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部怎麼還沒醒?”邱凜凜不曾想到段庭之也會耽於夢中,不願醒來。司部也是人,終也難逃慾望糾葛?
“我入他夢中,把他帶回來。”秦妙擡手至陸威風面前,示意他再給張通靈符。
陸威風半挑眉尖,掏出一張符咒,拍給了秦妙。按照他們之前的經驗,不想出夢的人就是不想出夢,有些事情他們想不開,旁人便也難以幫他們想開。
“秦姑娘,這事兒讓你一個弱女子去做不好吧?要不你將那符咒給我,我去夢裡將段司部帶回來。”趙甘塘仍當秦妙是那柔弱婢女,嚶嚶不能自理。
“你會使這符咒?你知道如何進入別人的夢境?”秦妙反問趙甘塘,其言辭辛辣,竟是與平日大不相同。
趙甘塘聽得她此番言論,且愣在當場。這秦姑娘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一樣?她那般柔弱都會使那什麼通靈符,爲何他就不能會了?
“趙大人,你不必擔心秦姐姐,她一定可以的。”邱凜凜經之前那蜘蛛精一番點撥,心裡已明曉秦妙妖類的身份。說邱凜凜知道這個事實之後,一點都不失落是不可能的,畢竟秦妙隱藏身份隱藏了這麼久,已經算得上是欺騙了。
朋友之間,本不該有欺騙的。
只是邱凜凜再不想失去任何人,生離,亦或是死別,她都不想再經歷。
趙甘塘心裡犯嘀咕,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些什麼。
秦妙燃燒通靈符,魂靈離體,頓然飄入段庭之的夢中。
“嘭——”秦妙剛入夢中,便有一巨大凶獸踏步而來。此兇獸生三隻虎頭,高十尺,牛身馬蹄,妖氣沖天。
秦妙震愕,正欲閃身躲避,那兇獸便於半空中斷成了兩瓣,紅血噴涌而出,其間內臟傾灑一地。
秦妙擡頭。兇獸的兩半屍身旁落,段庭之緩而出現,他手拿一把金光長刀,立於飛血之中,面頰與衣衫皆有血跡點點。
剛剛那妖獸,是他殺死的?段庭之怎麼也不肯醒來的美夢,就是在殺妖獸?
“你沒事吧?”段庭之問秦妙道。
“我沒事。”秦妙嘴角輕動。這是在夢裡,她能有什麼事?“公子,你現在是在夢裡,你快跟我回去。”
秦妙飛躍妖獸屍身,上前拉住了段庭之的衣袖,懇懇同他說道。
“姑娘,你在說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我已經有妻兒了。”段庭之抽出衣袖,朝後退卻三尺,且與秦妙隔開。
“妻兒?”秦妙蹙眉。他在夢中都成親了?他的妻子是誰?不對,他爲什麼不認識她?“公子,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秦妙啊。”
“秦妙?”段庭之微愣,面上現出些不可思議的神情。“姑娘你竟與我娘子同名。”
秦妙凝眸,驀然間有些恍惚。
“夫君!”遠處忽跑來一女子,她身着暗紅長衣,腰繫一條梅紋黑衣帶,若俠女裝扮,而她手中竟還抱着一個八九個月的小娃娃。
那女子漸行漸近,她的面龐也漸漸在秦妙的眼中清晰。
那是她的臉,秦妙的臉。在段庭之的夢裡,秦妙便是她的妻子,且與他生兒育女,仗劍天涯。
“妙兒,我剛剛從妖獸手中救下一女子,她竟與你同名,也叫秦妙。”段庭之笑面盈盈,見着那女子走進,便立即從她手中抱下了小娃娃,且伸手逗弄那小娃娃的面頰,也不顧他臉上究竟還殘留了多少血跡。
“是嗎?那還真是巧了。”那女子見此,從腰間拿出一方錦帕,輕輕爲段庭之拭去了臉上的點點紅血。
段庭之與她輕笑,眼中情意款款,稠如蜜油。
秦妙從未見過這樣笑的段庭之,更是從未在他眼中看見過這樣的情緒。
秦妙沉眸,立在原地惶惶不安。段庭之的夢裡有她,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兒女的母親。他們相依相伴,降妖伏魔,保護百姓。
這是多麼美的一個夢境啊。
“姑娘,這片地界常有妖獸出沒,你還是早些回家去吧。我與小妻也要回家了。”段庭之同秦妙說完後,便拉住了一旁女子的手,轉身朝遠方而去。
秦妙看着他的背影,朝他大喊道:“段庭之,你清醒一點。這都是夢,你身邊那個女人不是真的秦妙,我纔是真的。我是妖,絕不可能跟你一起仗劍走天涯,沒由來地去保護與我毫不相關的凡人!”
當秦妙說出‘我是妖’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裡竟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她本就是想以情相誘段庭之,使他乖乖聽話,可當如今段庭之的夢裡真的有了她,秦妙反倒內心不安了起來。
聽聞秦妙所言的段庭之木然停下步子,卻也不轉過頭來。
“我的妻子怎可能是妖呢?姑娘你莫要亂說話。”段庭之沉聲道。
“段庭之,你敢不敢回頭看看我?”秦妙大聲喝問。
段庭之垂眸,他緩然轉過身,又將目光擡起,看向了不遠處的秦妙。
秦妙此時化作巨大原身,一隻三尺高的黑貓。她柔滑的毛髮微泛油光,脣角兩顆尖牙在暗色之中分外顯眼。
段庭之手心微攢,沉吟許久,而後開口,竟是道:“你竟也是妖魔!看我將你灰飛煙滅!”
秦妙難以明曉段庭之沒有說話的那段時間,腦子裡在想寫什麼,她卻感受得到段庭之糾結的心境。此刻的段庭之,總有一種自欺欺人的執拗。
段庭之將手中娃娃抱給身旁‘秦妙’,而後竟是拔出長刀,割破手心,將他的鎮妖血滴落在刀身之上,而後徑直向秦妙砍來。
“你忘了嗎?就是你這鎮妖血,也是我給你的。你想要用我給你的鎮妖血,傷害我嗎?你覺得這真的傷得了我?”秦妙立在原地,巍然不動,也不躲避段庭之的鋒利長刀。
“妖怪,你休想蠱惑我!”段庭之一刀砍在秦妙肩上。
秦妙恍然消去原身,變爲女子,段庭之的鎮妖血在她的身上,竟是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她甚至還有能力化人形。
“你不是早就懷疑之前救你的蒙面女子是我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而我,就是你最痛恨的妖孽。你還覺得同我生兒育女是美夢嗎?”秦妙輕笑,擡手推去段庭之砍在她肩上的長刀。而她肩上的傷口亦是一瞬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