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的宮牆下,一頂頂小轎穩穩停住,已經有不少穿着朝服的官員躲在‘門’角這邊竊竊‘私’語了。都知道祁連山大捷,可是確切的消息都還沒有流出來,幾個兵部的官員下了轎,許多人圍攏過去,結果這幾個人也是一攤手,捷報是直接入宮的,沒有經過兵部,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等楊真到的時候,大家又去問他,楊真苦笑道:“老夫清早剛剛洗漱,就聽了這消息,那捷報想必也沒有經過‘門’下省。”
衆人的臉‘色’不禁現出幾絲黯然,卻都有幾分‘激’動之‘色’,不管是漢官、蕃官,一時也不計較此前的過節了。就如後世南北戰爭之後的美國人,南北之間相互仇視,直到倭國人突襲了珍珠港,他們才發覺,原來在別人眼裡,不管是南是北,你都是美國人,於是地不分南北,奮起報復。
漢人番人也是如此,此前有許多隔閡,可是現在才知道,一旦‘女’真人殺過來,大夏國完了,在‘女’真人眼裡,你們都是夏人,都是殺之而後快的‘肥’羊。
如今攝政王一舉擊潰‘女’真鐵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都不禁生出劫後餘生之感,他們都是有家有業之人,有官俸有身份,別人能逃,他們能逃到哪裡去?草民逃去了大宋,至多是流民而已,可是他們去了大宋,能甘心捨棄這錦繡前程和萬貫家資?
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激’動,就是平素一向從不提那攝政王的蕃官,這時候也是神采飛揚地說起攝政王的好處。
“有此一役,大夏三十年可固了。”
“殿下武功赫赫,以少勝多,當真是不容易。”
“依我看,殿下只有元昊先帝才能與之相比。”
“不知太上皇接了捷報沒有,我大夏中興有望了。”
這時候領盧烏刺的轎子過來,他掀開轎簾子,徐徐走出來,見到這麼多人,倒是並不覺得驚愕,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楊真身上,楊真走過來和他見禮。若是平時,烏刺雖然沒有實權,卻也不必給楊真顏面,今日卻還了禮,道:“‘門’下省那邊聽到了什麼風聲?”
楊真苦笑道:“老夫也是才知道,捷報是直接送入宮的,只怕要入宮之後才知道。”
烏刺頜首點頭,臉上生出些許紅暈,淡淡道:“這樣也好,待會兒見了太上皇自有分曉。”
正說着,宮‘門’打開,卻是懷德喜氣洋洋地出來,道:“諸位大人,請入宮吧。”
衆人又是圍過去,紛紛打聽:“懷德公公可知道什麼消息?那消息沒錯吧?攝政王班師回朝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出來,懷德喜滋滋地回答道:“都沒錯,確實是大捷,十萬‘女’真鐵騎全完了,各處關隘也都收復,祁連山那邊,據說連放牧的‘女’真人都後退了五十里,不敢在我大夏關隘之下牧馬。攝政王殿下已經傳回消息,這幾日就班師回朝,並曉諭各國,遞出捷報。”
在這裡有一個正是契丹的使節,聽到消息千真萬確,也是一陣狂喜,‘女’真人人口不多,這一次擊潰了十萬鐵騎,這‘女’真無敵的神話已經打破,如今西夏、契丹、大宋聯爲一體,契丹的宗廟,誰說不可以保全?他排衆而出,道:“此戰之後,天下人再也不畏懼‘女’真人了。”
衆人鬨然大笑,才一起魚貫入宮。
暖閣這邊,李乾順且驚且喜,一大清早便傳來捷報,他一開始還不信,等看了沈傲親手書寫的捷報,才壓下滿腹的狐疑。
其實所謂的十萬‘女’真鐵騎水分太多,滿打滿算,就算添上役夫也不過五萬人。不過‘女’真人自己詐稱十萬,四處向人宣傳,生怕別人以爲‘女’真人兵少。誰知現在一敗塗地,恰好幫了沈傲一個大忙,他們既然詐稱十萬,沈傲自然將計就計,因此在這捷報之上,厚着臉皮寫了個殲賊十萬有餘。
這麼做,一方面能安撫大夏的人心,另一方面,也打擊了‘女’真人的囂張氣焰,使各國不再畏懼‘女’真人。
李乾順也是勤政之人,哪一日不想做一個文成武德的君主?只可惜他文成有足,而武德不夠,如今這赫赫的武功,卻讓自家的‘女’婿得了。不過這也沒什麼令人傷心的,有了這一戰,從前蠢動不安的西夏如今算是真正解除了內患,而攝政王一系在西夏的地位也正式穩固,試想一下,連‘女’真人在攝政王面前彈指湮滅,還有哪個敢覬覦攝政王的權柄?敢向攝政王挑釁?這時候,只怕那些人只有在慶幸,慶幸從前沒有和攝政王爲敵,否則他們的下場,和‘女’真人又有什麼兩樣?
等到羣臣紛紛進來道喜,李乾順臉上生出些許紅暈,抖擻‘精’神,叫人將捷報細細唸了一遍,眼見所有人‘露’出欣喜之‘色’,才道:“攝政王勞苦功高,擇日就要班師回朝,屆時朕與大家一起出迎三十里如何?”
楊真率先道:“下臣尊太上皇詔。”
衆人紛紛跪了一片,無不應允。
就是那烏刺,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下拜道:“下臣尊太上皇詔。”
李乾順淡淡一笑,道:“好啦,‘亂’糟糟的,朕還要養病,其餘人都出去,各去辦公,楊真和烏刺二人留下。”
正在這時候,淼兒抱着沈騅進來,衆人一齊向攝政王妃和‘皇上’行禮。只可惜這‘皇上’並沒有做天子的覺悟,小腦袋不斷地朝淼兒的‘胸’脯上頂,見母妃不給他吃‘奶’,便伸手指放在口裡,哇地大哭起來。
衆人一見,哪裡還敢多待?紛紛退了出去。
淼兒先是給李乾順行了禮,目光落在烏刺身上,道:“外公……”
烏刺頜首點頭,走過去抱了抱沈騅,沈騅倒是不怯生人,只是到了烏刺懷裡,卻也不哭了,可憐巴巴地去頂烏刺的‘胸’脯,發覺這‘胸’脯和淼兒、‘奶’孃的構造不一樣,一對漆黑的小眼睛‘露’出疑‘惑’之‘色’,隨即又是哇哇大哭,雙腳‘亂’蹬。
烏刺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此子是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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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關,這座城塞經歷過戰火之後,顯得蕭條無比,就在不久前,意氣風發的‘女’真人攻破了關隘,殺死了一千多守軍,以這個關隘爲突破點,一舉將整個北部邊鎮收入囊中。再之後,‘女’真人潰敗,沈傲率軍佔住了這裡休整,如今各處邊塞,到處都是試圖逃竄的‘女’真人,也到處是追兵,只用了兩天的功夫,所有的關隘全部收復,甚至還有騎軍衝入大漠去,搶掠了不少‘女’真的牧民,截獲了牛羊數十萬之多。
祁連山附近的水草本就是豐茂,‘女’真人一向以劫掠爲生,從來沒有想過有人居然敢黑吃黑,再說三萬鐵騎進入了祁連山南麓,因此這裡的‘女’真牧民也漸漸增多起來,在他們看來,不久之後,他們就算不能進入興慶府,至少在這祁連山南麓牧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南麓的水草更豐盛,早已讓‘女’真的牧民垂涎已久。誰知道潰敗的消息傳出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有無數的西夏騎兵衝出來,見人便殺,見了帳篷便燒,牛羊駿馬也不客氣,直接趕回關中去。
有一支騎兵,甚至深入了大漠數百里之遠,搗毀了一處牧民的據點,俘獲了數千個‘女’真人回來。
靠近西夏邊境的草場,一時間風聲鶴唳,到處都是被洗劫的消息,僥倖沒有遭遇夏軍的牧民立即北遷,也有不少的金軍騎兵聞風而動,只是‘女’真人一向善攻不善守,全部的軍力都搭在了祈津府和契丹人身上,內部空虛的情況下面對這一隊隊上千人的騎隊,憑着自發組成的幾十數百人,只一個衝鋒,便能令他們潰散。
畢竟留在這裡的,並不是‘女’真人的‘精’銳,大多都是老弱病殘,人數又少,士氣低‘迷’,哪裡是這些士氣如虹、鋪天蓋地的騎兵對手?
祁連關裡,沈傲貓着眼,在測繪出來的地圖裡逡巡,‘女’真人入侵,如今雖是勝了,可是代價卻是不小,戰爭產生了大量的流民,邊軍也就此一蹶不振,還有附近的城池,損失也是不小。他一向佔人便宜,如今卻吃了這些‘女’真人的虧,自然要讓他們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這筆帳,不算清楚怎麼行?‘女’真人可以搶契丹人,沈傲當然也可以搶‘女’真人,黑吃黑這種事,沈傲是最在行的。
事關到搶劫大業,沈傲比任何時候都上心,數百個斥候放出去,‘女’真西部草原的地形已經‘摸’清,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該尋哪個地方下手。
這千里的草原上,荒無人煙,真正能搶的,也只有兩處,一處離祈津府近了一些,那裡本是契丹的祖地,叫離城,是大漠西部爲數不多的城池之一,說是城池,其實並沒有巍峨的城牆和湍急的護城河,更像是一處大規模的聚集點,‘女’真人的一個王公被分封在這裡,這王公乃是完顏阿骨打的舅舅,地位超然,因此賞賜的寶物不少,牛羊也是遍地,單散落在附近的牧民都有萬人之多,牛羊更不必說,數十萬頭肯定是有的。
只是這裡距離祁連關有六百里之遙,一旦深入,危險係數還是頗高。
另一處城塞在大漠的北部,那裡是‘女’真人向西的重要商道,是一處商人聚集的地方,據說每隔數日就有數百個商人帶着成羣的牛羊和數千人的腳伕、護衛在那裡停駐歇腳,也是富得流油的好地方;這裡距離祁連關,不過三百餘里。
沈傲看着地圖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金山銀山一樣,喉結不斷地滾動,口裡不禁滴出幾滴口水,狠狠地擦了一下,若論財富,自然是離城更多,契丹人搶了大宋這麼多年,好東西自然不少,而‘女’真人又黑吃黑把契丹人搶了,早就富得流油。這大漠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金銀珠寶,沈傲和他們恰恰相反,什麼都不缺,就是缺錢。
沈傲狠狠地攥緊拳頭敲在桌上,擡起頭。
附近的將軍們聽到敲桌子的聲音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攝政王。
沈傲深吸口氣,道:“本王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殿下是打算放了抓來的俘虜嗎?”一個將軍看出了沈傲臉上的艱難,便開始猜測,對攝政王來說什麼事纔是最艱難的?稍微一想,多半是俘虜的事;除了俘獲的‘女’真騎兵,還有大量的牧民,人數足足有兩萬之多,這麼多人放出去,當然艱難得很。
沈傲搖頭,表示他猜錯了,隨即手指點住了地圖上的一個位置,用沉痛的口‘吻’道:“出兵離城,搶他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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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那個,快過年了,老虎居然還後知後覺,知道聽說放了寒假,居然纔想起來,讀書的朋友,寒假快樂吧。至於工作的,祝你們擠火車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