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是喊您的嗎?”歡顏激動起來,她知道以前大家都稱呼顧若離爲霍大夫,“她們是來接您的嗎。”
顧若離哪裡知道,掀了車簾朝前看去,就看到有個人朝這邊跑了過來。
“劉二牛!”顧若離認了出來,忙從車裡出來,站在車轅上笑看着來人,忽然一頂帽子罩在她的頭上,眼前頓時變成朦朦朧朧的,她愕然回頭去看,就看到趙勳道:“太陽很曬。”
顧若離無語,扶正了帽子。
劉二牛跑的極快,喘着老遠就喊道,“霍大夫,您總算到了,我們等了您半天了。”
顧若離跳下車,看着他道:“怎麼在這裡等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劉二牛抹了頭上的汗,回頭指着不遠處的村名,就笑着道:“我們在城裡聽說霍大夫要回來建祖宅,大家就算着日子,想着您這幾天應該就能到這裡,所以就在這裡等着了。”
顧若離失笑,也很感動,她寫信給楊文治,告訴他這幾天她會到延州,屆時想去府中拜訪他老人家。
沒有想到劉家村的人知道了,居然在這裡等他。
“天氣這麼熱,讓大家快回去吧。”顧若離還看到小孩子了,劉二牛就擺着手道,“大家聽說您回來,一定要來接您去村裡坐坐,哪怕喝杯茶也行。”
顧若離就朝他身後看去,那麼多人朝她揮着手,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質樸的笑。
他們念着她的恩情,所以纔會相迎在路口,翹首盼着,其實她是大夫,做這些太稀鬆尋常了。
顧若離回頭去看趙勳,問道:“去不去?”
“你想去就去。”趙勳很滿意她詢問自己的意見,頷首道,“時間還早。”
顧若離就笑着點頭,看着劉二牛道:“好,正好有時間,我給你們檢查一下身體,看看有沒有後遺症。”
“我們都很好的。”劉二牛笑着做出請的手勢,“霍大夫你上車,我們跟在車後面就好了。”
顧若離擺着手,笑道:“我和你們一起走過去,也不遠。”話落,就回頭去看趙勳,他頷首道,“你先過去,我們隨後就去。”
顧若離笑着應了,和劉二牛邊說邊往那邊去。
“縣主太厲害了。”歡顏拍着手,手舞足蹈,“那些人記着恩情,居然迎在路口!”
雪盞看着顧若離的背影,也滿面的高興。
“我也去。”歡顏跳下車,和蔡先安道,“蔡伯,馬車交給您了。”
蔡先安點頭應是,歡顏就拉着雪盞要跟着去,就在這時,前面那百十人突然就跪了下來,動作齊齊整整,高呼道:“劉家村恭迎恩人大駕!”
那聲音不高,卻猶如鐘鳴一般,震顫在人耳邊,擊在心頭。
歡顏走路的步子一怔,看着面前這樣的場面,頓時熱淚盈眶,她攥着雪盞的手,激動的只有一句:“縣主……縣主好厲害。”
原來,一個好的大夫,可以受到這樣的尊敬。
原來,一個好的大夫,可以得到這樣的榮耀。
這甚至比顧若離縣主時還要讓她們激動,這是真心的,不帶任何功利的,只有真誠的感謝。
“是。”雪盞點着頭,哽咽的道,“我們縣主最厲害了。”
趙勳也是微微一怔,看着這比他練兵時還要整齊的百十人,心頭震了震,沒想到這個丫頭會有這般的影響力。
他脣角輕抿,眼中不知不足的露出與有榮焉的得意之色。
顧若離快走走了過去,朝衆人回禮:“大家快起來吧,我受不起諸位的大禮。”
“受得起。”劉佔山道,“沒有你,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劉家村。”
顧若離鼻尖微酸,她不過做了身爲大夫應該做的事情罷了,卻受到了他們如此的感恩和大禮,她羞愧,上前扶劉佔山起來:“劉里長,我受不起,您快起來。”
劉佔山點了點頭,旁邊他的兩個兒子劉慶和劉賀過來扶着自己的父親。
“大家也都起來吧。”顧若離看着衆人,“真的不必如此。”
衆人這才陸陸續續的起身。
顧若離鬆了口氣,笑看到了劉佔山,他比當時胖了一點,人也很精神:“您身體還好嗎。”
劉佔山點頭道:“託霍大夫的福,老朽身體好的很。”說着,請道,“劉大夫,去生祠看看吧,自從建好以後,您都還沒有去看過。”
“讓大家破費了。”生祠都建了,她也沒有什麼好推辭的。
衆人都道:“莫說一座,便是十座,我們劉家村也該爲您建。”衆人恭敬的道,“若非您,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劉家村,早在去年這裡就絕戶了。”
顧若離慚愧。
“姐姐。”有個小姑娘擠着人跑了過來,拉着顧若離的手,“霍姐姐,你以後就留在我們村裡吧,我們大家給您蓋房子。”
顧若離認出來,是那個憋氣暈過的孩子,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看着她。
“姐姐雖然也很想,可姐姐還有事,而且,我家的房子也要修呢。”顧若離摸摸她的頭,彎腰看着她,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上次太忙了都沒有問過你。”
“我娘喊我妮兒。不過我有名字,是我里長取的,叫杏花,就是樹上開的那個杏花,可美了。”杏花梳着兩個羊角辮,笑眯眯的道,“姐姐叫什麼。”
她話一落,她娘就喝着道:“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霍大夫的閨名是你能隨便亂問的嗎。”
“嫂子,沒事的。”顧若離笑着道,“我其實姓顧,我娘喊我嬌嬌,你隨便喊我什麼都可以。”
杏花就點着頭,劉佔山微微一愣看了眼顧若離,沒有明白她不姓霍怎麼改姓顧了,可是又不好多問,便忍了下來。
“我是慶陽顧氏的人。”顧若離和他解釋,“當時情非得已,改名換姓了,往後大家喊我顧大夫就可以了。”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慶陽顧氏的小姐,難怪醫術這麼好。
原來如此,劉佔山瞭然,當時慶陽顧氏的事情他們聽說了,他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聽說朝廷封了顧老爺子爵位,還封了一位縣主,難道您就是那位……”他驚訝的說不下去。
“是。”顧若離回道,“是聖上念我祖父忠心,顧氏滿門忠烈,追封的爵位。”
劉佔山大驚,忙回身朝顧若離行禮:“原來是縣主娘娘,我等草民冒犯了。”
衆人一看劉佔山行禮,忙跟着行禮,顧若離擺手道:“縣主也好,大夫也罷,不過是個名頭,大家不要這樣,折煞我了。”
“這是身份,我等能認識顧大夫,認識縣主是我門劉家村的福氣。”劉佔山高興不已,往後他們劉家村在這一代真的是出了名了,當初救他們的,居然是顧氏的後人,還是縣主。
顧若離莞爾,回頭看見趙勳大步而來,她停在原地等他,劉佔山就回頭去看,一見趙勳的氣度就被震住,問道:“這位是……”
“這是趙公子。”顧若離笑着道,“是我的朋友。”趙勳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位高權重的象徵,說了反而會駭着他們。
劉佔山就朝趙勳抱了抱拳:“趙公子。”
衆人也跟着行禮。
趙勳微微頷首,站在顧若離身後沒有說話。
衆人就自動的分散在兩邊,話明顯比剛纔少了點。
顧若離回頭看着趙勳,失笑,低聲道:“你嚇着他們了,就不能溫和一點。”
“我已經很溫和了。”趙勳蹙眉,難道要他對着他們傻笑不成。
顧若離無語,跟着衆人先去了村口的生祠,說是生祠其實因爲財力有限,他們建的是一個個獨立的,猶如土地廟一般的小房子,裡面供着全身泥像,刷了金粉,一共是三座,她和楊大夫單獨一座,剩下的一座則供着當時在場的其餘幾位大夫。
每一座前面都是香火嫋嫋,香灰堆在爐子裡厚厚的一層。
“哪個是你。”趙勳站在廟前,目光一掃,就看到了顧若離的泥像,刷着金漆做成了類似於觀音娘娘的容貌,手中拿着串鈴,一副仙氣氤氳的感覺。
不等顧若離說話,劉佔山就指着前頭的那座道:“這位是顧大夫。”
顧若離失笑看着趙勳,就見他凝眉道:“真醜。”又對劉佔山吩咐道,“既是建了,就精緻一些,若是沒有錢,我來出!”
劉佔山一愣,頓時臊的滿臉通紅。
“你說什麼呢。”顧若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又和劉佔山道,“沒事,這樣已經很好了。”
趙勳覺得沒什麼,既然做了當然就要做的好一點,沒有錢他理解,所以他來出。
更何況,這座像是顧若離的。
“是不精緻,趙公子說的對。”劉佔山回道,“當時我們雖大難不死,卻誤了收成,家家戶戶都困難的很,所以……委屈顧大夫了。”
顧若離尷尬的不得了,拽了拽趙勳的衣袖。
“爲了你的生祠。”趙勳低聲在她耳邊道,“劉家村逢瘟疫浩劫,民生困苦,我可上疏免劉家村三年賦稅,如何!”
顧若離眼睛一亮,看着他道:“真的?”
趙勳挑眉,一副你要好好謝我的樣子。
“謝謝!”顧若離高興起來,一個劉家村也收不了多少的稅,更何況,趙勳說的對,他們去年因爲大頭瘟疫誤了收成,聖上體恤民情免去賦稅也不爲過。
趙勳看着她高興的樣子,眼底也劃過笑意。
小丫頭,一點小恩小惠就高興成這樣。
“姐姐。”回去的路上,杏花悄悄拉着顧若離的衣服,又偷偷看着趙勳,小聲問道,“這位哥哥,是您的相公嗎?”
小孩子哪裡懂年紀到了才能成親的事,只覺得他們眉眼傳情,一副夫妻的樣子。
顧若離的臉騰的一下紅了,杏花的娘尷尬不已拉着女兒對顧若離道:“小孩子家的不懂事,您不要見怪。”話落,拖着杏花道,“姐姐還小,你不要亂說話,壞了姐姐的名聲。”
顧若離咳嗽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就聽到她身邊的趙勳嗯了一聲。
衆人一驚,看着他們。
趙勳負着手看了眼顧若離,又看着衆人,道:“還沒成親,不過快了!”
“原來是這樣。”杏花的娘頓時笑了起來,“恭喜顧大夫,趙公子一表人才,你們真的是天作之合!”
趙勳昂着頭望着前面,也不說話,但滿臉都是贊同。
他真是不遺餘力的宣佈所有權,顧若離無語,不得不應着道:“謝謝嫂子,還早呢……”她也不好說我只是處朋友而已,這話說出來,指定會嚇着衆人。
衆人就跟着說恭喜。
從劉家村出來,顧若離見大家都回去了,這才和趙勳邊走邊道道:“你剛纔說那些話做什麼,就恨不得昭示全天下。”
“爲何藏着。”趙勳眯着眼睛看着顧若離,“你不是媳婦?你還想嫁給誰。”
顧若離瞪了他一眼,將帷帽拿下來丟在他手裡:“我不想和你說話。”就氣呼呼的上了馬車,趙勳站在原地看着她,周錚湊過來道,“顧大夫好像生氣了。”
趙勳目光一轉盯着他,周錚縮了縮脖子。
馬車走在前頭,趙勳翻身上馬跟在後面,一行人末時就進了延州城,周圍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人流涌動,商販叫賣聲不斷,趙勳看了眼馬車,以前顧若離隔了一會兒就會掀開簾子看他一眼,兩人說說話,這半路她一次都沒露臉。
他頓了頓,看見路邊一個賣炒栗子的,便翻身下馬過去丟了銀子。
過了一會兒,提着一袋子栗子回來,追上馬車掀了簾子遞給顧若離。
“什麼東西。”顧若離中午沒吃什麼飯,只顧着和大家說話,如今聞到香味就覺得有些餓,趙勳道,“栗子。”
她就接過來看了看,又見趙勳望着她。
“謝謝。”顧若離道了謝,又飛快的剝了一顆給他,“嗯。”
小丫頭就是好哄,趙勳滿意不已:“你吃吧,我不餓。”話落,放了簾子又上了馬隨在一邊。
“趙將軍還真是細心。”歡顏流着口水,顧若離笑着遞給她,道,“等回京我們也幫你相個男朋友,你就不羨慕我了。”
歡顏眼睛一亮,道:“縣主,能讓我自己挑嗎。”
“也不害臊。”雪盞就紅着臉去打她,歡顏抱着頭道,“人家說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婢,我是跟縣主學的。”
顧若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着頭道:“這是把我也捎帶上了。”她想了想,道,“你挑不行,得讓李媽媽給你相,就撿了醜的兇的給你找。”
“縣主……”歡顏抱着顧若離,“您這是跟趙將軍一起也學壞了,都會嚇唬奴婢了。”
雪盞也掩面笑了起來。
顧若離一愣,她是被趙勳影響的嗎,開口就能以勢壓人。
真是近墨者黑,她笑了起來,塞了栗子在歡顏嘴裡。
“可是趙將軍和靜安縣主。”迎面引來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腳步匆匆的趕過來,站在他們前面,周錚就頷首,問道,“可是楊府的楊管事?”
楊管事點頭應是:“是,小的是楊家的總管事,特奉治大老爺的令,前來接趙將軍和縣主。”
周錚回頭詢問趙勳,趙勳微微頷首。
“那請楊管事帶路。”周錚回了話,楊管事應着走在前頭,一行人慢慢朝楊府而去,穿過楊家府門前的牌坊,顧若離掀開車簾,就看到一身褐色儒衣,鬚髮皆花白的楊文治站在路邊,看着這邊。
“趙將軍。”楊文治迎過來和趙勳行禮,“有失遠迎,望將軍見諒。”
趙勳下馬回禮,道:“楊老先生是前輩,出門相迎已是折煞趙某,不敢擔。”話落,又道,“老先生身體可好。”
“老夫暫還能中用幾年,託將軍的福。”楊文治抱拳應是,趙勳道,“在京中見過幾次倓鬆,見他談吐儒雅,學問紮實,此番必定能一舉奪魁,楊家興盛,指日可待。”
皇榜應該就是這兩日出,六月底殿試。
“慚愧,慚愧。”楊文治回道,“學問紮實不敢言,不過倓鬆性子還算沉穩,在京中不惹事已是大福。”
趙勳微微一笑,回頭去看從車裡下來的顧若離。
“前輩。”顧若離沒有戴帷帽,快步過來朝楊文治行了大禮,“顧氏若離,拜見前輩。”
楊文治已經知道了顧若離的身份,他扶着顧若離起來,打量着她的臉,就想起來幾次去顧府,在藥房裡見的那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小姑娘,他還曾感嘆過,若顧家的那位姑娘還活着,應該和霍大夫一樣,是位奇女子。
不成想,原來霍大夫就是顧家的姑娘。
“你在京中的事情,老夫已經聽聞。”楊文治點着頭,欣慰的道,“老顧若能泉下有知,也會爲你驕傲。”
顧若離眼眶微紅,垂了眼簾。
“進去說。”楊文治見顧若離情緒低落,忙換了話題,“趙將軍,請!”
趙勳看了眼顧若離,眉頭簇了簇,走在前面,楊文治退他一步隨着而行,顧若離由兩個丫頭扶着慢慢走着。
“縣主,您別傷心了。”雪盞低聲勸着道,“人死不能復生,如今能有這樣,已是難得。”
顧若離和她笑笑,道:“我知道,只是見到楊前輩不由想到了祖父,沒事。”
雪盞鬆了口氣。
楊文雍和楊勇去了京城,隔房只有楊勇的夫人以及妯娌在家中,衆人就去了楊文治的院子,他沒有子嗣,夫人也早年離世,一人獨居的院子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除了藥香別無他物。
衆人在正廳落座,婆子上了茶,楊文治說起楊文雍:“……三月底啓程,近日應該已經到了京城,趙將軍和縣主在路上可曾遇到。”
“我們繞了一些路。”趙勳回道,“怕是錯過了。”
楊文治點頭,兩人就說起了朝中的事,晚上楊文治留他們在府中歇一夜,明日黃大夫還會來楊府,顧若離應了,在楊府的客院住了下來。
回房洗漱她剛坐下喝茶,外頭就有婆子來道:“縣主,我們大老爺請您去書房。”
“好。”顧若離交代了歡顏留在房裡,就帶着雪盞去了楊文治的書房,他正在書案後看着信,聽到回稟就親自開了門,“顧大夫。”
顧若離行了禮,笑道:“楊前輩。”說着進了門,楊文治請她落座,便道,“方纔不便問你,你爲何和趙將軍同路?可是有什麼緣由。”
他一位是趙勳對顧若離不放心,還是朝中對顧家有別的意思。
“他……他送我回去。”顧若離不好撒謊,如實道,“等我到了家他便回京。”
楊文治微微一愣,眼中掠過驚訝之色:“你們這是……”他沒有聽說趙遠山和靜安縣主定親的話。
“我們彼此喜歡。”和長輩說這些事,顧若離有些難爲情,更何況,她的行爲在楊文治眼裡很有可能不合規矩,可她又不好去胡亂編造,就道,“想相處一些時日,等我及笄後,若感情穩定,可能就會成親。”
楊文治立刻就露出愕然之色,顯然不理解顧若離的行爲,可隨即又笑了起來,道:“我亦是老了,倒是不能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也沒有什麼,你這孩子做事有分寸,就隨着自己的心意去吧。”
顧若離暗暗鬆了口氣。
“趙將軍爲人有擔當,若他真用心,你此生便就有依靠了。”楊文治說着想起什麼來,道,“你住在建安伯府,和倓鬆可是經常見面。”
顧若離點頭,將楊清輝的事情和楊文治說了一遍。
“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就怕他太過拘謹反而落了個小家子氣。”楊文治一向喜歡這個堂孫,“你母親,可還好?”
楊文治說方朝陽倒還好,畢竟隔着一房,顧若離就笑着道:“我孃的脾氣,怕是在哪裡都是她讓人別人過的不好。”
楊文治見過方朝陽,自然明白顧若離的意思,不禁失笑。
“說起來,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你。”楊文治說着,拿了一本冊子遞給顧若離,“你看看,上面這段言論,可是你說的。”
顧若離就接了過來,看着一笑,點頭應道:“是當日在杏林春會上說的,讓前輩見笑了。”沒想到都已經傳到延州來了。
“怎麼能是見笑。”楊文治認真起來,“你這番眩暈之談,老夫還是第一次聽到,實在是精妙不已,又讓老夫新奇,你可願意和老夫細細說說。”
顧若離就講眩暈的不同,和楊文治細細說了一遍,兩人一直聊到深夜才散。
楊文治只覺得滿載而歸,笑着道:“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爲,老夫自愧不如啊。”顧解慶的水平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卻是知道,醫術上自然是德高望重,可他也絕不會研究出這樣一套理論來。
而顧若離自小養在家中,除了顧解慶外,不會有人再和她說這番話。
所以他很肯定,這套理論就是顧若離總結的。
顧若離失笑,想辯駁幾句,可卻知道就算她解釋了,楊文治怕是也不會相信,便笑着沒有說話。
她辭了楊文治回房,剛進院子就看到趙勳趙勳站在垂花門,她快步過去,笑道:“你在等我,怎麼還沒有睡?”
“沒見到你。”趙勳順勢牽了她的手,問道,“和先生聊什麼。”
顧若離就大概和他說了一些,趙勳頷首道:“楊先生爲人正直,你多和他接觸對你有益。”
難得聽他鼓勵說和什麼人多接觸,她笑面如花的道:“怎麼,以爲一包栗子我就不生氣了?”
“小傢伙。”趙勳將她箍在懷裡,“你不要得寸進尺。”說着,低頭去親她,顧若離抵着他往後仰着,笑道,“不要,你就是個無賴。”
趙勳輕輕託着她的頭,低頭攥了脣親了許久,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
“早點睡。”他摸摸她的頭,“明天是打算在這裡休息一日,還是接着趕路。”
顧若離就回道:“我想再留一日,行不行?”楊文治說黃大夫和趙大夫幾位會趕過來,她不好丟了大家自己走了。
“隨你。”趙勳捏了捏她的鼻子,“去歇着吧。”
顧若離應了一聲,去院子裡,走了幾步又揹着手走了回來,站在趙勳面前擡頭看着他,趙勳不解,就見她招了招手。
他便彎腰下來看她:“什麼事。”
顧若離踮着腳,攬着他的胳膊,在他臉上飛快一啄,笑着道:“趙將軍,晚安!”話落,快步進了門。
趙勳站在原地,擡手抹了抹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對着她,他的自控能力似乎已經接近於無,譬如此刻,他明明還有事情要做,卻鬼使神差在這裡等了她半個時辰,並不是爲了那個吻,而只是單純的想要看她一眼。
可看了一眼後,又會忍不住去親暱,親暱之後看她離去,他又會想要將她喊回來……
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
她說的沒錯,他確實是病了。
趙勳又看了眼院中,才轉身而去。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用了早膳,黃大夫幾人就到了,衆人圍坐在一起聊着見過的各式各樣的病例,又聽說趙大夫的醫館裡接了一位疑難雜症的患者,衆人一時興起就往黃大夫的醫館而去。
顧若離惦記着趙勳就和蔡先安道:“你去和趙將軍說一聲,就說我去趙大夫的醫館,晚點回來。”
蔡先安應是,顧若離隨着楊文治一行人,步行着邊走邊聊。
一路上,衆人看着延州城裡幾位名醫結伴而行皆是驚奇不已,而在他們中間,竟有位容貌俊俏的小姑娘,彷彿也是大夫的樣子,還能看見幾位大夫對她頗爲敬重。
“霍大夫?”忽然有人迎了過來,驚喜的看着顧若離,“您是霍大夫嗎,您回來了?”顧若離戴着帷帽,和當時並無不同。
顧若離一怔,並不認識此人。
“上次您路過延州,在慶陽樓的時候……您還給我看過病,我背上長了一個癤子,您還記得嗎?”那人激動不已,顧若離想了起來,笑着道,“記得,我和楊前輩在慶陽樓說話那回,你的癤子好了吧,今年還有沒有再生?”
那人見顧若離想起他來,就點着頭道:“你給我的方子,我回去就試了,沒兩日癤子就消了,今年天一熱我背上就又長了一個,我就用你給的方子,真的是百試百靈,現在一點事都沒有了。”
顧若離失笑,道:“夏天若是出了汗就勤洗澡,也不要吃太燥的東西,在太陽下勞作時儘量穿着外衣,這樣就有一些預防的作用。”
“我記得了,記得了。”那人說完,就朝旁邊一個鋪子裡的人吆喝道,“是霍大夫,給劉家村治瘟疫的霍大夫回來了。”
他的話一落,一下子涌過來許多人。
“看來,霍大夫在延州的威望,可比我們這等一直長住的人還要高啊。”黃大夫哈哈一笑,對顧若離道,“不如你在延州也開一間合安堂,難得大家這麼擁護信任你。”
顧若離慚愧,擺手道:“我雖是想開,可還沒有這個實力,只能等過年再看了。”她說着,就忙着去應付迎過來的百姓。
站在大街上,說了近半個時辰的話,顧若離才和楊文治幾人脫身。
“到了。”趙大夫指了前面的醫館,顧若離打量了一眼大堂,不由驚歎,“您的醫館門面可真是精緻。”
就見裡頭入目的用品都是竹子製品,青青的顏色,還掛着綠色的帷幕簾子隔着前後堂,藥櫃也刷成了淡綠,合上時還影影約約有副孫思邈的肖像畫。
裡面也很空曠,比她的合安堂大了約莫有兩倍,真的是清雅舒適,別具一格。
“以前可沒有這麼大。”趙大夫不好意思的道,“這些都是今年才重修的,託了顧大夫的福,我等也沾了一番名氣,纔有這樣的家業。”
“是啊。”馬大夫頷首道,“以往哪有好這樣的生意和光景。”
劉家村的生祠就是他們的招牌,這樣的榮耀,有的大夫終其一生也不會得到。
“是幾位前輩的善緣,哪是託我的福,該是晚輩託幾位的前輩的福。”顧若離很喜歡趙大夫醫館的裝修,等將來他們銀子寬裕一點,將合安堂也重新翻裝一遍,這樣病人進去,看着心情也會好一些。
“怎麼不是。”馬大夫道,“顧大夫可還記得當時的錢大夫和唐大夫。”
顧若離點頭,在劉家村外不願意進去的那幾位大夫。
“我們從劉家村回來的時候,錢大夫就瘋了,聽說他那日他早上起來,發現自己的牀頭掛着一個人頭,血淋淋的,他當時就嚇的暈了過去,從那天開始就瘋瘋癲癲了。”
“唐大夫也是,雖不至於瘋癲,可醫館也不敢開了,如今將醫館改成了藥鋪,只賣藥不問診了。”
顧若離愕然,問道:“那顆人頭……是誰放的,又是誰的人頭?”
“誰放的不知道。”馬大夫搖頭道,“不過人倒是聽說過,以前是軍醫,似乎是隨趙將軍的虎賁營的,姓陳!”
顧若離手腳冰涼,當日的一幕的驟然浮現在心頭。
能將陳陶分屍的,除了趙勳沒有別人。
他竟然還將人頭掛在了錢大夫的牀頭……顧若離想到那個畫面,手腳冰涼。
“別嚇着顧大夫。”楊文治凝眉道,“不是有雜症嗎,帶我們去看看。”
馬大夫一看顧若離臉色不好,立刻就有些懊悔,笑着道:“幾位,請!”
顧若離應是正要進去,忽然就有人衝了過來,在她後面冷不丁的撞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往前趔趄了一下。
顧若離猛然回頭去看,就看到一個穿着破爛的中年男子疾步的而去。
“怎麼了。”楊文治回頭看她,顧若離搖了搖頭,道,“沒事。”
或許是她多想了。
那人飛快的跑走,在一個巷子裡停了下來,裡頭還有個人在等他,見着他過來,就問道:“確定是那個女人?”
“是!”那人點着頭道,“我聽到他們喊她顧大夫,確定無疑。”說着一頓,那人又道,“唐大夫,你說當年殺了陳大夫的人逼瘋錢大夫的人,是不是就是這個女人。”
唐凹也不確定,但是覺得除了顧若離沒有別人:“先不管,她既然來了,我們就一定要爲錢大夫報仇。”
“好。”那人點着頭看着唐凹,“你說,怎麼做?”
唐凹想了想,道:“也不用要了她的性命,就讓她吃點苦頭。”話落在對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人點頭應是,匆匆去了趙氏醫館。
“腹部確有硬塊。”楊文治摸了摸病者的腹部,問趙大夫道,“你開了何藥吃了幾貼?”
病者是位五十幾歲的女性,疼痛難忍,面色枯黃。
馬大夫就道:“腹部疼痛,已有月餘,理應是腹中積有死血,非四物湯加桃仁不能治,可藥服五貼毫無成效,我便換了五靈脂,延胡索,乳香等……依舊無用。”說着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知當如何開藥。”
“六脈沉伏,兩尺脈絕無。”黃大夫若有所思,“這病症,確實有些奇怪……”要是他們大概也是這樣開藥診治。
楊文治凝眉,馬大夫就去問顧若離:“顧大夫,你怎麼看,可有良方。”
“我看看。”顧若離上前號脈,又扶了病者的脈搏,看了面色和舌苔,沉思了一刻問道,“請問,平日大解可通?”
病者聽着就搖了搖頭:“自數月前腹痛開始,大解便不再順坦。”她話落,楊文治忽然明白過來,上前重新按診了腹部,道,“六脈沉伏,兩尺脈絕無,恐怕不是腹中有死血,而是結糞在下焦而至!”
“竟是這樣。”馬大夫聽着恍然大悟,“楊先生一語點醒在下。”他沒有想起來此事,“我這就去開方子。”
楊文治道:“不忙。”側目看着顧若離,問道:“顧大夫覺得如何?”
“晚輩不過隨口一問。”顧若離笑道,“但聽前輩這般說,也是茅塞頓開,覺得再合適不過。”
楊文治就無奈的指了指她,眸含寵溺,若非她問排便,他一時恐怕還想不起結便的事,如今她卻是說自己不知道……
分明就是有意讓他的。
衆人就笑了起來,黃大夫就撫掌道:“楊大夫和顧大夫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顧若離失笑,楊文治欣慰的看着顧若離!
“這邊請。”馬大夫開了方子讓人抓了藥,又交代叮囑了病者幾句,衆人就移去門口的桌邊坐下,來來去去的病人和客人非常的熱鬧,顧若離落座,醫館裡的夥計端茶上來,她低頭喝茶,忽然眼角黑影一閃,就看到有人突然出現在門口,端着一個銅盆,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們。
臭烘烘的。
她一怔臉色一變,喊道:“小心。”
那人朝着顧若離冷笑一聲,端在手裡的盆突然就朝她潑了過來,顧若離起身後退,又去拉楊文治……
儘管如此,那盆東西砰的一下,潑在了桌子上,還是濺了他們一身。
頓時,醫館中瀰漫中一股臭味。
“賤人。”那人指着顧若離,“惡有惡報。”
這一切不過只是一瞬間。顧若離回頭朝那人看去,隨機認出來他的穿着,就是方纔在背後撞她的人,她凝眉,就見那人將手裡的空掉的銅盆朝她砸了過來,她一驚朝後讓,就見那個盆在半空中,忽然被一隻劍鞘砸中,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直到這個時候,周圍的人才慌亂驚叫起來。
“七爺。”顧若離看見了趙勳,就見他大步而來,步子又快又穩,而另一邊,周錚已經跑着一腳將潑尿的人踹到在地,隨即踩在那人的胸口,控制住。
趙勳大步朝顧若離走過來,臉色非常的難看:“有沒有事。”
“我沒事。”顧若離擺着手,不讓他碰到自己衣服,“你別沾上。”
趙勳臉色更冷,他猛然回頭去看躺在地上的人,脣齒間蹦出個字來:“帶走!”
“是!”周錚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那人喊着到,“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趙勳的臉冷的幾乎結冰,陰沉沉的,極其駭人。
“我們回去。”他目光在醫館裡一掃,在幾位也是狼狽不已的大夫身上繞了一圈,彷彿是爲了警告也是要記住他們似的,拉着顧若離就走,“沒事出來作甚!”
楊文治和黃大夫幾人站在一邊,因爲年紀大了,躲避不及時,比顧若離還要狼狽一些,他們尷尬不已,只得眼睜睜看着顧若離被趙勳拖走。
“七爺。”顧若離拿帕子擦着他的手,“我沒事,做大夫的什麼髒污都見過,這點不算什麼。”
趙遠山不理他們,他們走過街道,迎面而來的所有人自動的給他們讓開。
因爲他的面色實在太駭人,彷彿一眼不合他就能用手中的長劍挑了誰的脖子似的。
顧若離見他不說話,是知道他是真生氣了,就乖乖跟在他後面被他牽着走,兩人穿過楊府門前的牌坊,回了楊府,顧若離回房梳洗換衣服,趙勳就坐在院子裡,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她披着溼漉漉的頭髮走了出來,見他還冷着臉,就抱着他道:“我沒事,真的!”
趙勳眯了眯眼睛。
“爺!”周錚將那人送去了衙門,回來回稟趙勳,“問清楚了,是一位唐大夫讓他這麼做的,說要爲錢大夫報仇。這兩個人要怎麼處置?”
錢大夫,唐大夫?顧若離立刻就想到了在劉家村外見到的人。
錢大夫瘋了,所以唐凹要爲他報仇嗎。
顧若離抿着脣沒有說話,倒不是惋惜錢大夫,只是覺得趙勳的手法有些太駭人了。
周錚看着趙勳,等着他吩咐。
過了幾息,趙勳冷冷的蹦出兩個字:“殺了!”
“別。”顧若離道,“他們雖可惡,可罪不至死,小懲大誡就行了。”
趙勳眼風掃了她一下,又回頭看着周錚,意思不言而喻。
“是!”周錚也看了眼顧若離,抱拳退了出去,顧若離急了,喊周錚,“周大人,你別去。”
周錚回頭抱歉的看了眼顧若離,大步出了門。
“趙遠山。”顧若離拉着趙勳的衣服,“他們又沒有要我的命,只是想發泄一下心中不滿,我們同等回敬了就是,你何必要他們性命呢。”
就算要死,那也是五堂九審官衙定罪,他怎麼能因爲生氣,就去殺人呢。
“我知道你是因爲我受委屈才這樣,可是我沒事啊。”顧若離求着他,“你打他們八十板子,行不行,真的沒有必要殺人。”
趙勳冷冷的看着她,喝道:“閉嘴。”又道,“今日他們敢往你身上潑髒污,明日就會要你的命!”
敢動手,就要想清楚代價。
“你怎麼能這樣。”顧若離失望的道,“一件事歸一件事,這是人命,不是草芥。”
那又如何,趙勳不以爲然。
顧若離搖着頭,忽然心就涼了,她掉頭就朝外頭跑,趙勳喝道:“給我站住。”
顧若離根本不理他,一路跑出了楊府往府衙去,剛上了街周錚就已經策馬回來了,他驚愕的道:“顧大夫,你怎麼出來了。”
“人呢。”顧若離道,“死了?”
周錚點點頭。
顧若離頓時就泄了氣,臉色慘白,周錚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喊道:“顧大夫。”
顧若離擺擺手,慢慢回了楊府,趙勳還坐在院子裡,見她進來便就看着他,顧若離站在他面前,失望的道:“趙遠山,你怎麼能這樣,想殺誰就殺誰,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處理這件事嗎。”
“此法,最直接也嘴徹底。”趙勳生硬的回道。
顧若離又氣又失望:“可那是人命,你又什麼資格去裁決。”
“他既做了就有承擔後果的準備。”趙勳看着她,回道,“你不要鬧了,乖乖聽話。”
聽話?聽他的話然後對這樣的事心安理得的接受,她所受的教育,讓她接受不了更做不到。她笑了笑,擺手道:“算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趙勳看着她這樣,目光微動。
“我好累。”顧若離不想和他說話,轉身回了房裡,關了門她淚如雨下,只覺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甚至是絕望。
她怎麼就忘記了,他們根本不是一種人。
沒有事時,風平浪靜,可是一旦遇到事,大家的處事原則和態度,就會截然相反,衝撞的毫無迴旋之地。
他骨子裡的不可一世,視人命如草芥的皇室血統,和她這樣草根出生又做了救人治病的大夫的人,簡直猶如兩根平行的軌道,雖可能彼此吸引,可硬生生在一起後,卻又是那麼痛苦。
何必強求呢,她沒有資格讓他爲了愛而改變自己,她也自私的不願意去迎合他,去做一個自己都受不了的人。
她不高貴,無法視誰的生命如草芥,就和他永遠都不會融合在平民百姓中,做一個對生命存着敬畏之心的普通人。
這些根本的不同,一開始她就知道,卻不停的去粉飾太平……
以至於,等這一刻來臨時,她纔會這般絕望和難受。
過了許久,她猛然打開門了,慢慢走了出去,站在趙勳面前,看着他道:“趙遠山,我不該說你,你沒什麼不對,你自小的教育就告訴你,你高人一等,掌握着大多數人的生殺大權,我不該去強求你。”
趙勳凝眉看着她。
“我呢,出身平凡,經過無數個日夜的努力纔不過是個一文不值的大夫。這不是身份的差異,而是思想的根深蒂固。”她說着頓了頓,嘆了口氣,“我們不要強求了,分手吧,你做你的趙將軍,依舊高高在上。我做回我的顧大夫,守着本分。”
“你什麼意思。”趙勳不悅,眯着眼睛看着她。
“我們都努力了,不留遺憾!”話落,她重新回房關了門,對歡顏和雪盞道,“收拾東西,我們走。”
趙勳在院子裡,攥着拳頭,周身猶如泛着冷氣,靜靜坐着,一言未發。
周錚站在院外,想進去勸兩句,都又不知道說什麼……爺一直是這樣的人,殺伐果斷,從不會心軟。
過了一刻,顧若離帶着歡顏和雪盞出了門,她昂首走着和趙勳擦身而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出了院門。
歡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趙勳,小跑着跟在後面。
顧若離和楊文治辭行,讓蔡先安套了馬車,立刻離了楊府。
“爺!”周錚壓着聲音,小心翼翼的,“顧大夫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趙勳沉着臉,四平八穩的坐着,搭在膝蓋上的拳頭堅硬如鐵,過了好一刻他道:“去買幾包栗子來。”
“啊?”周錚一愣,這個時候買什麼栗子,“您不追去看看嗎?”
趙勳蹭的一下站起來,衣袍帶風大步而走:“追什麼,她一會兒就會自己回來。”追來追去,反了她了!
周錚砸了咋嘴,怎麼覺得顧若離不會回來了呢。
他猶豫了一下,出門去買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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