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楚苻堅冷笑,“若一切都是真的,總有隙可尋,而麗妃,若這一切果然全是你的主使,那就別怪朕不念這從小到大的情分!”
皇帝生病的旨意一下,前朝後宮便絡繹不絕有人來請安探瞧,統統被王良擋在門口,王良尖細着嗓子道,“皇上想清靜兒的呆着,跟前兒只留貴妃娘娘一人伺候,命大家只專心去前面爲太后守靈即可。皇上更有口諭,命信王殿下和寧王殿下合力處理好太后喪事,勿讓皇上憂心。”
皇后扶着琴姑姑看着一片安靜的景清宮內,輕輕點頭,“既如此,便讓皇上好生清養着吧,桓兒,你身爲皇長子,這時候理該多多出力,爲你挑起重任,多爲你父皇分憂。”
“是,兒臣謹遵母后懿旨!”楚桓恭敬領命。
邊上麗妃卻冷冷對楚楓道,“兒子,你父皇命你處理太后喪事,你可要小心謹慎着些,凡事務必親力親爲不要偷懶,否則讓那起子扶不上牆的爛泥辦砸了事兒,帶累了咱們也就罷了,再引得你父皇動怒傷身就不好了。”
她這話一出來,在場衆人都低頭不敢言語,楚桓的臉色紫漲起來,倒是皇后的臉上雲淡風輕,她回頭對麗妃淡淡道,“妹妹既是怕讓楓兒擔那無辜的干係,這差事就讓恆兒一個人去做吧,桓兒既是嫡子又是長兄,這些事也理該他做哥哥的去做。”
麗妃不意皇后竟似沒聽出她話裡的諷刺般,倒一愣,這邊楚桓已接過話來,“兒臣謹遵母后旨意。”
麗妃忙一甩袖子,“罷了,皇后娘娘好心,只是那是皇上的聖意,楓兒雖無德無才,這樣的時候倒也不敢偷懶,”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向王良道,“皇上要靜養,那玉貴妃呢?你把她叫出來,我們好問問皇上的病。”
玉貴妃比她位份尊貴,但性格清冷無爭,看在外人的眼裡卻像是個軟綿綿的任人揉搓的包子,雖有楚苻堅盡心盡力的護着,但麗妃卻從來不肯對她有半分眼色,言語間彷彿是在呼喝自家的奴婢。
王良微微的一躬身,“皇上如今一刻也離不得貴妃娘娘的伺候,皇上說了,不許貴妃娘娘出景清宮半步。”
作爲楚苻堅的心腹,王良自是楚苻堅腸子裡的蟲子,就他查到的那些事和楚苻堅的反應,他知道眼前這位主子十之八九已是昨日黃花,言語間的語氣也就軟中帶了硬。
麗妃之所以有恃無恐這麼多年,依仗的不過就是楚苻堅跟她青梅竹馬的情分,但她卻不是傻人,此時一聽王良這語氣,就愣了一愣。王良就是楚苻堅的分身,他的態度就是楚苻堅的態度,今兒王良對自己這般語氣,卻是爲何?
但在王良跟前撒威風她卻是不敢的,看一看景清宮內的竹林,她突然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邊上衆人倒一愣,楚楓忙追了上去,叫道,“母妃。”
麗妃回頭看一眼兒子,點點頭,示意楚楓跟上,二人直奔長信宮而回。
看着那母子二人的背影,皇后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卻稍瞬既逝,她看向楚桓,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長信宮中,楚楓皺眉看着麗妃,“母妃,今兒王良的態度是不是有些不對?”
麗妃面色凝重,看向楚楓,“你也看出來了?”
楚楓點頭,“王良侍奉父皇多年,他知道父皇疼愛我也寵幸母妃,對咱們說話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今兒倒有幾分給臉子的意思,母妃,您覺得是不是?”
“對,”麗妃端起茶碗輕抿一口,“這便是我不在那兒耽擱的緣故了,”她放下茶碗看向兒子,低低道,“楓兒,你說,會不會是你父皇其實已經……所以纔不許咱們進去,也不讓那賤人出來,爲的是怕走漏風聲?”
楚楓一愣,他頓了一頓,就猛的跳了起來,“母妃,您的意思是……是父皇他……他病得太重,時日無多了?”
“要說你父皇心思極深,這會子太后大喪,這前朝後院都正亂着,若真是他病重,就裡裡外外必定就亂了套了,他定是擔心重華宮那對母子會聯合了王猛那廝做手腳,讓龍椅到不了你的手裡,這才索性大家都瞞着,”麗妃越想越覺得是這個可能,“在你父皇的心裡,那龍椅是一心要留給你的,否則怎麼會上次病重時,放着那嫡長子不理,倒把監國璽印交給你掌管?就連病好了都不收回來。”
楚楓也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兒,他點點頭,卻又擔憂,“但就算父皇是爲此才隱瞞的病情,可萬一父皇這次真的去了,王猛那一幫人也不會利利索索的讓兒子登基啊。”
“這倒是個問題,就算是你父皇留下遺詔,他們也是會想出法子來反對的,”麗妃起身來回走了兩步,就一咬牙,“明兒你把這事兒去告訴你舅舅,讓他悄悄調動京機的人馬暗自守在皇宮四周,再去文武百官跟前探一探口風,看他們會不會服你,將那反應最激烈的人都記下來,也別管他三七二十一了,索性就讓你舅舅派人半夜去把他們全部都……,”說到這兒,麗妃惡狠狠的做了個手勢。
楚楓卻瞬間就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獰笑來,“無毒不丈夫!”
楚楓執意要將太后的棺槨由金絲楠木換成黃花梨的消息傳進景清宮時,不等楚苻堅開口,玉貴妃已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不會吧?堂堂太后用黃花梨?哪有用那黃花梨做棺木的?”
楚苻堅兩眼微微眯起,也不知是在想起什麼,半晌才從嘴角溢起一絲毫無溫度的笑意來,他點頭道,“好,實在的是好!”
回頭見玉貴妃和王良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楚苻堅笑得森冷,“這對母子等了二十多年,終於還是被她們等到了報仇的機會,當年是太后逼朕不許追究桓兒的血脈之事,如今想來這生生的打斷了她的計劃啊,讓她心願不能得償,想來那時候,她就記恨上太后了罷!”
“皇上,那……奴才這就去傳皇上的旨意,將棺槨換成金絲楠木,”王良忙要轉頭出宮。
“等等,”楚苻堅叫住他,“隨他去。”
“皇上,”玉貴妃不解。
楚苻堅伸手撫一撫玉貴妃的頭頂,“朕只想看看她們到底還要做些什麼?”
……
楚楓並未讓他失望,王良很快就來回稟他道,“皇上,寧王殿下以監國璽印下令,道太后陰靈衝撞了皇上,要讓太后三七既出殯。”
“他敢!”楚苻堅額頭青筋直暴,他騰的站起,一掌拍在桌子上,“滿朝文武就由着他胡鬧嗎。”
“回皇上,宰相大人據說也病了,已幾日不曾進宮,信王殿下也被寧王殿下已監國身份下令命他去皇陵安排,太后三七出殯,喬將軍這邊的親信們自然是贊成的;但其他人就有些羣龍無首,一時竟勸不動寧王殿下,皇后娘娘力爭暈厥時,還被麗妃娘娘給搶白了,”王良很盡職的將景清宮外的種種如實回稟給楚苻堅。
邊上玉貴妃終於忍不住了,面色凝重的對楚苻堅道,“太后大喪乃是國喪,宮中停靈只有朝後延續的,萬沒個提前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豈不是全天下的笑話?”
楚苻堅拍一拍玉貴妃的手,“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玉貴妃雖還皺眉,卻不再言語,倒是王良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皇上,寧王殿下好端端兒的,爲什麼要讓太后的靈柩三七就出殯啊?他這急急忙忙的想要去做什麼呢?”
楚苻堅想到前幾天玉貴妃所中的那雙蘭花,就覺得心裡有了點數,他咬牙冷笑道,“他確實是急了,很急了,十分的……急了!”
太后出殯這一天,天很陰。
朝中重臣和皇后到底沒能擋得了太后三七就出殯,太后出殯之日如期進行。
宮城上,玉貴妃遠遠看着太后的靈柩已經到了碧水橋上,大驚,“皇上,您快命人去阻止啊,再不攔着,太后娘娘的靈柩可就要出宮了。”
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普通百姓之家,棺材一旦出門就沒個往回擡的道理。自她知道楚苻堅裝病後,就知道他這是要對麗妃母子請君入甕了。偏麗妃母子不安份,竟以爲皇帝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楚楓手持監國璽印,將滿朝文武和皇后都壓制得服服帖帖,他十分得意,就覺得這分明就是天下已經在握的感覺。
其實他執意要將太后的棺木由金絲楠木而換成黃花梨,不過是想試探衆人對他的容忍度和認可度是多少?然後,有眼色的見風使舵的都留下,而執意要跟他作對的,他就讓舅舅喬長天派人半夜將其殺之,剷除他登基路上的每一個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