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
程家的門房看着被推開門的大喊,待看清眼前的人更是一愣。
“怎麼又是你….”
話沒說完,又是咚的一聲,這一次連門都給踹下來。
門房再次跌坐在地上。
這算什麼事啊!
“六郎君…我們娘子在寫字呢…”
伴着婢女的聲音,書房的門被拉開了。
程嬌娘提筆看過來,週六郎大步走進來。
“收拾東西。”他說道,“跟我走。”
又是這句話!
四年沒聽到了,還以爲不會再聽到了呢,這又要強行拉娘子去哪裡?
婢女和半芹皺着眉頭圍過來,而跟過來的侍從也擺開了架勢。
不過現在可不是四年前了,想要輕易的帶她家娘子走可沒那麼容易。
“去哪?”程嬌娘問道。
“去我家住。”週六郎說道。
程嬌娘哦了聲,點點頭。
“好。”她說道。
一堆話要吼出來的週六郎頓時舌頭打結差點咬到自己。
又這樣!這女人說話怎麼總是不按套路來,那一次也是,害的他都沒準備好。
“你說話能不能有個鋪墊?”他忍不住悶聲說道。
“你也沒有鋪墊啊。”程嬌娘說道,放下筆,看向門口,“半芹。”
婢女和半芹都應聲是。
“我們這就收拾。”她們含笑說道。
……………..
“接嬌娘去你家?”
廳堂裡當家主人終於在客人帶着自己女兒要走的時候,得知了消息。
程二老爺對這個一臉欠揍神情的小子怒目相視。
“爲什麼去你家?”
“爲什麼不能去我家?”週六郎亦是瞪眼喝道,“十三年前你能把我姑姑和我妹妹趕到我家,怎麼現在我們請妹妹過去住都不行了?”
程二老爺頓時面色紫紅。
“小兒,休要胡言亂語。”他喝道。
“姑父大人,我是小,但我爹孃還健在呢。”週六郎冷笑說道。
程二老爺還要說什麼,週六郎已經不耐煩的轉身了。
“我叫你一聲姑父,儘子侄的本分來和你說一聲。並不是要你允許的。”他說道,說罷擡腳就走。
儘子侄本分?這叫儘子侄本分?
程家的子侄敢這樣對他,早就被打的去院子裡跪着了!
程二老爺看着大步而去的年輕人氣的發抖。
周家啊,這可是不要臉的周家啊。當初在江州還敢鬧得他們程家灰頭土臉的,如今這京城可是周家的地盤。
想到這裡,程二老爺才恍然想起,自從進了京,還沒跟周家打過照面呢,以至於他都忘了還有這個人家呢。
看來,現實還是現實,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老爺,他們周家明顯是搶人來了。”程二夫人這才從後堂走出來急急說道,“快把人搶回來啊”
“怎麼搶?外祖家接她去住。我還不讓去嗎?再說這周家的武將沒臉沒皮的,我跟他們在大街上廝打嗎?”程二老爺沒好氣的說道,“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那,那嬌嬌要是不回來…”程二夫人說道。
“他敢!”程二老爺瞪眼。“那我就敢去告他們!住三天就去接,不讓回來,沒理的就是他們了!”
程二夫人哦了聲點點頭。
“哎呀,不行啊,嬌嬌去他們那裡,咱們家裡的吃喝怎麼辦?”她又想到什麼急道,看着門外忙追出去。
“半芹。半芹。”
聽着程二夫人的喊聲,程二老爺更是氣的差點背過氣。
他們到底還算個當家人嗎?
這過的是什麼日子!不行,文書已經拿到了,他必須要做真正的主人了。
得知週六郎又搶來了程嬌娘,周家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滿院子的僕婦丫頭亂跑。
不過跟四年的前那一次相比。此時的周夫人沒有歡喜只有驚恐不安。
“要收拾哪間屋子?”
“擺放什麼?”
“院子裡分幾個丫頭?”
無數問題如雨般砸過來,周夫人只覺得頭暈腦脹。
“請大夫來,我是真的病了。”她撫着心口說道。
“病什麼病?”周老爺不高興的說道,“嬌嬌兒要來家住,你就病了。你這是誠心給她添堵添晦氣吶?”
我可不敢!我是真心對她好的!
周夫人一個機靈又起身,忙不迭的帶着僕婦丫頭去安置。
“舅夫人不用忙,我來收拾就好了。”
婢女笑道。
“我們娘子很隨意的,丫頭也不用多留,留兩個灑掃並跑腿的就夠了。”
隨意?可不敢。
周夫人要說不行,又不敢說不行,覺得怎麼做都不妥當,最終還是任憑婢女安排了,她說什麼自己聽就是了。
“嬌嬌你就在這裡住着,不用受那程二兩口子的氣。”
在廳堂裡,周老爺義憤填膺的說道。
“他們再敢胡鬧,我去收拾他們。”
“沒有受氣。”程嬌娘含笑施禮。
這邊說着話,那邊周夫人含笑來說收拾好了。
“那就叨擾舅父舅母了。”程嬌娘施禮道謝。
“哪裡哪裡。”
“不敢不敢。”
周家夫婦一個誠惶誠恐一個歡天喜地,親自將程嬌娘送去。
“哪裡像是外甥女來外祖家住,倒像是請了一尊佛來。”
周家的幾個小娘子站在廊下看着,忍不住感嘆道。
“咱們要去拜見一下嗎?怎麼說也是姐妹。”一個問道。
姐妹們對視一眼。
“還是算了吧,佛嘛,敬着就行了。”
天色濛濛的時候,周家的校場裡是男子們捶打熬煉的時候,呼喝聲此起彼伏,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停歇下來。
“六郎,走了。”一個兄弟招呼道。
赤膊的週六郎正站定在石鎖前,聞言應了聲。
“你們先走吧。我再練一會兒。”他說道。
“果然不愧是真刀真槍歷練三年了,越發的勤奮。”幾個兄長稱讚着而去了。
校場裡安靜下來,週六郎舉了幾次石鎖剛接過婢女遞來的手巾擦汗,一個小丫頭顛顛的疾步跑過來。見到他掉頭就跑。
“跑什麼跑?見鬼了嗎?”週六郎喝道。
小丫頭怯怯的站住。
“六公子..”她施禮說道,“不是的,是程娘子要…”
她的話音未落,身後有人邁步過來。
“哎,六公子,您還在這裡啊?”婢女笑道,“還以爲你們這個時候都走了呢?”
週六郎哼了聲沒說話,慢悠悠的擦着汗。
“你練完了沒?”婢女又問道。
“練完了。”週六郎悶聲道,眼角的餘光見那婢女向前走了幾步,笑眯眯的打量自己。
看什麼看!看什麼看!
“練完了。六公子就先穿上衣裳遮一遮吧,我們娘子要來射箭了。”婢女笑嘻嘻說道。
週六郎面色頓時紅了。
似乎感覺一道視線在身上盤旋。
“你,不好看。”
耳邊有女聲說道。
週六郎伸手扯過小廝手裡拿着的衣袍,剛胡亂的穿上一隻袖子,聽的木屐清脆響。一個女子的身影從路上轉過來,素罩衫,碎花裙,袖子束起,肩上挎着一把長弓。
週六郎的動作頓時加速。
“反了,反了。”小廝喊道。
週六郎沒好氣的踹他一腳。
“反了你了,亂喊什麼?”他斥道。
“公子。你的衣服穿反了。”小廝坐在地上一臉委屈的喊道。
週六郎低頭,頓時又羞又惱,忙又脫下來,程嬌娘從他身邊而過,略一停頓。
“幹什麼?”週六郎下意識的將衣袍胡亂掩在身上,瞪眼道。
“早安。”程嬌娘低頭施禮說道。說罷擡腳邁步過去了。
早什麼安!哪有盯着人家男子光身子看說早安的!
週六郎在後瞪眼憤憤腹議兩聲。
“六公子,你可比四年前結實多了。”婢女嘻嘻說道。
果然還是這兩個沒羞沒臊的主子丫頭!
週六郎恨恨繫着衣裳聽的身後長箭破空聲不斷,忍着不回頭蹬蹬走開了。
程嬌娘每日練箭的事很快被周老爺等人知道,忙不迭的趕着人將校場的草靶子都換成新的,又讓子侄們晨練的時辰提前結束。
“憑什麼!”
週六郎聞言不幹了。
“我們熬煉筋骨是正事。她不過是嬉戲而已。”
“嬌嬌兒的事都是正事。”周老爺瞪眼不容置疑。
但饒是如此,第二日晨練結束大家都走的時候,週六郎就是不走,周老爺恰好有事沒在,其他兄弟也奈何不了他,只得隨他去了。
週六郎變本加厲,不僅在程嬌娘來之前不走,在她來了之後還不走,不過衣裳是穿上了。
“六公子,你真厲害啊。”
看着週六郎接連幾次的舉起石鎖,婢女一臉讚歎的說道。
週六郎帶着幾分倨傲又走到兵器架前。
“六公子是十八般兵器都會嗎?”婢女笑眯眯的問道。
週六郎拎出一條長棍,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女子已經換到第三個靶子了,初春晨光下,額頭上汗珠清晰可見。
一趟棍,一趟刀,校場裡花影翻滾,婢女的叫好聲不斷。
週六郎微微喘氣握住長槍,再轉頭不由愣了下。
人呢?
“六公子,你在陣前都是用什麼?”婢女還在問道。
“你家娘子呢?”週六郎問道。
“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又不上陣。”婢女笑道。
週六郎瞪眼呸了聲。
“你家娘子呢?”他伸手指着箭場說道。
婢女這才哦了聲轉頭看去。
“我家娘子回去了吧。”她說道。
回去了吧?
有這樣做人婢女的嗎?
“沒關係的,我家娘子不用我伺候,六公子六公子,你陣前用的是長槍還是這個刀啊,你再耍一下這個,這個是什麼?”
“滾滾滾。”
週六郎呸聲說道,再不理會那婢女,拿起衣衫大步而去,小廝丫頭忙小跑跟着。
走出校場再聽不到那婢女的聒噪,小心的回頭看了眼,見確定無人跟隨,週六郎這才忍不住甩了甩痠疼的胳膊,微微齜牙咧嘴,這比上陣殺敵還累人……
第二日,週六郎照舊出現在校場上,只是一直等到日光刺目都沒有見到那女子。
“早就說了,她就是嬉戲而已,什麼正事!”週六郎憤憤說道,將手中的長槍插在架子上,“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風雨無阻,豈能隨意?”
“不是,公子,我聽說是殿試結果已經揭曉,十日後簪花跨馬遊街,所以程娘子去準備賀禮了。”一個小廝忙說道。
昨日三月初七,省試之後的進士們參加了皇帝主持的殿試,經過一天一夜,揭曉了結果。
“那個程四郎排在三百多位,又不是秦十三那般的一甲第八,有什麼好賀的。”週六郎嗤聲說道。
“程娘子好像就是爲秦十三公子準備賀禮呢。”小廝說道。
週六郎的嗤聲一頓。
給他?
“不就是一個一甲第八…”他嘀咕道,“有什麼好賀的,我可是已經連升三級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