上自己的肚子,那裡已經一片平坦,平坦得讓她害怕。
“不,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在做夢。”葉安可驚恐地放大着瞳孔,然後抱住腦袋,煩躁地揪住了自己的頭髮,“陸庭揚,你爲什麼要騙我?孩子不會不在的!”
“可可,你鬆開手。”陸庭揚強制性地拿開了她的手,然後緊緊地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
“不,陸庭揚,你一定是在騙人,他好好的就在我肚子裡呢,怎麼會不在。”
葉安可掙脫出他的懷抱,勉強的提着脣角,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可可,我沒有騙你,孩子真的不在了。”陸庭揚知道這個事實殘忍,他想瞞她可是能瞞得住嗎?還不如儘早告訴她,好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葉安可的笑容頓時僵在脣角邊,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害怕,怕他說的是真的。
陸庭揚看着她的反應有些害怕,醫生說有不少因爲流產而患上輕微抑鬱症的女性,她最近事情那麼多,姥姥又剛過世,陸庭揚真怕她會承受不住。
葉安可堵得胸口一陣陣悶疼,忽然攥緊了拳頭,拼命的捶他的胸膛,忍了很久的淚終於落了下來,一串接一串,一發不可收拾。
陸庭揚見她哭了,反而鬆了口氣。
發泄出來至少比憋在心裡要強吧。
他伸直長臂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裡,然後安慰似的輕輕拍打着她的背。
葉安可在他懷裡歇斯底里地大哭着,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一根無形的鋼索勒住了,呼吸變得孱弱,困難,她艱難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做到鎮定,然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葉安可不是在自虐,她只是想用這樣的辦法來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當那尖銳的疼痛襲來,她絕望了,心猶如墜入冰冷的海水,又冷又疼,疼得讓她無法呼吸。
“爲什麼?爲什麼我的孩子不在了?”因爲慌亂,葉安可嘴脣都有些微微哆嗦。
陸庭揚微微皺眉,眉宇間一片痛苦之色。
他張口卻無言,喉嚨裡像卡了一根魚刺,尖銳刺痛。
“不可能!你騙我,我不信!”葉安可掙扎着要起身,卻被陸庭揚狠狠按倒在牀上。
“葉安可,你冷靜一點兒!孩子已經沒了!”他被迫朝她大吼,雙眸已赤紅一圈。
葉安可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你胡說,他明明在我肚子裡的!你憑什麼說他沒了?”
因爲身體虛弱,所以葉安可的這一巴掌打得根本沒什麼力氣,可陸庭揚還是怔住了。
一直到葉安可又掙扎着想要起來,他纔回過神,不由分說地拉開她的雙臂,鉗制着身體兩側,然後隨着她的反抗,迅速壓了下去。
怕傷到她,陸庭揚在兩人之間隔了幾公分的距離,並沒有直接壓到她的身上。
“這個孩子沒了,我也很痛心,誰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狀況發生,但現在已經發生了,那我們只有接受!”他凝視着她的雙眸,口吻帶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只是,葉安可一哭,他就立刻繳械投降了,心剎那間柔軟得不可思議。
“好了,老婆,不要哭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他溫柔地親吻着她的眼角,一點一點吻去她鹹澀的淚水。
葉安可肩膀微微顫抖着,在他的禁錮中拼命搖着頭,“不會再有了,不會了……”
陸庭揚的瞳孔驟然縮緊,他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可可,你什麼意思?”
葉安可不說話,只一個勁的哭。
看到她哭得那麼無助,哭得那麼絕望,陸庭揚終於體會到心碎的滋味。
直到現在,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將要失去她的驚恐,沉甸甸的令他不負重荷,心頭更像冰錐扎似的疼。
龍肆聽聞葉安可醒來,便從下榻的酒店立刻趕了過來,雖然美國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處理,但再多的事情也比不上這個妹妹在他心中的位置。
龍肆是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葉安可,以彌補這些年缺失的時光。
站在病房的門外,龍肆深呼吸一番,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保溫桶,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他很紳士地勾起食指在門上敲了敲,陸庭揚走過來替他拉開了門。
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是龍肆,陸庭揚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
他轉頭看了一眼葉安可,將龍肆往後推了一把,隨即走出去,關上了門。
“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那件事先別告訴她。”陸庭揚幾乎是用商量的語氣。
龍肆晃了晃手裡的保溫桶,“我只是給她送個雞湯。”
“那目的呢?難道安可她不會奇怪你這麼關心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準備讓我見她?”龍肆雙手環胸,挑眉反問,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令人琢磨不透。
“你自己做決定,我只是建議,沒打算阻攔。”陸庭揚聳了聳肩膀,拉開門卻發現葉安可就站在門口。
他的神情一瞬間僵住,愣了兩秒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口吻儘量裝作沒那麼緊張地問:“你怎麼不乖乖在牀上躺着?”
“你們在說什麼?”葉安可仰着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問。
陸庭揚剛想開口,龍肆卻走上前來,坦蕩蕩地說:“安可,我是你的哥哥,親生哥哥。”
葉安可不是沒有震驚,可讓她反應過激的卻不是這個。
“陸庭揚,你是不是又早就知道了?你瞞着我,你又瞞着我!”她歇斯底里地衝他大吼了一聲,然後“嘭得”一聲關上了門。
陸庭揚頎長的身形僵在那兒,龍肆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抱歉,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話落,他直接推門而入。
龍肆和葉安可終究聊了什麼,陸庭揚並不知道,總之當他進入到病房的時候,葉安可對他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冷淡。
她最討厭欺騙和隱瞞,可他卻明知故犯了那麼多次。
“你們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龍肆十指相扣,說着優雅從容地站起了身,“安可,那我先走了。”
她點頭,反應竟意外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