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紹輝搖搖頭,廠裡所有人根本沒機會和僱傭兵扯上關係,而且看剛剛這一場仗的代價,僱主肯定是花了大價錢。基地沒有和任何人有這麼大的冤仇,會是誰做下這麼大手筆?他始終想不起來。

咱們的麻煩大了。蘇嶽鬆伸手撫摸着吳炎的臉,我們出去後人羣已經被打散,有一些人落到對方手上。我們面臨的麻煩有三種可能,一是他們直接被處死;二是我們花錢去贖回來;三是我們去營救他們。這三條哪一條都夠咱們受的,唉……蘇嶽鬆低頭看看牀上的兩個傷員,幾個月前你們來的時候還是生龍活虎的十二個小夥子,可現在王鴻濤已經犧牲了,吳炎和劉君浩又受了傷,如果再打一場營救戰的話,就你們這些……蘇嶽鬆說到這突然打住,吳炎睜開眼睛看着他虛弱地說道:隊長……我沒事,躺一會兒……就行了。

嗯嗯,孩子你沒事,我檢查了,都是皮外傷,什麼都別想,好好養傷,啊……蘇嶽鬆趕緊勸道。

吳炎的臉色有些蒼白,兩片嘴脣也沒有血色,他點點頭重新合上眼皮。蘇嶽鬆示意紹輝出去說話,倆人來到屋外各自點燃一支菸看着院內的忙碌景象,蘇嶽鬆說道:他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緊時間讓基地重新運轉,我們的事情就是養傷補充彈藥,順便等着被抓走那些人的消息,如果不出我意料,咱們和他們還會有一戰。

爲什麼?紹輝緩緩吐出一團煙問道。

如果鬼影要他們死的話,當場解決掉不就完了,何必這麼費事地抓走?如果真是僱傭軍乾的,他們要錢的可能性最大,多殺幾個少殺幾個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大,錢纔是最關鍵的。蘇嶽鬆分析道。

紹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支撐僱傭軍的唯一信念便是錢,他們對於金錢的貪婪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對某種yuwng的極端渴望,永不滿足的貪婪令他們從人變成鬼,由原罪具化爲本罪。不僅是他們,任何一場戰爭的起源都可追溯到貪婪的源頭上,一代又一代,貪婪不息戰爭不止,深受其害的,仍然是人類自己。

唉……一聲嘆氣打斷紹輝的思維,他看看快要燒到底的菸蒂,信手扔在地下用腳使勁踩了踩,扭頭說道:隊長,別想這麼多了,要打要談咱們不怕,就怕喪失鬥志。您作爲領頭人不能隨便嘆氣,要是傳染給我們,這纔是最要命的。蘇嶽鬆慈祥地看了紹輝一眼:我知道了,你去帶着他們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的。說完,衝着自己辦公室方向走去,儘管那間屋子已經面目全非。

唉……紹輝望着蘇嶽鬆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他說得沒錯,彎刀和鬼影之間的事纔剛剛開始,如果再接上幾場硬仗,隊員們能活着幾個人回去還是個未知數,人類的貪婪造就人類的死亡,紹輝突然想到這一句不知是誰說過的話,此刻對這句話有了徹骨的瞭解。

基地的恢復工作從下午就開始動工了,雖然此刻天空正飄落着零星小雪。廠方從當地請來一些工人修繕加固外圍城牆,工人們一看就什麼都明白了,但是提出要增加工錢,因爲勞動力要遠遠超出預想,一個工人指着已經傾斜的一段說道:這肯定是幾枚火箭彈打的,迫擊炮炸不出這個樣子,我們需要把這段扒了重新再蓋。負責人王樹楠說加工錢沒有問題,但是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保證最好的質量。工人們笑了:我們在懸崖上蓋的房子都倒塌不了,別說這種平地了。王樹楠想想也是,滿山遍野的房子在狂風暴雪、雪水衝擊的情況下都平安無事,可見當地的石頭建築技術多麼的先進。院內的工作主要由內部人員進行,內部工人放下手術刀拿起石料個個也是行家,挖槽打線有板有眼。中國人的精神韌性可見一斑,凌晨剛剛遭受到滅頂之災,下午這裡已經呈現出一派生龍活虎的勞動畫面。隊員們沒有參與勞動,他們正在荷槍實彈地站崗警衛,連續攻擊戰術在戰場上屢見不鮮,爲了確保萬一,修建工作和警衛工作必須同步進行,只是在崗樓上沒有找到紹輝的身影。

啪!火機擦出火苗慢慢遞到劉君浩面前,劉君浩搖搖頭,伸手指指紹輝手中的那支菸。兔崽子傷成這樣還挑三揀四!紹輝罵着把手裡的中華煙扔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七星香菸,點燃後問道:身體怎麼樣?有死的感覺嗎?劉君浩吸了口煙:還沒有,再等等,有感覺了我告訴你。紹輝摸了摸他頭上的傷口,哎呀別碰!不知道我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需要靜養嗎?這裡本來就痛再讓你這麼一戳還讓不讓我好啊?劉君浩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這麼多,絲毫沒有虛弱的感覺。紹輝氣極反笑,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小王八蛋你還蒙我?大夫說你只是被震暈,渾身上下就臉上這點傷,頂到天休息兩天就行,你還最虛弱?說着紹輝又是兩巴掌拍下去,劉君浩趕緊求饒:大哥我錯了,你別打了,我現在就是有點頭暈,睡一晚上就行了,這是實話,真沒有騙你。聽完後紹輝頓時放下心來,站起身在兜裡摸出一盒香菸丟給他:不打你個王八蛋你就不給我說實話!好好休息,需要什麼用電臺跟我說就行。說完往門外走去,劉君浩叫住他:大哥……紹輝站住腳步轉過頭:啥事?咱們有傷亡嗎?劉君浩問道。紹輝一愣,馬上回答:沒有,就你們倆受了點傷,其餘的人都沒事,你好好養傷就行。大哥,紹輝又停下腳步:又有什麼事?大哥你把那盒中華給我。紹輝怔了怔,罵罵咧咧地掏出一個癟了大半的煙盒狠狠扔過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吳炎,醒醒,別睡了。劉君浩看着紹輝走後開始叫醒吳炎。

幹嗎啊?吳炎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問道。

來,抽支菸。劉君浩抽出一支菸遞過去。

你把我叫醒就爲了讓我陪你抽根破煙?吳炎的精神轉變得非常快,從沒睡醒到破口大罵只有一句話的時間。

七星哎,怎麼能算破煙?抽不抽?劉君浩鍥而不捨地問道。

別煩我!不抽!就是中華我也不抽!吳炎側過身蓋緊被子沒有再理他。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中國人的辦事效率在這期間發揮得淋漓盡致。基地已經恢復爲原來模樣而且更加堅固,基地工作開始正常運轉,開始繼續爲這個貧瘠國家和周邊地區輸送大量醫療援助,工作生活好像並沒有受到半月前那場噩夢般襲擊的影響。老主任也重新振作起精神運籌帷幄,但是這看似平靜的表面其實還藏着一個致命的隱患——那些被俘虜的人員至今沒有任何的消息,既使通過各種渠道也打探不到一絲一毫。紹輝曾問過蘇嶽鬆:咱們不求名不求利地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支援他們的建設,爲什麼他們還要這麼對我們?

蘇嶽鬆回答:大部分人對咱們的工作還是認可的,就是那麼一小撮人認爲咱們是異族,想把咱們趕出去或者消滅掉,根本容不得咱們的存在。

這一小撮人也包括鬼影僱傭軍?紹輝問道。

蘇嶽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當初我來到這裡時曾設想過可能出現的每一個敵人,但就是沒想過會和僱傭軍交上火。既然他們莫名其妙地打上門來了,那咱們就跟他們打到底。他們是鬼影,咱們是彎刀,在傳說中帶血的彎刀可以降服任何鬼靈,他們可能在這裡沒有對手,可是遇到咱們,是人就讓他死,是鬼就讓他再死一次,你有這把握嗎?

紹輝點點頭,雖然第一次交鋒看似他們吃了敗仗,其實用兩人的輕傷換來對方數人的死亡,孰勝孰敗很難判斷。他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再與之較量一次。他擡頭望望陰霾的天氣,摸了摸腿間的手槍,大踏步地衝宿舍走去。

剛剛停止的雪,此刻又飄飄飛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