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黑下來,乍然起驚雷,讓人不由吃了一驚。
淑妃便道:“許是要下雨了,三姑娘不妨留下來,我派人去和太子妃說一聲。”
程微想着程雅先前的叮囑,婉拒道:“外邊雨還沒下起來,臣女還是回去吧,免得太子妃懷着身孕還爲我費神。”
淑妃見她態度堅決,不再強留,畢竟和這位三姑娘初次相見,留在她這裡過夜,一旦發生什麼事那可說不清楚。
“即是這樣,那就早些回去,半路下起雨來可不妙。”
淑妃吩咐內侍送程微,被程微推拒。
“臣女有若蝶姐姐陪着,且外邊燈火通明,不必再勞煩公公相送了,免得公公再冒雨回來。”
淑妃心道這位三姑娘倒是懂事,遂吩咐人取了傘遞給若蝶,關切幾句,端茶送客。
等程微走了,那位心腹嬤嬤湊過來,問:“娘娘,程三姑娘真的會看病?”
淑妃摸着佛珠笑了笑:“能不能替本宮治好不知道,會看倒是真的。沒等本宮說,她就一眼瞧出了本宮的病症。”
心腹嬤嬤詫異:“程三姑娘小小年紀,真是看不出來。會不會是太子妃——”
淑妃掃她一眼:“年輕一輩,誰知道本宮的難處?就算太子妃偶然得知,難道會和還未及笄的妹妹說這種事?程三姑娘說要連服七****調製的符水才能見效,且等等看吧。明日早些請程三姑娘過來,免得晚上回去不安全。”
“是。”心腹嬤嬤口上應着,心中卻有些奇怪。
娘娘既然怕程三姑娘回去不安全,怎麼剛剛程三姑娘婉拒內侍相送,娘娘卻沒有堅持呢?
這嬤嬤跟了淑妃多年,可是對這位人人都贊平和低調的娘娘,常覺看不透,卻只敢把這些念頭深深壓在心裡。
程微出了昭純宮,仰頭望天。
星子已經淡了。月亮更是躲進了雲層,深藍天幕越發厚重。
“三姑娘,快些走吧,半路淋了雨。要着涼的。”
“嗯。”程微加快了腳步。
六月的天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二人走出沒多久,就聽一聲驚雷乍響,再擡頭。雲層翻滾低垂,猶如沾了墨汁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三姑娘,快走!”若蝶伸手拉着程微,擡腳就跑。
程微近來身子雖不大好,畢竟有點武功底子在,跑起來比若蝶要快多了,只可惜再快也趕不上雨落的速度。
在雷聲滾滾中,天際劃過一道閃電,劈開了濃墨重彩的雲。亮線一般的雨嘩嘩落下。
長廊屋檐的燈籠抵不住風雨雷電的襲擊,忽閃幾下,接二連三的滅了。
偌大的皇宮裡,最尊貴的主子們早已隨着天子去避暑,留下來的上至嬪妃下至小宮女,無意中都懶散許多。
這個時辰,這樣的天氣,哪怕燈籠熄滅,亦無人出來問詢。
烏雲濃重如墨,大雨傾盆而下。燈火彷彿在一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程微與若蝶手拉着手,
連傘都顧不得撐,慌不擇路向着最近的宮殿跑去躲雨。
雨太大了,雨水模糊了二人的眼。同時模糊了二人的感知。
若蝶腳下一滑,狼狽摔倒,燈籠摔出去老遠,帶累程微一個趔趄差點跟着倒下。
程微忙一個用力把若蝶拉起,不敢開口,拉着她矇頭繼續往前跑。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不知跑了多久。總算跑進長廊下,扶着廊柱大口喘着氣。
好一會兒,若蝶醒過神來,看向渾身溼透的程微,大驚失色:“三姑娘!”
她衝過去,伸手掏出帕子來,卻發現帕子早已溼噠噠,上面還沾着泥水,手不由僵在半空。
程微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寬慰道:“沒事兒,反正已經溼透了,擦不擦都是一樣的。若蝶姐姐,你看看這是何處?”
若蝶努力辨認了一下,遲疑着搖頭:“天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
她心裡打起鼓來。
皇宮這麼大,可是廊外風雨交加,天地間好像就剩了她們二人,實在令人心中惶恐。萬一三姑娘有個好歹,她怎麼向太子妃交代?
“若蝶姐姐,這裡好像比別處更黑一些。”程微竭力鎮定下來,觀察過後說道。
若蝶聽程微這樣說,環視一圈,臉色漸漸白了:“好像是這樣!”
這樣的情況,程微不清楚,若蝶卻是隱隱有所猜測。
比別處蕭條寂靜,意味着此處往往是罕有人至之處。
想到這裡,若蝶往廊柱上抹了一把,用手指捻了捻,能感到一層灰在溼漉漉的指尖漸漸成了泥水。
這說明此處已經很久無人打掃了。
難道她們無意中來了冷宮?
若蝶搖搖頭。
不能,她們從昭純宮出來後沒有多久就開始下雨,就算慌不擇路,也不可能闖到冷宮來。
那些專門關押罪妃的冷宮,距昭純宮遠得很呢。
程微不知道若蝶翻江倒海的心思,反而鎮定得多,望着連成線的雨簾,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不如晚點出來了。”
若蝶收斂了心思,問程微:“三姑娘,您冷麼?”
程微搖頭:“不冷。”
六月下旬的天氣當然冷不到哪裡去, 可在這疾風暴雨的晚上,衣衫單薄渾身溼透的人說不冷,當然是自我安慰。
若蝶就覺得胳膊上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風吹雨斜,渾身就是一陣戰慄。
她看着比自己年幼的程微說不冷,漸漸鎮定下來。
連三姑娘都不懼,她一個奴婢心慌什麼?無論如何,要平平安安護送三姑娘回東宮纔是。
二人沉默下來,聽着喧囂不絕的雷雨聲,廊下彷彿自成一片天地。
雨快些停便好了,不知道大姐姐該如何擔心。
程微扶着廊柱出神地想,忽然聽到了細微的哭聲。
她心中一驚,緩緩轉頭望向若蝶,壓低了聲音問:“若蝶姐姐,你聽到什麼聲音沒?”
“聲音?什麼聲音?”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若蝶勉強能看到程微的表情,神情凝重。
若蝶聲音發顫:“三姑娘,您聽到什麼了?”
“許是我聽錯了吧。”程微不願嚇着若蝶,含糊道。
話音才落,那哭聲陡然清晰起來,像是利刃無視雨簾的阻礙,直插二人心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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