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在鄴城只待了一天,稍事休息後,在當日的入夜後他就帶着一萬步軍押送第一批糧車上路,直放東郡而去,後續部隊也在第二日陸續開拔,由李典率領,滿寵被留下輔助曹智處理後續事物。
就在曹智站在東城城樓上送別曹仁時,現在還算半個俘虜身份的荀諶主動上樓來找曹智,爲什麼說荀諶是半個俘虜,主要也是因爲他在入城後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荀諶和張郃是曹智計劃開始時的最早兩個俘虜,自然跟他們的接觸和在他們身上使得險惡用心也是最多了,這其中因爲張郃是武將,整日對看守和抽空去看望他的李儒或是曹智惡言相向,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以和荀諶的“接觸”更多,這個接觸其實就是指交流,曹智曾經就和荀諶交流過他整體計劃的一些詳細情況,很是讓荀諶無語。
還有就是曹智等人對荀諶河張郃所做的事,把荀諶的軍報、密報連續不斷的往袁紹那裡送,把張郃甚至已經說成了一個死人,還是光榮犧牲的。
荀諶知道自己這回就算有命活着見到袁紹,袁紹也會把他當叛徒一刀給宰了,荀諶可不是所表現出的那樣木訥,他早已在知道曹智侵佔鄴城的計劃後,就爲自己的命運做過一番盤算,甚至於在開戰前的一個夜晚,荀諶央求李典和張郃會了一次面,在李典在場的情況下,荀諶試探了一番張郃對今後出路的想法。
初時張郃不明白荀諶爲什麼特地跑來探監,卻又問他今後的打算,張郃是武將,當然有着火烈的武人氣節,張郃瞥着一旁曾經偷襲他成功的李典,義正言辭的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一雪前恥。
荀諶當然不會反駁張郃還如鯁咽喉的憤慨,只是在接下的談話中或多或少的提及了另謀出路的意思。
張郃雖說是武將,但從來不是個笨人,荀諶暗指的另謀出路,不就是真的背叛袁紹,離開冀州另投新主的意思嗎?
張郃第一時間條件反射的想罵荀諶,竟真生出二心,你荀諶想投誰,眼門前不二的人選,無非就是弄假成真的投靠了曹智,荀諶沒說出來,但張郃已隱隱感覺到了荀諶的意思,那次荀諶和張郃的談話是不愉快的,張郃要不是有李典在場,他就要直接罵荀諶無恥了。
兩人不歡而散後,其實事後曹智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加上同樣不笨的李典的分析,曹智也大概猜到了這個荀諶的三分心思,昨日在進城後,荀諶主動的配合,也很說明問題。
但到目前爲止,曹智覺的這個荀諶除了讓他們少走了一些路之外,還沒顯示出多大的才幹,曹智對他的感官也一般,所以知道現在也沒主動伸出橄欖枝招攬與他。
沒想到今夜這個荀諶倒是忍不住的主動來找他了,荀諶在入城後主動的幫忙,已經得到很多曹軍謀士、將領的認可,本來相互間存在的敵視也已大大消除,李儒更是因爲設計陷害荀諶,並還打傷與他,一直心裡有着幾分愧疚,所以在荀諶入鄴城後,就不在以囚犯的待遇囚禁與他,不把他與那些新俘獲的冀州高官看管在一起,而是派了兩名兵衛,在城外的曹軍軍營裡爲荀諶和張郃獨立設置了一座軍帳,供他們休息,外加看管,待遇已是非常不同。
荀諶兩名兵衛的“護送”下來到曹智身側,荀諶對曹智失了禮,開門見山的就問:“曹太守,鄴城已得,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和張將軍!”
曹智一聽荀諶自己都把自己和審配等冀州官員區分開來了,單問曹智打算如何處置他和張郃,他的心思基本上已經表露無疑,曹智心想:“你想投效與我,心跡倒是表露的坦白啊!”
曹智看着荀諶忍不住的就笑了,這就有點像大姑娘自己跑上門來向南方提親一樣。
“荀軍師有何打算!”
荀諶眯着眼睛細細打量了曹智一番,然後重重嘆了口氣道:“張將軍如果想就此歸隱山林,倒是還有個爲國捐軀的好名聲,我可就慘了,叛變的罪名可能是坐實的了,我還能怎樣,就算曹太守現在肯放我,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裡,恐怕一生都要遭受袁州牧的追殺,這一切可都是拜曹太守所賜啊!”
荀諶即在暗示曹智,又發表了一下對於曹智等人設計與他的怨氣。
曹智聽了還是笑,這個荀諶真是個科班出身的謀士,連投效也要來段拐彎抹角,連打帶削,比個李儒當年有過而無不及,今時今日的曹智還哪有看不透這套的,差點就沒笑的前俯後仰,但顧及曹智的身份和荀諶的臉面,他笑了幾聲後,終於止住了,纔對荀諶道:“荀軍師,其實我們之間還是很有淵源的,你看你大哥現在我大哥軍中任職,你如果肯投效與我,我也一樣不會虧待於你,將來我們有所成績的話,還會留下一段佳話不是!”
曹智雖說說這番話時,用的態度不算最中肯,按曹智以往的經驗,像荀諶這樣有身份的人,最起碼還要虛情假意的推辭一番,甚至重申和表示一下自己對以往主公的忠誠等等,然後再在曹智的再三勸導、遊說下,對方勉爲其難的接受,這基本就是收納一個謀士的標準程序,曹智雖說是正按着這個標準程序走,但其實隨意的態度還是表現出了對荀諶的不那麼上心,這主要還是因爲到目前爲止荀諶所表現出來的才能並不出彩,曹智也是看在把人家害慘了,又是荀彧的弟弟,曹智心想自己的團隊裡也不多一個荀諶,他要來就來吧的心態,所以造成接納的態度很是隨意。
沒想到的是,曹智就這麼隨意的一說,荀諶馬上同意道:“好,那我今天就開始吃你丹陽郡府的飯了!”
曹智神色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荀先生也是心急之人!”
“還不都是你害的,不心急,我就該去給袁紹祭旗了!”荀諶心中狠狠罵了一句,神色無異道:“甭廢話了,曹太守接下來準備如何行事!”
曹智說實話對這個荀諶瞭解的不多,他還以爲荀諶會是和他兄長一樣,外露的性格會比較隨和、沉穩,沒想到這傢伙倒是個急性子。
曹智心想就算這個荀諶投誠不誠,諒他一個文弱書生,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於是就把自己接下來的分兵朝兩個方向各自行動的計劃向荀諶講了一遍,說完後,雙手一背問荀諶:“荀先生認爲我的計劃怎樣,可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荀諶並沒有急着回答曹智的問話,默默地微閉着雙眼,出了會兒神,隨後眼睛忽然就漸漸地露出笑意來,再次睜眼注視着曹智時,笑意一收後,認真的問曹智:“曹太守就準備卷一票糧食、戰馬就此離開冀州!”
曹智詫異的回問荀諶:“那還能怎樣!”
當然,荀諶還漏了一點,順利的話,曹智還有一批財寶可運回,只不過這麼高端的秘密,曹智自是還未告訴剛轉投的荀諶知曉。
荀諶一等曹智問他“還能怎樣!”馬上對着曹智一做拱,臉色相當慎重且平靜地對曹智道:“曹太守就沒想過和你兄長一樣,有朝一日登上一州之牧!”
暗示,暗示。
曹智再笨也聽得出荀諶**裸的暗示,當那個州牧啊!曹智心想荀諶指的不可能是揚州,就近的天時地利人和,荀諶暗示的應該是讓曹智就地奪了冀州,當冀州牧嘍。
曹智沒想到這個貌似木訥的傢伙,竄動人的胃口倒是不小,直接要根基不在冀州的曹智趕跑袁紹,自立冀州牧。
這個想法不可謂不大膽,而且在三分鐘前剛投效曹智的荀諶,就這麼建議曹智這麼重大的抉擇,看來這人賭性很大,但這種賭性用在政治上,是極具危險性的,一個弄不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曹智此時已全收了隨意的笑容,在城牆上火把的映襯下,眼光閃了幾閃,終下決定似的對荀諶道:“有,有想過,我不但計劃過如何按步就班的一統揚州,還夢想過有沒有在這次機遇中強佔冀州,但是我覺的我有兩個,或者說是我的團隊有兩點缺陷還不具備強佔冀州!”
荀諶看曹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那麼着急了,這回輪到他雙手往身後一背,看着曹智大有願聞其詳的意思。
曹智清了清喉嚨,對着像老師評判學生的荀諶一字字道:“第一,我的根基不在冀州,在冀州之地沒有威望,就算現在強佔了,也很難長期立足,我閒來無事暗自盤算了一下,如果我現在能平了黑山賊這股人馬和滅掉魏郡的臧洪,再能打贏袁紹班師回來的大軍,我還得在未來的幾年裡平定冀州境內大小十幾個郡縣的叛亂,才能坐穩冀州這個地方,估計到時我和我的軍馬連豆腐渣都沒剩下了!”
曹智說完第一點,故意頓了頓話語,看着荀諶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