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吃完, 下人們麻利的收拾乾淨。只是,吃頓飯還跪坐着,真是要命!
“文君累不累,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 用完膳走走, 對身子很好, 東方別老瞪着我, 我可不會把你們家君兒吃了。文君,孕婦更該多運動運動。伯父伯母,你們要不要也出去走走?”爲了出門是邀了一圈人, 中國人的禮數真是麻煩。
伯父溫文的答道:“我們老兩口就不去了,你們年輕人去玩吧, 記得早點回來。讓下人帶着燈跟上, 注意安全。”
“就是, 你們自己去吧。悅兒也去吧,小孩子就改多跑跑。”
“那好, 伯父伯母自個兒休息,我們出去了。東方,你不快點兒攙這文君?文浩,走吧,悅兒自己走?”
“不嘛, 悅兒吃得好飽, 走不動。”
“小傢伙, 叫你節制你不聽, 遭罪了吧。那你說怎麼辦?”
“東方叔叔, 騎馬馬!”甜甜的朝東方喚道。
“騎馬馬?是要牽馬來騎?”我不解的問道,只見東方滿頭黑線……, 文浩滿臉微笑,而文君燦爛的笑了起來,差點兒直不起腰。東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趕緊撫了撫她的背,幫她順順氣。這有孕婦忌諱還真多!其實沒啥事兒,可那男人就是緊張。
“孃親真笨!是騎在叔叔肩上了。”悅兒不屑的看了看我。
“悅兒,爹爹讓你騎好不好!”文浩拉過悅兒,問道。
“哦!好嘞,爹爹快蹲下。”文浩配合的蹲了下去,讓悅兒沿着他的被爬上去,我從後面護着,讓他走穩。“走嘍,駕!駕!爹爹快點兒。”悅兒不滿的催着。
“悅兒,吃晚飯後要慢慢走。”
“哦,是,孃親!”
秋日的晚霞紅炫似火,映的天空也錦霞堆砌,加上山、樹、湖等的襯飾,四周呈現出大紅、橙紅、玫瑰紅、紫紅,桃紅……的瑰麗色彩。
路上有不少和我們一樣漫步的人,三三兩兩的,不時傳來嬉笑聲。離了邑里,樹木變得多了起來,各色野菊和不知名的花卉佈滿路邊,霞光讓它們蒙上一層昏紅的面紗,也就比向時平添幾分嬌媚。樹也沐浴在這光景裡,就連僵硬的乾枝也變得柔和,而那葉面上的毛尖更加分明,軟細的尖端牢牢的抓住泄在它身上的絲絲紅霞,使得整個樹都泛着淡淡的紫,煞是美觀。就連走在前方的人也侵入這紅色的晚景裡,使得文浩帶着悅兒快步前走的身姿,也變得更加的溫馨、柔和。
而這幅金秋霞色裡最動人的,怕是那落雁了。它們從遙遠的西伯利亞,經蒙古而來,欲越四川、雲南,遠抵緬甸、印度去過冬。越明年,春回大地,它們又會飛回西伯利亞,去孕育下一代。而這時的它們,有的已然棲息在湖面;有的在和同伴打鬧;有的遊弋着享受這清涼的湖水;有的落在了湖面卻還不時的飛起來,顯得不是那麼安穩;有的棲近安邊,卻被遊人驚擾,撲扇着翅膀,停息於它們覺得安全的地帶;有的顯然還餓着,不時鑽入水裡,去尋覓那魚蝦、水藻填腹;而有的卻盤旋在天空和霞光競色,這時的落日,已然藏入了山間,卻從山的四周,打出萬束霞光,讓這平湖落雁變得更加靈動迷人。而其他的鳥類友好的讓出大部分的地界兒,因爲這些大雁向來來去匆匆,而明兒一早就要繼續遠行!
“孃親,姑姑,快點兒”悅兒騎得不亦樂呼,不忘讓我們跟上。
“悅兒,不要叔叔了?虧叔叔還時常讓你騎,哼,以後可再也不要來找我。”
“哎呀,叔叔真小氣,悅兒知道叔叔一定跟着姑姑的,所以啊,叫了姑姑就叫了叔叔了。叔叔讓悅兒偷會兒懶不行嗎?”
“哈哈,東方也會臉紅呀,難得難得。咱們家悅兒可真聰明。”其實我和霄兒天天都這麼說東方,悅兒和怡兒他們想不知道也難。
“好了馨兒,你即別奚落東方了。”文浩好不容易忍着笑,替東方說了句好話。“你把東方嚇跑了,我去那兒找個好妹夫來陪我的寶貝妹妹?”還以爲他轉性了呢?這一說大家笑的更歡,只有悅兒懵懵懂懂,不知道我們在笑什麼,但看着我們那麼高興,他也跟着樂了起來。
忽然,兩道熟悉的人影映入了眼簾——司馬相如和勒勒。都快忘了,他們也隨着遷徙令來到了茂陵邑。勒勒抱着快一歲多的娃娃,該顯得成熟柔美才是,只是,她的眼底卻不時散發出濃濃的哀怨,而那讓她哀怨的源頭,司馬相如此時卻扶着另一個肚子微突的嬌媚人兒,濃濃的愛意鎖住那可人兒。這……是怎麼樣一種狀況?那司馬相如……還是納了茂陵女?而這青羌新娶的媳婦,沒有與司馬相如八載的夫妻情分;寫不出《數字詩》和那《白頭吟》來扼殺男人蠢蠢欲動的歪心;又或者,形單影隻的孤女,沒有文君那份身家,那份決絕,讓這司馬花心氾濫起來;抑或那茂陵女,身價難記,勾的了她下半輩子不用再愁,想想,豪強富戶雲集的茂陵,哪裡會有貧家女?這司馬相如再一次財色雙收!只是……,格調似乎越發的……沒了。他,可是爲後世的多少負心男兒樹立了標榜,又爲多少癡心女兒點燃了噩夢!
司馬相如沒料到會撞見我們,神色尷尬,而看着文君高挺的肚子,眸色黯然。比及掃到東方細心攙扶的樣子,就更加不適了。這一切變化只在瞬間,如果不是我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瞧,肯定注意不到這些。文君卻沒正眼瞧他,兀自靠在東方身上。東方畢竟和司馬共事過,懷裡的女人本該是司馬的,說來該尷尬纔是,然而東方有的卻是憤怒,氣司馬蹂躪了女兒心,是以也視若無睹。兩個人神情相偎,自成天地。文浩卻沒有了那些情緒,最多當那司馬是路人,畢竟他心愛的妹妹現在幸福着,沒癡,沒瘋,也沒傻。這個時候唯有他有着看戲的心情,然而也不想花精力去敷衍,只因我在這兒停着,他也就一旁等着。
顯然這身旁的多嬌女也發現了司馬的變化,雖不悅,卻嬌聲道:“夫君,他們是誰啊?”聲音甜媚入骨,眼波流轉勾魂,弄得我渾身微顫。天,這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暗道一聲,司馬相如,你可真是葷素不忌啊!我馨兒今天算是服了。
勒勒一旁道:“卓公子、陳夫人有禮!這兩位是?兩位有禮了。”
“司馬伕人有禮,他們是我妹妹和妹夫。這娃娃可真漂亮,是男是女?快一歲了吧。”
“是個女娃,琪琪快叫姨。”說道女兒勒勒的情緒顯然好了很多。
“她叫琪琪呀,真好聽。悅兒,你看妹妹漂亮不?”
悅兒扁扁嘴,隨意說道:“孃親,她還沒我怡兒妹妹漂亮。”
“這死小孩,說什麼話呢?”
“陳夫人,不礙的,看你家小公子,就知道令媛一定是美麗非凡。小女哪裡必得上。”呵呵,我們這邊侃着媽媽經,那廂的嬌女不樂意了,“夫君,你看勒勒,和個外人說得那麼起勁兒。夫君,香兒累了,咱回去吧。勒勒要敘舊就讓他慢慢敘,夫君,好不好!”說完還揉了揉腰,彷彿真有那麼回事兒的。
“哎呀,瞧我,就顧着說話了,東方,君兒走了那麼大截路,肯定也累了,你倆先去前面的涼亭休息休息。悅兒不是要讓你爹爹和你去抓魚嗎?你們自個兒去玩吧。勒勒忙不?”其實對於她,我倒是不反感,說來也不是她的錯。
東方向我點頭示意,扶着文君走了。文浩衝我眨了眨眼,“那就辛苦你了”,扛着歡喜的悅兒走向湖區。
“夫人,這景兒不錯,要不我們走走?”勒勒心裡唯有司馬,然司馬另娶,對她的打擊很大。大漢於她,陌生得緊,吃的,住的,用的都和以前不一樣,而且還沒有親人、朋友慰藉,是以沒了司馬相陪,她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似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好不容易有個於青羌緣慳一面的熟人,自是歡喜異常,不想離開,也不想去看和自己曾經山盟海誓的愛人,現在卻小心翼翼的寶貝着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不是她。
“夫君……,你看勒勒,怎麼這樣?她看了那麼久還沒看夠,讓她自個兒看吧。夫君,咱們回去。”嬌揉的聲音再度響起。然而司馬相如從盯着文君的肚子開始,就一直沒回過神來,充耳不聞撒嬌人的魅音。
勒勒終於也注意到愛人的失神,看他這幅樣子,卻不想理。“夫人,這落雁湖很是迷人,湖邊有些打石頭,咱坐着休息一下吧。也看看小公子他們玩鬧。”
她拉着我離開,留下那香兒自行換回夫君的神。
“夫人,你家小公子很是活潑呢?”
“這哪裡是活潑,是淘氣。整天精神頭十足,到處竄上攢下,沒一刻安生。”
“我倒是希望小女以後也活潑些,那樣身子長得好,我只希望她能沒病沒災的活到老。”愛憐的看着懷裡酣然入睡的女兒,心下一片柔軟。她倒是不覺着生女兒有什麼,在她們青羌,女孩於男孩一樣的寶貝。強勢的男人可以娶幾個妻,有能力女人卻也可以納幾個夫。其實,於大多數人家,是因爲娶不起妻,是以大哥娶了一個,幾兄弟也都當她是妻子,這已然成了慣例。而這樣的家庭,比那一夫一妻的還富足些,畢竟他們只要共同養一個女人,較之一夫一妻的家裡,就多了許多勞動力。只是,她,永遠的離開了那片生她養她和她深沉的愛着的土地。而那曾經的良人,她還會有心力伴他幾時?
“你這想法倒是對的,漢人的女兒家就是養得太嬌氣了,也就身子骨柔弱得緊。要是讓她們也和男孩子一般,打打鬧鬧的,確實不用爲她們的身體擔心了。勒勒可還喜歡大漢?”
“天朝之國,當然是喜歡的。雕樑畫棟、精食美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比之青羌不知富足多少。青羌,縱使是王侯之女,也是要幹活兒的。國主自己都有一片田土呢?現在都還回想得起那些快樂的日子。”眼裡滿是回味,滿是幸福。
此時日已無蹤,月方上懸,清風徐來,吹散了秋老虎造就的炙熱,“你看,清風圓月,縱無人欣賞也自在。心自在了,哪裡還有不自在的?再者,萬獸逐食,能者爲先。想要那口,是可以搶的;不想要了,也可以放開。”
勒勒會心一笑:“夫人豁達,說得在理。”
這是悅兒跑了過來:“孃親,爹爹好厲害,你看,才一會兒就抓了那麼長一串了。悅兒喜歡半尺來長的小魚,爹爹就全抓了小魚。孃親,咱們用油一煎,放以佐料,那可真是香脆可口。孃親,今兒晚上就吃,好不好,悅兒想吃,悅兒都餓了。”裝得可憐兮兮的,逗得勒勒都笑了起來。
“那你讓爹爹多抓一些,不然可不夠吃。你不會是想我們看着你吃吧?”
“哪能,孃親,爹爹會抓很多的。”把那串魚遞給了我,又跑他爹那兒去了。
“喂!文君,有新鮮的魚,晚上給你熬魚湯,要不要?”對着遠處亭子裡的人吆喝。
“那就辛苦馨兒了。”東方一旁回着話。
“東方,你可不能空口吃白食,去幫文浩抓魚。”看着東方滿足的樣子,直想打擊。
“你……,馨兒你真不地道。”忿然、無奈的樣子,逗得身邊的驕人和勒勒都笑了起來。
“讓他們抓去,這串啊,你拿回去,給琪琪熬湯喝。”
“那怎麼成?”
“沒事兒,反正他們閒着也是閒着,你沒看,他們抓得正起勁呢!悅兒和那東方還玩上了。走,過去陪君兒。回頭得給他們煮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