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上次氣急暈厥之後,現在雖然勉強甦醒了過來,卻因爲腦中淤血不能完全散去,落下了頭痛的毛病,太醫囑咐必須多加調養,不宜再費心理政,否則恐有復發的危險,一旦復發,後果不堪設想。
殿內飄着淡淡的藥草香氣,清香瀰漫,縈繞鼻端,面對皇上的怒火,蕭天熠鳳眸中有幽暗不明的光芒閃爍,“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見他竟然推得一乾二淨,皇上更爲生氣,他雖是皇帝,但也是一位父親,尤其是面對蕭天熠這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兒子,更是如此。
可凡事都有雙面性,被自己最愛的兒子矇蔽,讓他在盛怒的同時,還有種心痛難耐的感覺揮之不去,不再兜圈子,直言道:“在朕面前,還要繼續說謊嗎?”
雖然皇上怒意橫生,可蕭天熠不爲所動,反而握住了寒菲櫻的手,面不改色道:“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見狀,雖然依然在笑,可眸光卻已經滿是幽暗,沒人知道,當他知道蕭天熠就是自己心痛了多年的孩子之後,有多激動,有多高興,有多欣慰?
爲了給九泉之下枉死的靜妃和不得不委屈地養在別人名下也被自己忽視多年的天熠一個交代,他不惜將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的太后軟禁於永壽宮,任她聽天由命,再不過問她的死活。
九州王一案顯然隱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內情,但不管九州王是真的謀逆,還是假的謀逆,他都是蕭天熠的外公,而皇上明明知道這一重關係的存在,卻還派蕭天熠徹查這樁陳年舊案,已經是一種態度,表明自己對蕭天熠的絕對信任,可沒想到,自己這般信任的人,竟然一開始就在狙殺朝廷第一通緝要犯的大事上欺瞞了自己。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個美麗高雅的世子妃,竟然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罪行累累的江洋大盜,曾經還榮幸地被自己欽定爲朝廷第一通緝要犯?
皇上也明白,以蕭天熠的精明,他不可能沒有發現這個與他同牀共枕,還誕下了一雙小世子的女人就是那個江湖匪首,他卻一直閉口不言,故作不知,不僅如此,還幫着隱瞞身份,他如此寵愛寒菲櫻,又怎麼可能將真正的墨鳳交給自己處置?
他將他的聰明勁全用到怎麼矇蔽自己上,反正也沒人見過墨鳳的真面目,他用一個假的來交差,何其容易?而自己,居然就稀裡糊塗地相信他了,他辜負了自己的對他的信任。
如果是別人,皇上很可能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但那個人居然是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黑道頭目,墨鳳潛入皇宮,盜走了心愛的九龍杯,而九龍杯,又和靜妃有關,是天子愛物,普天之下,哪裡會有這般猖狂的匪徒?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可能縱容這樣狂妄至極的盜匪橫行。
皇上依稀還記得,當初墨鳳在南境現身,被宇王弟擊殺,宇王和蕭天熠同爲武人,私交深厚,如今看來,恐怕宇王也牽涉其中,他們在自己面前合演了一場天衣無縫的戲碼,讓真正的墨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逍遙法外。
自己身爲君王,卻被他們這般矇蔽,皇上越想越氣,臉色僵黑,忽然猛地一拍桌案,“蕭天熠,朕這般信任你,可你卻串通宇王,行瞞天過海之計,包庇賊首,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皇上動怒,壓抑沉悶的氣氛頓時彌散開來,雖然皇上已經不理朝政,但多年天子之威並沒有減退,天子怒意依舊有排山倒海之勢,皇上龍體務必靜養,卻發了這麼大脾氣,可見心中的怒火正在急遽升騰。
見皇上什麼都知道了,蕭天熠鳳眸中依然一片澄明,他從來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因爲他蕭天熠從來都不會錯,見皇上目光緊緊地鎖定自己和櫻櫻牽在一起的手上,他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更加握緊她的玉手,“皇上指的是月影樓嗎?”
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雙方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皇上怎麼也沒想到,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賊首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和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在一起,而自己對她也一直愛護有加。
想到這裡,他更加面寒如水,“月影樓危害地方,作惡多端,誰人不知?這樣的女人,如果改頭換面就能嫁入皇家,皇家顏面何存?豈不遭天下人恥笑?”
蕭天熠鳳眸一寒,櫻櫻自從嫁給他之後,非議就沒有斷過,原來是說她的商家身份配不上高貴的皇家,現在倒是很少有人再提到這個,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隱秘身份卻被皇上察覺了,面對皇上的雷霆大怒,蕭天熠的聲音也多了幾分冷意,“臣想問一句,皇上位居九五之尊的初衷是什麼?”
皇上一愣,一時揣測不明白蕭天熠的意思,但涉及到治國之本,而且蕭天熠還是他看中的儲君人選,雖然有些行爲讓自己失望,但皇上還是會給他機會,威嚴道:“朕爲天子,當然是力圖龍騰國力強盛,威震四方,朝野激濁揚清,子民安居樂業!”
蕭天熠脣角不易察覺的勾起,“那您現在做到了嗎?”
“放肆!”皇上忽然怒意橫生,被自己親生兒子這般質問,天底下哪個父親都受不了?何況皇上一直自認爲是個有道明君,並不是無能殘暴的昏君,一字一頓道:“如果朕心中沒有清明,沒有是非,早就依太后之言把你殺了,你居然還在此質問朕,到底是誰教你的?”
皇上雖然生氣,但其實很清楚,在自己接二連三重病染恙,尤其是昏迷之後,朝中權力已經在漸漸聚攏到蕭天熠手中,精明的朝臣們已經開始就朝政大事直接請教世子,而不是自己。
蕭天熠手中的權勢和未來,遠遠不是一個淮南王世子所能囊括的,他已經蓄勢待發,鋒芒畢露,衆望所歸。
尤其是容妃被賜死,燕王被幽閉之後,自己膝下其他幾個皇子,皆是資質平庸之輩,只要不是瞎子,幾乎都能輕易猜出龍騰王朝下一任主君是誰。
若是皇上龍體正盛,可以輕鬆料理朝政,當然不希望被一個實際權力和威望都超過自己的太子搶了風頭,但歲月不饒人,如今皇上已近花甲之年,已經無力處理繁重的朝務,只能選擇放手,放手給一個自己滿意的皇子,否則頭痛之症再次復發,便是大限之日。
因爲龍體時好時壞,所以,皇上對蕭天熠權勢的急速壯大,一直不聞不問,蕭天熠的能力,他從不擔心,而且,他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和靜妃的兒子,是自己一開始就想要立爲太子之人,多年的夙願今朝達成,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把江山交到蕭天熠手中,皇上對蕭家的列祖列宗也有個交代了,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蕭天熠只差一道名正言順的冊立東宮的詔書。
蕭天熠不知道的是,這道詔書,皇上實際上早已經擬好了,只差蓋上玉璽,公告天下了。
沒想到,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皇上突然得到密報,披着淮南王府世子妃外衣的寒菲櫻,居然就是讓朝廷頭痛多年的月影樓公子墨鳳,這個消息,讓皇上立刻停止了往詔書上蓋印的念頭。
雖然他對蕭天熠很滿意,可這樣的女人,絕對不能成爲蕭天熠的女人,在封蕭天熠爲東宮之前,皇上務必要掃除一切障礙,讓這道詔書頒佈得心底無憾。
這件事,讓皇上對蕭天熠的信任產生了動搖,冷冷道:“朝廷第一通緝要犯居然是你的枕邊人,蕭天熠,你告訴朕,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朕?”
寒菲櫻見皇上和蕭天熠越鬧越僵,也知道以前皇上是真心對自己好,對皇上,她也一直心存敬重,也明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對皇上的衝擊,高貴的皇家,如何能接受一個當匪首的女人呢?
雖然她和妖孽的愛情比金堅,可她不希望他爲了維護自己,而讓皇上氣得舊病復發,便拉了拉他的手,解釋道:“皇上請不要誤會,因爲我在嫁給世子之前,就已經是月影樓公子,這件事和世子沒有關係,月影樓也不是世子建立的江湖門派。”
天熠畢竟是皇上和最愛的女人的兒子,縱然有錯,他也不忍心過於苛責他,便把怒火發泄到寒菲櫻頭上,眸光寒冷,雖然證據確鑿,可他還是有些不信,“你真的是那個江洋大盜?”
寒菲櫻迎上皇上迫視的眸光,坦然道:“是。”
皇上眸光轉爲陰沉,“好,果然敢做敢當,有魄力,有勇氣,難怪地方軍剿匪多年,還是無功而返,這份膽識,朕很欣賞。”
皇上雖然在笑,可是眼中沒有任何笑意,寒菲櫻看得明白,皇上已經對自己動了殺心,蕭天熠身爲未來的君王,他的女人不可能是一個劣跡斑斑的黑道頭目,既然皇上能查出來,難道別人就查不出來?到時候必定會給蕭家皇室顏面上抹黑。
蕭天熠當然也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眼中的殺意,脣角微動,“既然皇上希望天下子民安居樂業,那月影樓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讓皇上如此盛怒?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每年都會收到地方官員的奏報,對月影樓也不能說毫無瞭解,見蕭天熠明知故問,但依然耐心解釋,“不要告訴朕你不知道月影樓是什麼地方,不過既然你問了,朕也就和你解釋解釋,讓你心服口服,月影樓無惡不作,濫殺無辜,危害地方,連朝廷派去的地方官員都被他們殺了好幾個,公然藐視朝廷,分明是要造反,她既是月影樓的公子,更是罪大惡極,罪不容誅,天熠,你南征北戰多年,功在社稷,朕知道臣民譽你爲龍騰的守護神,朕一直認爲你向來明辨是非,你可不要讓朕失望。”
“皇上只相信地方官員的奏摺,卻不知道月影樓多年以來除暴安良,劫富濟貧,收留了多少無家可歸的子民嗎?皇上也只知道朝廷派去的地方官被月影樓殺了,卻不知道那些官員纔是無惡不作,實在該殺嗎?”
什麼?皇上臉色一僵,眼中疑慮更濃,“有這等事?”
蕭天熠脣邊隱隱勾起冷意,“皇上若不信的話,大可派可靠之人前往月影樓查證,看臣到底有沒有說謊?”
皇上聽到的都是月影樓如何作惡多端的惡名,頭一次聽到維護月影樓爲月影樓正名的話,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因爲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會不會是蕭天熠爲了維護寒菲櫻編造出來的謊言?
難道月影樓不是邪惡門派,反而是俠義門派?皇上爲君多年,閱人無數,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寒菲櫻容色姝麗,氣質高雅,確實不像那些殲惡之徒。
但同時,皇上也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朝中那麼多看似剛直不阿的官員,背後卻有着不爲人知的齷齪骯髒,爲君者,也有爲君者的短板,那就是,他們做不到看透天下每一個人。
但不管蕭天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寒菲櫻當初潛入皇宮,盜走九龍杯,還留下書信挑釁,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也讓龍騰王朝成爲天下人的笑柄,也是皇上心中的逆鱗。
就算月影樓真的行的是公正之舉,也不會被皇上所容,身爲皇帝,一不喜歡刺客,二不喜歡俠客。
因爲這些人都屬於目無綱紀無法無天之徒,他們都無視君王權威不容挑釁,行事都是我行我素,隨心所欲,根本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裡,就算那些官員真的該殺,也應該由朝廷來殺,而不是月影樓代勞,那藐視了朝廷的尊嚴。
皇上的臉色再次拉了下來,冷聲道:“月影樓的事,朕不會相信一面之詞,定會派人徹查,但她入宮盜取九龍杯,是鐵定的事實,你總不會告訴朕此舉也是爲了除暴安良吧?”
蕭天熠還沒有開口,寒菲櫻就道:“皇上說的不錯,當初盜取九龍杯是因爲要救人。”
這般荒唐的理由,皇上自然不會信,怒道:“住口,難道你們想把朕當做傻瓜一樣來糊弄嗎?還要不要告訴朕,她也是受害者,盜走九龍杯的,其實是另一個不法之徒?”
蕭天熠劍眉一蹙,鳳眸中隱隱有些不悅,俊美無鑄的面容已經透出主君之風。
皇上這才發現,他不僅笑起來像靜妃,不悅的時候也像極了靜妃,那個笑若雪蓮的女子又出現在眼前,皇上心底深處又開始有所觸動。
見皇上眉頭緊皺,寒菲櫻沉聲道:“不管皇上信與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當時石中天的母親病重,需要九龍杯陳釀的水作爲藥引,入宮盜寶,實屬無奈之舉…”
若是以前,她懶得和任何人解釋,高貴如皇家又如何?她和妖孽一樣,從來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會這樣做,之所以出言解釋,是不希望雙方的誤會越結越深,畢竟,皇上也是真的愛護過自己。
“所以你就仗着武功高強潛入皇宮,盜走九龍杯?”皇上冷冷打斷了寒菲櫻的話,容色並沒有緩和,他是天下的王者,寒菲櫻這樣挑釁君王挑釁皇權的舉動,皇上豈能無視?“完全沒把朕的皇宮放在眼裡?”
蕭天熠見櫻櫻被皇上訓斥,眉宇一沉,不滿立顯,櫻櫻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權力欺負,就連皇上也一樣。
當着皇上的面,蕭天熠將她攬到自己懷中,“如皇上所說,臣四處征戰,是爲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康,萬民樂業,希望有一個清明盛世,天下萬民都是皇上的子民,櫻櫻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救人,如果皇上不問青紅皁白就濫殺無辜,那臣這些年在沙場的出生入死,又有何意義?”
皇上冷冷地看着蕭天熠的舉動,眼中寒意更濃,就算蕭天熠身上真的流着逆臣的血,他也做不到殺蕭天熠滅口,但是對別人,他就沒有了這種慈父柔腸,完全是一個冷嚴的君王。
不過,他也一直很喜歡寒菲櫻這種不拘小節的豪爽個性,如果她犯的是小錯,他也可以大度到不計較,可月影樓是與官府對抗多年惡名昭著的匪徒組織,最最不能容忍的是,連皇宮她也如入無人之地,完全沒有把天底下最高貴最不容褻瀆的皇家放在眼裡,皇上豈能忍受?
“天熠!”皇上聲音不高,但已經飽含怒意,“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朝廷絕不能容忍月影樓這種邪派江湖危害地方,危及朝廷。”
“月影樓到底有沒有危害地方,臣已經和皇上說的很清楚了,皇上信不與不信,赦與不赦,都不是臣能夠左右的,但臣只知道,櫻櫻是臣的摯愛,是小世子的母親,無論她做了什麼,不管是對是錯,臣都會一力維護。”
皇上臉色黑成了鍋底,見蕭天熠爲了一個女人,如此執迷不悟,他心口某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難道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寒菲櫻喬裝打扮盜走了靜妃留下來的九龍杯,而當初李燕珺爲了羞辱天熠,居心叵測,給天熠安排了一個寒門商女,偏偏正好就是寒菲櫻,這般巧合,完全非人力所爲,莫非是造化弄人?
見蕭天熠神色堅毅,皇上加重了語氣,“家國大事,朕希望你能分清楚。”
皇上說出這樣的話,分量已經十分重了,哪知道,蕭天熠卻揚起鳳眸,直視着皇上的眼睛,語出驚人,“皇上當年真的愛過靜妃娘娘嗎?”
殿內溫度遽然降低,皇上連怒意都僵在臉上,喝道:“放肆!”
雖然他寵愛蕭天熠沒錯,但君父威嚴總是有的,不可能讓蕭天熠這般當着寒菲櫻的面質問自己,胸中怒意沸騰起來,“有你這麼質問父皇的嗎?”
父皇?雖然雙方心照不宣已久,但卻是第一次直面這個問題,一時間,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氣氛異樣沉悶。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蕭天熠的鳳眸一派波瀾不驚,大手攬住寒菲櫻的肩膀卻明顯緊了些,“如果皇上真的愛過靜妃娘娘的話,就會明白那種失去摯愛的痛苦,臣絕對不願去體會這種痛苦,如果一個女人的離開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痛苦的話,那隻能說明,他從來就沒有愛過這個女人。”
皇上臉頰突地一跳,當初靜妃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撲面而來,讓他心如刀絞。
雖然寒菲櫻很好,可她江洋大盜的身份,讓皇家不能容下這樣一個女人,而且她也無法與靜妃娘娘相提並論。
提及靜妃,皇上心中沉痛,話語威嚴不減,“天熠,雖然朕對你一向縱容,但你也要知曉分寸,明白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
聽出皇上話語中的冷意,蕭天熠薄脣輕抿,淡淡道:“臣當然明白,謝皇上教誨。”
蕭天熠雖然口口聲聲說明白,但皇上知道他並沒有真正聽進去,自己耐心勸導多時,他卻無動於衷,皇上眼中殺氣更濃,擺出了殺手鐗,“朕對你一向寄予厚望,你曾經是世子的時候,朕就很看重你,更不要說現在,但你對她無原則的維護卻讓朕心中產生了動搖!”
皇上話中的意思寒菲櫻明白,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她知道他心中的抱負,知道他會睥睨天下,俯視衆生,因爲他生來就是這樣的男人,皇上現在是在威脅他嗎?
皇上意味深長道:“爲了證明你對朕和朝廷的忠心,朕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做到了,朕立刻頒下詔書,冊封東宮。”
“什麼機會?”蕭天熠雖然明知道皇上要說什麼,但還是問了一句。
皇上見蕭天熠眉間輕動,冷冷道:“很簡單,你當着朕的面殺了她,然後帶兵滅了月影樓,將功補過,一切過去,朕就既往不咎。”
每個身爲皇子的人,都有對皇位的無限熱忱和遐想,天熠也不可能沒有,他同樣希望成爲九五之尊,君臨天下。
皇位對一個男人來說,有着無與倫比的吸引力,沒人捨得拒絕,天熠經營多年,等的不就是這麼一天嗎?皇上相信,沒有男人會在這樣的you惑面前毫不動心。
可蕭天熠鳳眸幽深,身體緊繃,沒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見他遲遲不動,皇上聲音微微揚起,“朕已經屏退所有人,你不用有任何後顧之憂。”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蕭天熠是未來的儲君,又是皇上愛子,皇上絕對不會讓他背上弒殺正妻的污名,所以早已經提前做好一切準備,在皇家,想要不着痕跡地掩飾一個人的死亡,方法太多了,多到數不勝數。
這樣明白的暗示,蕭天熠不可能聽不懂,可他卻無動於衷,反而看向懷中的女人,眼神不但沒有半分殺氣,還有着令人心顫的寵溺深情,眼中只有她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其他人,連皇上的暗示也置若罔聞。
寒菲櫻心尖顫動,彷彿有什麼敞亮到靈魂深處,不由自主對他嫣然一笑,一雙明眸流光溢彩,燦爛如花,照亮彼此的眼睛,她從未懷疑過他會爲了皇位而殺了自己,永遠不會,她一直信他。
皇上見他們深情對視,無視自己這個君王的存在,心口某處有剎那間的動搖,到底應該不應該放過寒菲櫻呢?
因爲他也曾經深愛過一個女人,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蕭天熠又是自己愛子,所以他會心軟,但寒菲櫻的匪首身份卻始終是他心中的逆鱗,而且以蕭天熠對寒菲櫻的寵愛,將來蕭天熠登基之後,她就是將來的皇后,這樣混跡於江湖黑道的賊首,卻成了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對皇家來說,是怎樣一種羞辱和恥辱?
“蕭天熠,你想過沒有,如果朕冊封你爲東宮太子,這個江洋大盜如何能母儀天下?”皇上的聲音雖然十分煞風景,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問題,蕭天熠既然心懷天下,就不能迴避這個問題,絕對不能娶一個遭人詬病的女人做皇后。
“如果只能在天下和櫻櫻之間二選一的話,這東宮之位,我不要也罷!”蕭天熠終於迴應了,他的聲音擲地有聲,不容置疑,卻讓皇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沒有人喜歡看到自己的兒子爲一個女人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和責任,皇上氣得臉色鐵青,“你…你…再說一遍!”
蕭天熠脣角微勾,一字一頓道:“我是說,如果今日皇上一定要我在櫻櫻和江山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話,我寧願不要江山。”
如果說之前皇上懷疑自己聽錯了的話,現在蕭天熠清清楚楚地說他出了他的選擇,讓皇上愈加惱怒。
寒菲櫻知道皇上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江湖身份,就算月影樓真的從來沒有幹過壞事,但君王也不可能喜歡江湖俠客組織,她的視線從妖孽絕美的臉上移開,看向皇上,清亮的聲音宛然如歌,“月影樓雖在江湖,卻也有着自己的原則,天子腳下尚有欺男霸女之事,何況天高皇帝遠,那些地方官員終日魚肉百姓,欺詐良善,百姓苦不堪言,就算沒有月影樓,只要朝政一日不清明,類似的門派就會層出不窮,皇上真的剿滅得過來嗎?”
見櫻櫻這般伶牙俐齒,蕭天熠臉上浮現輕柔的笑意,毫不掩飾地凝視着他的女人,深沉的鳳眸一片愉悅。
“你的意思是說朕是昏君了?”被寒菲櫻指責,皇上臉上當然也不好看,滿臉不悅。
“皇上到底是明君,還是昏君,並不是由我來評判,而是自有天下人評判,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皇上說得不錯,月影樓是殺了一些貪官,是僭越了朝廷律法,但如果百姓伸冤有道的話,誰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難道朝廷就真的毫無錯處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