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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鄰居都逗雪兒玩耍去了,他們是要給楊娜一個和她爸單獨聊聊的空間。

楊娜的媽媽也沒跟進來,但卻一直有意無意的打量我,搞得我很不自在卻又滿心歡喜的。

……

從楊娜家回來的時候,楊娜的爸媽一直送我們到停在鄉村馬路邊的楊娜的粉紅色QQ車旁。

他們是那麼不捨,尤其是捨不得雪兒,反反覆覆叮囑楊娜要照顧好雪兒也要照面好自己。

楊娜的爸還顫巍巍的伸出長滿老繭的手一把將我握住,對我道:“你和楊娜住在一起,以後楊娜和雪兒就要靠你多多照顧了。”

說完的時候,別過臉去,幾乎要老淚縱橫。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楊娜的人生更甚。難怪老人要那麼放心不下,要把楊娜託付給我。儘管我雖然是個男人,看上去卻那麼清秀柔弱,恍若女子。

但我卻是那麼歡喜,又那麼愧疚,爲自己不但外表清秀柔弱如女子,心思也細膩多疑得如女子,有時甚至比女子還小心眼,和楊娜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那麼多日子,非但沒真正努力做過一件照顧楊娜要讓楊娜過上好日子的事,反而常無緣無故的吃楊娜的醋生楊娜的氣,讓楊娜反過來照顧我自己,彷彿她真是姐姐,自己不過是她身邊柔弱的弟弟,可我都是二十好幾的大男人了而愧疚。

但我還是一個勁的點頭,更加堅決的點頭,讓老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楊娜和雪兒的,最好是能有幸如他和楊娜媽媽所期望的那樣照顧楊娜和雪兒一輩子。

當然,最後一句話我只是在心裡激動的想,卻沒有好意思唐突的說出口。

老人鬆開緊緊握住我的手的手,後退一步,道:“娜兒,你們去吧。”

楊娜點點頭,道:“好的,你們在家裡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常回家來看你們的。”

然後,別過臉去,那麼依依不捨的臉,卻毅然決然的發燃車不回頭的去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楊娜何嘗不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然而,她望着前方的眸子裡,卻有了晶瑩剔透的淚光。

只有雪兒,一直將身子趴在敞開的車窗上,衝立在越來越遠漸漸模糊最終在轉過一道彎後再也看不見的暮色中的兩位老人一個勁的揮手。

雪兒的馬尾辮有幾絲頭髮散落出來,在風中輕輕的揚起。

我想起了曾經輕風揚起楊娜的長髮的情景,多年以後,雪兒是不是也會出落得如楊娜一般飄然美麗?

有些恍惚的望望了楊娜,楊娜依然眼望前方,沒有感覺到我的眼神。

雪兒已縮回探出窗外的身子,坐在我身邊,但到底是沒出過遠門的小孩,一直把臉別向窗外,睜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興奮的對着迎面而來又迅速倒退的一路風景。

我輕輕的碰了碰楊娜的身子,楊娜這才問我:“弟,有什麼事嗎?”

依然沒有對我別過臉來。

她的眼中已消失了那些晶瑩剔透的東西,可雙頰上的淚痕卻還沒有完全被從窗外的暮色中吹進來的輕風擦乾。

我張了張嘴,卻終於還是沒有問,畢竟,她纔剛剛經歷了傷離別,這有點不是時候,更何況雪兒近在身邊,雪兒雖然還如此年幼,卻又超乎尋常的懂事。

我笑了笑,道:“沒,沒事。”

她輕輕的“哦”了聲,然後不在說話,但她的臉色中卻多了分羞怯的猜疑。

我的心跳得那麼幸福,我向她更加靠近了些,一個大男人,眼裡卻溢滿了似水柔情。

奇怪的是,雪兒眼睛雖然依然對着窗外越來越暗的風景,竟也把幼小的身子輕輕的靠近了我,夜色依稀中,我看了看楊娜和雪兒兩個人模糊的臉,竟恍惚的覺得,我們真是一家人,幸福的三口之家的一家人。

一對年青的夫婦,再加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我想起了楊娜放在臥室裡組合櫃中的那張全家福,什麼時候,楊娜可以把那張全家福永遠的丟棄,讓另一張永遠的取而代之。

另一張還是三個人,只是男人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男人,而是我自己。雪兒,卻高了些更加可愛了些,而楊娜依然青春美麗的臉上有了更多的幸福,雙眸中也有了更多的柔情蜜意。

當遠處繁星點點的燈光出現在我們眼前時,那個飄渺美麗恍若天上宮闕的城市引得雪兒一聲歡呼,並且再次從敞開的車窗探出身子。

我卻輕輕的一把將她拉進來,讓她依偎在我懷裡。

我答應過楊娜的爸爸,要好好照顧楊娜和雪兒的,越來越逼近城市,遠不是鄉村路上那麼空曠,窗外是呼呼飛馳而過的車流。雪兒年幼,只知道驚喜於窗外飄渺美麗的夜色,以爲自己探出身去就與那些飄渺美麗的夜色更切近,更加融入那些飄渺美麗的夜色中,卻不知道將身子探出去有多麼危險。

雪兒還要掙扎着趴在窗口。

楊娜輕輕道:“雪兒,記住,坐車時一定不要將身子探出窗外。”

雪兒便乖乖的聽話,儘管雙眼依然對着窗外飄渺美麗的夜色,幼小的身子卻輕輕的依偎在我的懷裡。

我忽然想,如果這一刻依偎在我懷裡的是楊娜該多好。我禁不住做出一種假設,一種有關多年後的假設。多年後,我和楊娜都已頭髮花白,楊娜會不會如此時的雪兒一樣依偎在我懷裡,而雪兒是不是會就如眼前的楊娜甚至比楊娜更漂亮幸福,爲我們輕快的開着車子,讓我們愉悅的一覽窗外的風景?

這天夜裡,雪兒睡得早,儘管初來乍到,一切都那麼新鮮,但畢竟經過一路的顛簸,雪兒弱小的身子不堪疲倦。

她睡的隔壁楊娜的臥室。

她很乖,她自己洗了臉腳去睡的。

楊娜還在忙着收拾廚房,我在旁邊幫忙。

其實,我真正要做的並不是這些,我是有話要說,白天沒有來得及也不便說的話,我統統都要說出來。

我道:“姐。”

其實,我真的不想叫姐,儘管已叫得那麼習慣。

我真想叫的是“楊娜”,她的名字,柔情似水的叫出她的名字。

楊娜輕輕“嗯”了聲。

我道:“今天在你老家時,你爸把你單獨叫進隔壁房間去都給你說了些什麼,爲什麼你當時臉紅紅的,好像你媽媽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楊娜的臉又很可愛的紅了起來,嘴裡道:“沒,沒說什麼,不過是家裡的一點私事。”

我道:“不是吧,我現在想來,當時不僅是你媽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你爸也是那樣看着我的呢,他們是不是都以爲我是姐的,姐的……”

我心砰砰的跳,想到那個詞,卻說不出口來。

楊娜卻已明白了我的意思,臉更加羞紅得厲害,道:“哪有的事呢?咱爸真的是爲了一些家裡的私事單獨找我的。”

我笑道:“真的?”

她道:“真的”

故意很認真,一雙眼睛卻不敢看我。

我更加笑了起來,我道:“既然是家裡的私事,爲什麼姐不敢看我,臉上的顏色還羞紅得可愛?”

楊娜道:“懶得跟你說了。”

碗筷已清洗完,她解下圍羣,用帕子將溼漉漉的手擦拭乾淨,便徑直經過客廳往她的臥室去。

她是不好意思的要避開我。

我卻一把拉住她,我道:“姐,其實,其實,我,我……”楊娜道:“弟,有什麼事明天說吧,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剛纔吃飯的時候我故意一杯接一杯的喝多的,酒壯英雄膽,但我沒喝醉。

我道:“姐,我不是在說酒話,我是認真的,好久好久,我都想說了,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雪兒,現在知道雪兒了,我更要說,何況,今天上車時,你爸還那樣放心不下的囑託我要好好照顧你和雪兒呢。”

楊娜道:“我能照顧好自己的,我也能照顧好雪兒,而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姐就放心了。”

我道:“我知道姐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能照顧好姐和雪兒的能力,這不怪姐,誰叫我長得女子般清秀柔弱,而且以前不但不能照顧好姐反而還要姐來找我呢。但,姐,請相信我,從現在起,我決不會再是曾經的我了,我會堅強勇敢起來,而且我還會努力上進,爲姐和雪兒努力上進的。”

楊娜道:“還是爲你自己吧,相信姐,這個世間沒有值得你爲他們努力的人。真正值得你努力的只有你自己。”

她臉上忽然不再是羞怯的紅色,她神情凝重,帶着深深的怨恨,恨別人,更恨自己。

她是有感而發,敢情她曾經也爲別人努力奮鬥過,也許那個別人,正是雪兒她爸,那個坐在寒香車裡的很帥氣把自己打扮成港臺明星對我眼含敵意卻對寒香小白臉般諂媚的男子,然而,到頭來,卻只落得勞燕分飛一場空。

我道:“姐,不是你說的那樣,你不能因爲摔過一次跤,就以爲前途一片泥濘,再無半點星光。請相信弟,弟是發自內心,要照顧你和雪兒一輩子。”

楊娜臥室的門卻從裡面輕輕打開。

臥室沒有開燈,只有從窗簾隱隱透進來的城市燈火。

然而,幽暗中,我還是看到了半掩的門扉背後,有一張臉。

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臉。

稚氣的可愛的臉。

雪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