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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我都覺得五巷海灣的夏雨簡直是天海潰堤,真是嚇人……”
漆黑陰影裡,三個精靈刺客頭帶兜帽,抱緊斗篷,依靠在屋檐最裡側,略冷。靴子,早已灌滿泥漿,令腳感覺很不舒服。無論在這座城鎮居住了幾年也無法習慣這種當地特色,這不叫天氣,叫自然災害。
按時間應該快到黎明瞭,但天空完全沒有打算亮起來。雨如密幕,三十米內除了雨就是各種在風中扭曲搖晃的死物。冒險者公會?啥也看不見,白瞎了精靈族特有的優秀視力,耳朵也算是廢了。
其中一名精靈坐在封鎖線遺留下來的沙袋上。原本是用來抵禦箭矢的,現在也能稍微阻擋街道上順着石磚傾瀉而來的洪流給他洗鞋。
“根本沒動靜。那幾只小狗狗到底得手了沒有?”
“大概又失敗了吧。雨這麼大,我們撤吧,我全身上下早溼透了。”
“按計劃,一旦那個會長斃命,我們必須立刻突入,血洗公會。撤?怎麼跟子爵交代?”
“到現在都沒暗號,肯定是失敗了。”
三名精靈沉默了。
從午夜開始他們就在這裡作爲第二梯隊準備隨時進行波狀進攻,只要狼人們能幹掉雷蒙德或會長其中一人,整個公會沒人能活着看到明天……啊不,今天的太陽。不止他們三名精靈刺客,不遠處還有兩組計六人都在待機。
等狼人們得手的暗號。
深深嘆了一口氣,精靈刺客站起身,摘掉兜帽用手作梳向後攏了攏再重新戴上,“我懷疑雨太大錯過了暗號。我去看一眼。”說罷雙手揪緊領口,緩緩朝公會方向走去——儘管,除了漆黑雨夜什麼也看不見。
一名同伴伸手要去阻止:“別亂跑,危險。”
“別逗了。”另一名同伴冷笑道,“如果是你剛被暗殺過,會有餘力帶手下跑出來送死嗎?在這種天氣?還朝黑街的方向?”
想想,也對。
於是他倆一個搓着手蹲下,另一個用力抖了抖斗篷上的水,然後靠牆閉上了眼。前者開始懷念熱騰騰的紅茶和乾燥柔軟的牀,後者有些擔心以自己的體重會不會被強風吹跑……至少,吹倒。
儘管雨聲大,還有滾滾雷鳴,但精靈的長耳朵依然並非擺設。
一聲「噗嗤」的古怪動靜,幾乎被雨掩蓋。幾乎。
“……咦?”
蹲着的精靈刺客停止搓手,挺直脖頸,朝着聲音也是剛纔同伴的方向望去。
什麼也沒有。精靈擅長遠視,但不是夜視,三十米內什麼也沒看見。
“喂……你聽見了嗎?”
“什麼?你肚子咕嚕嚕的叫聲?”
“不是啊,是「噗嗤」的怪聲。聽起來有點像刀刃入肉的聲音……”
原本靠牆站着閉目養神的精靈立刻拔出了一對匕首,雙腳與肩同寬膝蓋微彎,警惕的盯着前方:“確定?”
蹲着的精靈緩緩站起身,從背後掏弓入手,搭箭上弦,貓着腰。
“……不,不確定。不是匕首,不是箭矢,不是刀劍棍錘,更不是魔法飛彈擊破血肉的動響,我以前從沒聽過。”
“……”
多年來的殺戮直覺讓他倆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但理智卻告訴他們,沒有人會瘋狂到在這種雨夜裡對黑街實施反撲。也許剛纔離去的同伴死了,但怎麼可能呢?這種暴雨狂風之下,弓箭威力會減弱還會跑偏,連遠距離瞄準都難以做到,如果敵人是近戰職業,到底有多厲害才能讓同伴秒連聲呼救都來不及喊?
“……我去看看,你去通知其他人。”
“別疑神疑鬼的,等你確定之後我再去通……”
雨夜裡飛過來一柄三叉戟,
「噗嗤」
一聲扎進持弓精靈的胸口——他下意識的還躲了躲,擡弓擋了擋,面對+3魔法武器卻是徒勞——全身猛然一震,兜帽向後跌落,而身軀卻反而緩緩的、緩緩的往前傾斜。全力的正面直擊,如果力道盡數發揮,命中目標根本不會向後誇張飛出去,而是原地喪命,向前撲倒。
雙刃精靈怔住了,
發現魔法三叉戟突然向回飛並且拖着自己的同伴一起,他立刻伸手去拽,但僅僅扯壞了同伴的斗篷。
“敵……”他眼睜睜看着同伴和三叉戟一起飛遠消失在雨幕裡,這纔回過神來縱身向後跳離,聲嘶力竭的高喊道,“——敵襲!敵襲!”
話音未落,剛纔腳邊的沙袋狠狠插進一柄和剛纔完全一致的三叉戟。沙袋頃刻間爆裂。
“敵襲!敵襲——!敵襲啊!”
敏捷的高等級精靈刺客慌張中不慎滑倒,摔得全身是泥,然後繼續全速跑向其他同伴。轉眼間,待機的所有精靈刺客全都從屋裡和檐下跑了出來,驚慌叫嚷着什麼。
三叉戟咔啷從石板路上彈起,柄尾直指雨幕又飛了回去,
飛回眼神兇惡高大魁梧的少年手中。
“扔偏了?”瑞秋確認這次三叉戟尖端只有泥沙沒有血,指着身後,“都是你啦!這麼好的機會,才第三人就拉響警報了!”
麥斯厄斯利嘴角直抽:“我看不見目標。”
“我不是給你指示座標了嗎?”
“我特麼扔死了第二個人你才告訴我第三人就緊挨在旁邊,傻子也得被嚇跑!你若早說,我等會兒再扔或換個角度串死該多好!”
這還成瑞秋的錯了?——明明全靠她才能距離百米開外準確判斷敵人位置,她不是首功嗎?現在可好,距離百米開外都能聽到敵人的叫喊聲了,而且人數越來越多。
作爲前鋒小隊,只奇襲掉兩人的成績可拿不出手。
瑞秋再次將戒指聚在眼前,透過微弱的奧術靈光,只有她可以看見整個恍如白晝的晴朗世界,萬物清晰可見——七個高等級精靈刺客貼着牆邊四散包抄過來,二十多個市場護衛好像剛睡醒,邊按着頭盔提着褲腰帶慌張的跑進雨裡,似乎根本不確定來襲者的具體位置。
瑞秋從後面親暱的按住卡瑪的雙肩:“還是寶寶好。寶寶,那邊!”
“誒?啊、嗯。”
卡瑪定了定神,握緊權杖,嘿呀一聲用力揮了出去,頓時從杖端揮去出一道橫向巨大的閃電。伴隨着令你內臟不適的雷鳴巨響,至夜陡光撕裂黑雨,在你的視網膜上刻下了一棵燒焦的枯樹——樹枝末端還掛着六具骷髏。
耳鳴,
目盲,
卡瑪居然把權杖每週限用一次的「電閃雷鳴」在開局就用掉了!用來擊殺了六個雜兵!
儘管閃電和音波傷害都是呈錐形向前發射,但依然把身後的你們震得七葷八素。瑞秋想吐槽來着,卻只是捂着耳朵蹲在地上頭暈目眩,誰讓她好端端的非要緊貼在卡瑪身後顯擺姐妹情深。
不出所料。你捂着耳朵深深嘆了一口氣。「黃金王冠」精彩亮相後僅半分鐘就集體被自己震成白癡——包括卡瑪本人,揮舞權杖的姿勢雖然很帥。
“隊長!現在怎麼辦!”邁克爾耳鳴,扯着嗓子對麥斯厄斯利如此喊道。
“還用說嘛?前進!”卻是瑞秋搭話。瑞秋雙眼無法對焦,被比利攙扶着站起身,搖搖晃晃伸手指着雨夜,果決下令。還別說,真的有英雄人物引領大軍直指勝利的氣場。
於是,
你眼睜睜看着打頭陣的五個人集體踉蹌蹣跚齊齊向左方繼續「前」進,脫離了規定路線。半分鐘殺了兩個高等級刺客,又半分鐘全部耳聾眼瞎,戰爭總共纔開始一分半,實力最堅實的冒險者小隊便跑偏消失於黑夜裡。
你扶額,用心靈聯結通知潼恩,趕緊把那五個傻貨叫回來。
“麥斯厄斯利說,無論怎麼勸,瑞秋只是回答「啥?」好像聽力尚未恢復……”
繼續扶額。
雖然沒指望彼此起義能夠全程偷襲,但居然敢用炸雷宣戰也實在是始料未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來了?「黃金王冠」一出場,辛辛苦苦營造的緊張氣氛全沒了。
鬼知道「黃金王冠」往左拐跑到哪裡去了。
沒他們,
照打!
——殺啊!
你壓低身姿跟着前排教官向前衝了出去,共計約兩百名起義軍緊隨着吶喊震天!不知是不是因爲剛纔鬧劇的緣故,本來應該挺熱血澎湃的衝鋒陷陣,你忽然覺得敵我雙方誰都看不見誰就瞎眼衝鋒也很那啥。
百米的距離,三十米的視距。你們所知道的只有瑞秋最初憑戒指給出的少量信息,敵人大約多少人,在什麼方向。斗篷也無法完全阻隔暴雨,半溼法袍緊緊糾裹身體,再加上灌滿水的靴子,一切的一切都令你行動不便。
眼睛被雨水砸得很難睜開。
你衝在前面是爲了提升士氣,當然,誰都知道衝得快就死得快。你的面前有一個身體精壯的女性背影,還有一面足以遮擋你們四人的塔盾,然後,就是是雨和黑暗。
每踏出一步,都冒着巨大的風險,因爲什麼都看不清。
“這心聲是……”伊麗莎白忽然伸手繞過你的肩頭,拍了拍前排教官的頭盔,喊道,“小心!敵人打算朝這邊盲射!”
嗯了一聲,前排教官立刻駐足,單膝跪地以半邊身子全力頂住塔盾。你也縮在她的身後,眼看着周邊的起義兵揮舞着刀劍吶喊着從你身邊超前。
由於起義軍人多,所以公會的各個戰力都以小隊爲單位分散開來均勻穿插在進攻隊伍裡。除了正後方遠處也隨之駐足的「麋鹿追獵者」之外,你再也看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很恐怖的破空音響起的同時,
剛剛從你身邊擦肩而過的起義兵腦袋上插着一根胳膊粗的攻城弩矢,又緊貼着你身邊飛了回來。弩矢貫穿了三四個人,消失在黑暗裡,引發慘叫不絕於耳,終止於擊中民房土牆的聲響。
又一發,
又一發攻城弩矢!
封鎖線雖然解除,但鹿寨、沙袋、弩車卻還未撤走,市場護衛們慌忙跑到弩車後對着漆黑雨夜就是盲射。
反正,怎麼射都有。
磅噹一聲!弩矢擊中了塔盾邊緣,稍微減速偏轉卻沒有停止,繼續貫穿了三名起義兵,連人帶弩誇張的向後飛去。
“所有人散開!迂迴前進!是盲射!壓低身姿!”前排教官一邊聲嘶力竭的高喊,一邊掩護你們向側前方繼續推進。看不出來,苗條的身材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竟然頂住了攻城弩近距離直射的衝擊。
遠處兩側,廝殺聲此起彼伏。
如果你們兵力不分散,就會因攻城弩盲射傷亡慘重,如果分散,又會正中精靈刺客們的下懷。打鬥聲少,哀嚎聲多,起義兵們正在被高等級刺客壓制屠戮。
彭彭,伊麗莎白拍了拍前排教官的頭盔三下。此時你們已舉盾移動到了屋檐下。
一、
二、
三秒後,你們齊齊擡頭,前排教官的長矛毫無遲疑的刺向上方。
閃電乍現,滿臉驚愕的精靈刺客倒掛在屋檐剛要翻身下來卻直接扭轉身體,兩把匕首交錯橫揮,切斷了迎面刺來的鋼鐵長矛。
精靈刺客順勢撥擋開你揮來的長劍,卻因爲反作用力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肩、胸口極近距離連中安妮特五發魔杖的魔法飛彈,頓時皮開肉綻。
伊麗莎白原地躍起,揮匕首直奪精靈刺客的咽喉。一個神奇的情景,後者在半空中以幾乎絕不可能的姿勢歪頭閃避。沒了尖頭的矛柄再次突刺,一聲悶吭,很淺的插進了精靈肺裡——被再次扭轉身體避開直擊。
半空中伊麗莎白反手收刀劃瞎了對方一隻眼,其實本想將腦門豁開的。
一次又一次的避開了致命攻擊,精靈刺客狼狽的捂着眼睛,空翻,落地,一屁股摔在地上。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左腳沒了,不知何時被你砍飛。
少了一隻腳,半秒沒能起身,就直接被前排教官用斷了的矛杆扔死,整個人保持着半跪半蹲的姿勢微微後仰,挺屍。
“還有!三隻!”
話音未落,一發弩矢不偏不倚命中塔盾的中間部位直接射穿,半截露在外面,半截深深插進前排教官的側腹。算她運氣好,因爲投擲矛柄所以沒有跟剛纔一樣緊緊貼着盾牌內側,否則受傷更重。
就在前排教官悶吭的同時,三隻灰白的狼人幾乎同時張牙舞爪飛身撲襲而來!
雨,因爲巨大身影從你頭頂掠過,甚至停了一瞬,才重新落下。
第一隻狼人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伊麗莎白,後者在空中彎腰閃避,然後繼續扭轉身姿又避開了順勢爪擊;第二隻狼人全力撞在塔盾上,完全不在乎如尖刺般突出的弩矢,反而將插在前排教官側腹的弩矢徹底撞飛出去,盾未倒,人已失去平衡;第三隻狼人越過塔盾直撲向你!
大概是市場護衛變的狼人,大概是爲了繞開盾牌跳得高了些,針對你的這隻狼人滯空時間有點長。
長到足以讓安妮特用魔杖揮出魔法飛彈,讓你橫掄法杖砸中它的腦袋破壞身體平衡,再讓安妮特以地面爲支撐點用法杖截停狼人落勢,你趁機將長劍刺進長滿利齒的血盆大口裡。很正,很準,劍尖貫通!嘴張得那麼大,想不刺進去都難。
近戰突刺你是練過的,實戰經驗也是有的,
撲通!
你被暴斃狼人的沉重巨大的身軀壓在了下面!咦?頭一次和大體型的敵人交戰,這也行?
居然被屍體壓得動彈不得真是始料未及。爲什麼狼人會這麼沉?若不是隻壓住腰以下,你怕是要被地面上沒過腳踝的泥漿淹死。
幸好安妮特的法杖也被壓在下面,用槓桿原理把屍體翹起來用不了多久。但時間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你的前後皆陷入苦戰。
儘管看上去兩隻狼人等級不太高,可伊麗莎白的淬毒匕首隻配給對方撓癢癢,前排教官的長劍也無法完成實質性傷害。普通武器無效。
計劃是白天開戰,敵我雙方的狼人都無法變身,這樣對我方是有利的,卻計劃趕不上變化。早就應該天亮了,但卻因爲這場暴雨一再後延,近乎遙遙無期。
狼人迅猛凌厲的連續攻擊被伊麗莎白靈活閃避,反覆打空,氣急敗壞之際反手將一名起義兵掀翻在地,又攥住另一名起義兵的腦袋將整個人朝伊麗莎白扔過去。她哪裡見過極近距離的活人炮彈,躲閃不及,被起義兵掛倒在地。
毒根本不管用,普通匕首也傷不到狼人,說到底伊麗莎白是暗殺人的行家裡手,不是暗殺怪物的。她敏捷,狼人也敏捷。
另一邊,塔盾就快握不住了。戰士裡也形形色色,前排教官是典型的高智力技巧派,力氣普通,體格普通,耐力普通,怎麼可能撐得住兩發攻城弩矢巨大沖擊力之後再被兩秒揮爪重重拍擊五次?
她的盾被打得幾乎脫手又搶了回來,然後連盾帶劍一起拍飛她再度側身把盾搶了回來,然後整個人被撞倒在地卻以半躺姿勢繼續舉盾,非常勉強。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盾牌——剛纔一發攻城弩射得奇準,怎麼看都不像是盲射。也許市場護衛已經找到了解決視野問題的方法,一旦沒盾,你們將被秒殺。
A,立刻把+1短劍扔給伊麗莎白
B,或者立刻把+1長劍扔給前排教官
姿勢不好,有一定的施法失敗率。
C,立刻施法輔助伊麗莎白
D,立刻施法控制後方狼人
E,立刻施法輔助前排教官
F,立刻施法控制前方狼人
G,施法盲射弩車方向
H,等待確實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