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走在前面,腳步很輕,楚雲笙和玉沉淵也很自覺的放緩了腳步,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響。
在轉過了那個轉角之後,就是這議政殿的偏門了,崔公公輕手輕腳的將偏門打開了一道縫,然後擡手指了指這裡面,便讓到了一邊。
楚雲笙和玉沉淵則點了點頭,一前一後的跟了過去,崔公公在他們走進去之後,隨手小心翼翼的關上了偏門。
這裡在議政殿的右後側,跟議政殿只有一牆之隔,再往前一步,他們還能隔着那個鏤空雕花屏風看到殿中的情況。
從他們這裡看過去,正好能將整個大殿內的情況都收入眼底。
只見這時候,滿殿的文武大臣都在小聲的三五成羣的小聲討論着嘀咕着,而王后坐在王座後面的凳子上俯視着下面,她一雙眼睛有些紅腫,面上沒有化一點脂粉,那張絕色的容顏上即便是沒有流淚,也寫滿了悽悽慘慘慼戚。
越王則坐在王座下首右邊第一個位置,從這角度,楚雲笙只能看到越王的背影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而右司空站在羣臣之首,也不同周圍的大臣攀談,只筆直的站在那裡,雙眸微垂,看着面前的金玉石階。
“都討論夠了嗎?”
越王的聲音驀地響起,剛剛還如同蚊蚋嘀嘀咕咕的羣臣一下子噤了聲,齊齊站好了身形並將目光投向了發出聲音的越王。
見此,越王才悠悠然的嘆了一口氣道:“今天的事情再明顯不過,二皇子分別派了人來刺殺本王和大皇子,好在本王早有防備,否則,現在大家看到的就不僅僅是大皇子慘死府中了,還有本王!”
後面四個字,已經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森然,越王的目光冷冷的掃了一眼全場,然後道:“本王按照祖制,本就有繼承王位的資格,再加上又替皇兄守靈七七四十九日並對着皇兄的靈柩起誓會好好照顧王后,所以,本王繼承王位再不可能有任何非議,而耶律雲竟然想到用這等殘忍手段,不惜骨肉相殘,本王一來是替王兄清理掉這個孽障,二來也是按照律法行事,大長老一族助紂爲虐,意圖霍亂我遼國朝綱,這種人留不得,你們當中可有人對本王今日的處理方法有不服的?”
說到這裡,越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轉過身子,那雙犀利的目光在文武百官身上挨個掃了一個遍,然後才冷冷道:“本王知道,你們心裡一定有所懷疑,但無妨,今日的事情本王自問問心無愧,所有的證人證物皆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過堂詢問,本王也知道,今日事發突然,你們一時間也接受不了,這滿殿的文武大臣,就已經分了很多個黨派,你們中有大皇子的跟隨者,也有二皇子的餘黨,誰懷着什麼樣的心思,本王心裡清楚的很,而之所以對你們的過往並不追究,也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大皇子二皇子已經不在,這遼國的天下再無人可以阻擋本王登基的步子。”
說着,他揚了揚下巴,對着大殿內門口守着的一個親信使了一個眼色,那個親信立即轉身出了大殿站到了大殿門口,並放出了一串旗花。
隨着那一朵旗花在大殿門口炸裂開來,緊隨而來的是齊刷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鎧甲的摩擦聲,刀刃的出鞘聲。
在大殿中的羣臣聽到這樣的動靜心底一驚,還沒有想到這越王的兵馬之前是藏到了何處,這些穿着墨色鎧甲的禁衛軍已經衝進了大殿,眨眼間就將大殿內的羣臣團團包圍了起來,並且還將幾個之前跟大皇子二皇子關係過密的幾個大臣都用刀架到了一邊。
一時間,大殿裡只有刀劍出鞘的聲音,羣臣的驚呼聲,有些膽子小的大臣已經雙膝發軟癱坐在了地上。
“怎麼樣?本王相信你們都是一些識時務的,畢竟如今的天時地利與人和,哪一邊都是站在本王的這一邊的。”
越王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森然與脅迫,再加上這些橫亙在脖頸上的刀刃,大殿中的臣子們哪裡見過這等架勢,這些人中有些膽子本來就小的,還有些大皇子的舊部,在今日大皇子突然被刺殺之後沒有了靠山,一時間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就遇到了越王的逼迫,所以心裡早在看到這些穿着黑色鎧甲的禁衛軍衝到大殿中來的那一刻做好了服軟稱臣的準備。
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大皇子妃的父親——大長老。
他即便是手握重權,然而他所擁護的對象一夜之間沒了,而此時又根本無從再將賭注押到其他皇子身上,面對越王這時候的這一手,他不但來不及反應,也根本就無法做出反應。
除非他起兵造反。
然而,他雖然有心在扶持了大皇子登基之後將之作爲可以操縱的傀儡自己做這個遼國的幕後皇帝,然而卻並未曾想過自己掀翻這個朝廷,改朝換代自立爲王。
所以,其他的人還反應不過來或者還在遲疑,大長老卻已經想通了其中所有的利弊,在做了全方位的權衡之後,他比任何人都要快一步的對越王伏低了身子,並跪下來擲地有聲道:“微臣叩見新皇陛下。”
聽到這句話,越王的目光才悠悠然的落到了面前跪着的大長老身上,他眸子裡劃過一片雪色的光芒,那光芒裡帶着一抹殺意,然而在擡眸間,他就已經迅速的將這一抹殺意給掩藏了下去。
在這種時候,大長老即便是心裡不服,明面上對他俯首稱臣對於他來說也是有極大的幫助的,更何況,若是真的把大長老逼急了,被他咬一口的話,事情也不會有那麼好辦,他能主動俯首稱臣,對於越王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即使他現在心懷叵測表面服從,但只要他今晚坐住了這個位置,那麼以後來收拾他們一族的機會還多的是,來日方長,他不急在這一時。
這樣想着,越王的面上已經帶上了幾分溫和的笑意,他擡手虛虛的扶了一把,將大長老從地上扶了起來。
就在這一瞬,剛剛還在猶豫還在觀望的那些大臣也接二連三的跪了下來,仿着剛剛大長老的樣子,對越王跪拜了下來:“微臣叩見新皇陛下。”
一時間,偌大的殿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跪拜聲,那些還在猶豫,還在做着最後掙扎的大臣看着身邊的同僚一個一個服了軟,漸漸的也都再撐不住,最後也跟着大局勢一起,跪了下來。
最後一個跪下來的是右司空。
看到這一幕,楚雲笙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異樣感。
即便不經過推敲,直覺也告訴她,並不會有那麼簡單。
那一天阿呆從宮裡劫出了三皇子並一路帶到了右司空府的消息即便是沒有任何人走漏,那麼此時在城外整裝待發隨時準備行動的那些右司空的兵力越王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除非,有人刻意阻斷了宮裡同宮外的消息傳播。
掐斷了消息傳進來的途徑,這樣一來,越王也就不會有所察覺,自然在這一刻,也不會留着右司空氣定神閒的跟着這些羣臣跪拜了下來。
楚雲笙心裡這樣想着,爲了印證這個想法,她轉過眸子去看向身板因爲空間狹窄而且又怕被下面的人察覺所以不得不跟她擠在一個小縫隙裡向外觀看的玉沉淵。
玉沉淵的眸子也正落到了楚雲笙的眼底,他們雖然不能發出聲音,然而兩個人都是何其聰明的人,只一個眼神,就已經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
見楚雲笙眸子裡的疑惑,玉沉淵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示意她沉住氣不要輕舉妄動。
畢竟在這個時候,三皇子至始至終都還沒有出現,作爲遼王僅剩的唯一的一個兒子,在這種場合下是不可能被人遺忘的。
但偏偏,從始至終都不曾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眼看着越王在接受了羣臣的朝拜之後,嘴角上浮現出了一抹自得的笑意,然後轉過身子傲然的走向高高的王座。
踏上玉石臺階,他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到那王座之上,而是稍微轉了一個角度,落到了王座旁邊凳子上的王后身上。
他也不顧羣臣詫異的目光,直接看向王后道:“本王承諾給王后的都一一做到,如今守靈期限已滿,本王……哦不,孤王就是這遼國的新王,王后也將會是這一朝代的新王后,你們有有意見嗎?”
前面半句話是對王后所的,而他顯然也不是在等王后回答,在看到王后的長長的眼睫毛一眨,就流下了兩行熱淚,越王眸底劃過一絲疼惜,不過眨眼間就轉過了身子對着身後俯身的羣臣問出了後半句。
這個時候,都已經稱臣並擁護他爲新王了,誰還管得了他點誰做王后,再加上遼國自開國以來就有這樣不成文的習俗,叔娶寡嫂,這都是皇家的家務事,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除非是嫌命不夠長了,否則的話,誰還敢在這時候站出來說半點不對?
所以,在越王問出這句話之後,底下又是一片叩拜新王后的聲音。
一聽到這聲音,王后眼底裡的眼淚花子又是一大把。
見狀,越王加緊了兩步走到了她身邊,也不顧她的抗拒直接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並腳腕一轉,就抱着她直接坐上了王座。
底下的羣臣看到這一幕,紛紛咂舌,如此大膽且荒謬的行爲即便是將王后寵冠六宮的先王也不曾做過,而這越王竟然在還未登基的時候就如此放肆,這叫這些羣臣都覺得過分的很,尤其是那些臉皮子薄注重禮數的老臣子,這時候都紛紛氣紅了眼睛,覺得爲這荒誕的越王而感到臉上臊得慌。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候冒着生命危險站出來說越王半句不是。
因爲,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正是越王要樹立威信的關鍵時刻,誰這時候不怕死的站了出來,只怕不等他的一番道理講完,他的人頭已經落了地,被越王直接用來開了刀。
“王后,如今你可是孤王的王后,你知不知道本王爲了等這一天都付出了什麼?”
越王才全然都不在意底下臣子們的想法,在看到底下的臣子已經完全的臣服之後,他的注意力便只集中在王后一人的身上,他一手攬着王后柔若無骨的腰肢,另外一隻手下意識的撫上了這張令他朝思暮想夜不能眠的絕色臉龐,然後就在衆目睽睽大庭廣衆之下,突然湊近了王后,將自己的臉埋在了王后那烏黑髮亮的青絲之間,深深的嗅了一口氣道:“好在,本王終於等到了,那麼這一切也就都值了。”
在看到他繼續做出更爲大膽的舉動之後,底下有些看不過去的朝臣已經別過了臉去。
楚雲笙也下意識的轉過眸子看向玉沉淵,猶怕這個時候他會沉不住氣,畢竟如今在王座上被當着衆人的面調戲的人是他的母親。
然而,玉沉淵的眼底裡卻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在楚雲笙心底裡不解,帶着些許詫異再要研究一下玉沉淵的表情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卻聽見大殿裡傳來了王后幽幽的聲音道:“越王覺得做這一切值得,卻從來都沒有問過本宮到底喜不喜歡這樣的後果。”
“哦?”
聽到王后那帶着濃濃的鼻音和哭腔的聲音,越王的聲音也一下子軟了下來,他從王后的脖頸間擡起頭來垂眸近距離的看向王后,萬般憐惜道:“那麼,你說說看,喜歡不喜歡?”
聞言,王后輕笑一聲,笑聲裡帶着幾分無奈和諷刺道:“你覺得我會喜歡不喜歡?你殺我夫君,還設計讓他的孩子們自相殘殺,最後直接一個個將他們陷害至死,然後再順利成章的坐上這個位置,最後強行霸佔了我,你覺得我會喜歡不喜歡?”
王后的聲音才落,偌大的宮殿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緊接着,在羣臣們一片不敢相信的倒吸涼氣的聲音裡,越王的聲音驀地響起:“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