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令前軍後撤,右營前靠,方能保住樂將軍這一部!”
諸葛亮對夏侯惇提議合併前、右兩軍時,前軍已經處在潰不成軍的邊緣。泡*()他們先是受到火牛車攻營,覆被劉、張聯軍衝擊,那一隊隊以伍、以隊、以軍爲單位的劉、張聯軍軍士兵大刺刺地穿營而過,把沒頭蒼蠅似的曹軍前營士兵拋在後面,分頭奔襲中軍而去,現在又被殺回,甚至還有生力軍加入,把個前營士兵的抵抗意志狠狠消磨了一番。
許多前營曹軍士兵在營盤裡四處亂竄,沒有秩序、沒有指揮,一盤散沙似的各自爲戰。只能在敵軍穿營而過的前期,樂進盡力指揮、合攏兵馬着兵馬。在劉備沒有刻意圍殲他們前,樂進的前營兵馬還能勉強保住和收攏了一批殘部。但就在這樣的混亂還沒結束是,敵人的部隊卻又殺了回來。
整齊地陣伍、隊形平鋪整個曹軍前營,已經形成五列,數千戰鬥隊列,精神飽滿、體力充足的劉、張士兵人人白巾裹頭、束臂,在夜色火光下異常刺眼,幾千顆這樣白色的頭顱帶來一片白色地恐怖,任何擋住他們去路的士兵,只要頭上沒有白巾標誌,劍戟長矛便劈頭蓋臉地斬落、刺下,整個隊伍以半行半跑的速度向前鋪去,所過之處一片死屍狼藉。
此時,樂進終於等來了中軍讓其後撤,與右營靠攏的命令。同樣拿得起,放得下的樂進,毫不遲疑,當機立斷的依令向右路後撤了。
這一夜對於曹軍將士是恐怖的一夜,失敗已經是註定的,但是否是曹軍之成立以來最爲空前的戰敗,還需待到天明才能見分曉。
距離天色大亮還有一個時辰,曹軍右翼的一處山坡上。樂進仗劍半跪,身如血染。他身邊的人已只剩很少兵士,所能涉及到的防禦範圍也在不斷縮小。
樂進率部突圍後,在憑藉白天偵察過的地形,一路逃到此地,終於吃掉一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最後一股敵兵,尋到了與右翼友軍匯合之道。但必須要有人留下斷後,樂進義不容辭的將跟着他逃出來的殘兵,交給副將,自己選擇留下來斷後。
他們殺滅最後一個還能看見的敵兵後,樂進身邊只剩下十幾人,他自己也是渾身浴血,連站都快站不穩了。再要有一支敵兵出現,對樂進他們這十幾人來說,敗亡只在頃刻之間了。他們守的這道山口,後邊有條小徑,樂進帶出前營最後所剩的二千部衆就是從那條小徑上撤走的,也是樂進交待給自己前軍屬下的最後一道命令——趕快與右營靠攏。
朝陽還在東方天際吞吞吐吐之際,不遠初的那個山包後面忽然從那裡轉出一隊服色各異的騎兵,正面就一眼看見了樂進的所在。剛剛返身上馬的樂進看見又出現敵兵,心裡一沉。
隱隱馬嘶,耀眼的盔甲和鋒刃,都落入樂進眼裡,隨即就聽樂進對着身邊已經剩下爲數不多的兵士道:“你們都走吧!”
“那將軍你呢?”
“總要有人留下的!”
在樂進訣別似的言語道出後,一名伍長摸樣的將官對着還剩下十幾人的同伴大吼一聲道:“諸位,捍衛你們尊嚴的時刻到了,將軍要我們先走,他要爲我等拖住這些敵軍,你們說,如果我們真的聽從將軍安排,還有臉活着回去見剩下的兄弟們嗎?”
“將軍不走,我們也不走!反正是個死,屬下等乾脆就先死在將軍面前了……”一個個不善言辭的士兵面色剛毅的大聲說完,就走到了樂進身前,擋在那裡。
並在聲聲大吼聲中,剩下的十幾名曹軍戰士都是從馬上跳了下來,扔掉了長矛拔出劍、刀,毅然站在了樂進身旁。他們知道對方人數比他們多得多,騎着馬反而會影響自己的敏捷,乾脆就放棄了馬匹,準備步戰。
在這些忠誠的士兵後,樂進心中焦急,眼睛一片模糊,喉嚨哽咽,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你們都是樂進的好兄弟……”
重整精神的樂進,也不多說什麼了。他直起腰時,終於可以細細打量這支敵軍的騎兵。他們不過數百人,可是遠看卻完全不像是正規的部隊穿着。這支騎兵多半沒有盔甲,戰士大都是身穿皮甲、藤甲和不是統一的軍服,有的則乾脆是身披一件厚厚的皮襖或是棉襖,身後掛着長弓,手上拿着破舊的兵刃。只有帶隊的將官,才穿着一身鎧甲,以示區分。
樂進很快就判斷出,這是一支正宗的張魯帳下的漢中五斗米道的教兵。從他們沒有統一的制服,和一個個身上或是腦袋上貼的各式道符,就能看出。
這支敵兵沒有立刻衝上,只是緩緩的列開陣勢,和普通強盜那種一窩蜂的散漫衝殺又不同,半月形狀的陣勢展開,幾百人排列整齊,手中盾牌連在一起,排列起一道厚實的盾牆,就算中間偶有縫隙,可是前後列緊密相連,層層護衛!從這點上也看得出,這些人不是一羣烏合之衆,他們雖然裝備、服飾破落,但也是受過正統軍事化訓練的。
在隱隱遠遠的就將樂進等十幾人形成包圍之勢後,陣中一個騎士緩緩縱馬走上幾步,大聲道:“對面是曹軍哪一部的?報上姓名,下馬交出你們的武器。”這人說的是通用官話,只是腔調有些生硬古怪,一聽就知道是久居西北的原住民。
樂進長長呼了口氣,心中不驚眼前的兇險,反而平靜下來。他這一生中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博殺,到了此刻生死之時,倒是沒有絲毫的驚惶。冷冷喝道:“你們是張魯的部下吧?”
樂進這聲喝,對方愣了一下,沒有答覆,仍然把剛纔的那句話大聲重複了一遍。並在說完這句話後,一揮手開始招呼身後的騎兵隊列緩慢整齊的往前走了幾步,隱隱有威嚇的意味。
“呵呵!”樂進環視左右生死與共的屬下,冷笑道:“如果我們不肯呢?”
對方又是一愣,接着就不再說話。在那個帶兵“治頭大祭酒”一聲令下,隊列緩緩往前移動,整齊的半月整形緩緩朝樂進等人逼了過去。樂進心中明白,這是他們衝鋒前的準備。騎兵的衝鋒,不可能一下就跑起來。只能先緩緩的驅動戰馬,讓戰馬先緩緩的跑幾步熱身,然後到了百步之後在衝刺,才能完全展開馬力。
對面騎兵忽然齊聲吶喊,隨即手中長矛不在高高的舉向天空,唰的一下全部壓下平舉,排列整齊的矛頭指向樂進等人存身處,這是最後的警告。
樂進嘆了口氣,勉強的翻身下了馬,自己的這匹戰馬已跑了一夜,早已經疲乏不堪,對方以逸待勞,幾百騎兵都是精良戰馬,跑現在是肯定已經晚了。
對方見最後騎在馬上的樂進下馬,心道:“這些曹兵想通了,準備投降了!”於是,那帶隊的“治頭大祭酒”立時命令部下停了進攻的腳步,又把剛纔那句話喝了一遍,只是大聲要他們把武器放下投降。
樂進心中冷笑,他也不說話,只是手握一柄滿是缺口的長刀昂然站立,目中充滿戰意,冷冷瞧着對方。
對方騎兵將官見他架勢,知道是會錯意了,看來這幫人是堅決不肯投降了,心中卻奇怪,怎麼一隊小小的掉隊曹軍兵衛,也有如此膽量硬捍自己的幾百人的隊伍。
在他們看來,對方要是一軍主將,決然不會身邊只有這麼少兵士護衛的,卻不知站在他們面前的樂進正是前軍主將。
這個張魯的帶隊“治頭大祭酒”雖然奇怪,但畢竟對方只有十幾人,而且居然還捨棄了戰馬,所以心中並不慌亂。當下也不下令騎兵衝鋒,只是緩慢逼了過去。心想自己手下兩百多人,擠也擠死那個傢伙了。
他不下令衝鋒,卻是無疑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如果他一聲令下,兩百多重甲騎兵全力衝鋒,就算樂進等人再怎麼厲害,也恐怕絕對抵擋不住了。
樂進眼看對方緩緩逼近,知道對方看不起自己這夥十幾個人。臉上淡淡一笑,他知道今日恐怕凶多吉少,想不到自己能夠和這些忠心的部下一起斷後,最終死在這裡,也算死得其所了。
隨即樂進又做了一個令對方看不懂的舉動,他把手中的長刀一扔,伸手就拔出了腰間的一柄長劍。
對方的“治頭大祭酒”眼見樂進忽然把手中的長柄大刀都扔掉了,卻從腰間抽出一把寬薄的長劍,心中奇怪,只覺得這些個傢伙勇氣確實讓人佩服,只是腦子恐怕有點問題。對付他們這些騎兵的敵人,捨棄那種勢大力沉的長刀不用,卻用那又薄又長的長劍,那不是找死麼?
但就在那名帶隊“治頭大祭酒”暗想之際,猛然間只聽一聲斷喝,對面的十幾個曹兵已經大步衝了過來。他們奔跑的迅速之急,勢若奔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