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六公主是不是有什麼情緒上精神上的毛病這事兒,小冬當然不會對旁人說起。
轉眼三日回門,五公主偕駙馬回宮去請安,先拜見了皇帝皇后,又去見過了太后,小冬本以爲剛爆過家醜的六公主不會來,沒想到人家依然來了,而且打扮得還是光鮮亮麗,那髮髻梳的叫一個高啊,首飾戴的叫一個多哦——咳,小冬都怕她動作大了點就折了小細脖子。兩相比較,五公主卻穿的十分簡素,頭髮挽着個翻荷髻,既溫婉,又動人,首飾也不過兩三件。兩人一比較,六公主活象一棵會走路的聖誕樹,而五公主卻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就連面上淡淡的紅痕看來都十分順眼。
果然美女就是有化腐朽爲神奇的魅力,而六公主……
小冬對她不予置評。
六公主肯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小時候還能在她身上勉強找到可愛之處,現在怎麼看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沒人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來,好象那事兒從來沒發生過。可是等六公主先離席去探望宋婕妤,屋裡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許多人都對這段“醉打金枝”好奇不已,保不齊以後大夏朝也會流傳出醉打金枝的戲目和話本小說來。普通人心中對皇宮是有無限好奇和嚮往的,這一次的事兒,肯定會讓民間津津樂道,公主如何刁蠻,駙馬如何忍無可忍,皇帝又如何的寬容大度……
三公主四公主一起打趣起五公主來,生了孩子的女人說話百無禁忌,小冬在她們一開口的時候就知機的避出去了,免得她們打趣完了五公主,說不定還會順便捎上自己。
“小冬妹妹。”
“五姐姐?”
小冬正要去長春宮,五公主向她招了招手。小冬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多謝你送我的賀禮,我把那軸畫掛在書房裡了。”
呃?
小冬送的禮明明是自己做的繡品,畫……
是沈靜送的。
是沈靜自己畫的嗎?畫是什麼?
小冬十分好奇,當時她是挺想看看那捲軸裡到底是什麼內容的,硬忍住了沒看。
五公主笑容溫和,但是小冬卻敏銳的覺察到,她目光中並無太多新嫁娘的喜悅,落在庭院中的目光有些悵然和空洞。
“嗯……姐姐喜歡就好。”
“有空到我家中來做客,你也知道吧?就是翊善坊的候府。”
“知道的,我跟哥哥去過一次。”小冬輕聲問:“駙馬待你好不好?”
“嗯,他還好,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也很愛讀書。”
小冬和五公主不算熟,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和她好象親近得多。
大概是,她們心照不宣的共同保守了一個秘密。
雖然這個秘密不算什麼,沈靜和五公主連發乎情止乎禮的境界都沒達到,頂多算是彼此有好感。五公主曾經在多年前贈了沈靜一條錦帶,沈靜又在五公主大婚時回贈了一軸書畫而已,就這麼淡淡如水的情誼……
青澀,含蓄,悄無聲息。
沈靜和五公主,一個是名動京城的才子,一個曾經是皇宮中最美麗的少女,他們兩個人都太守禮,太懂得剋制。
也許這樣纔是最適合的方式。既然知道彼此不合適,那就不會開始。
他們和另一對小冬知道情侶,是多麼不同。
三皇子和姚錦鳳。
一個天真懵懂,一個少年莽撞,只知道跟着感覺走,最後……
小冬嘆口氣。
她自己亂糟糟的心緒還沒理清楚呢。
眼看她生辰的日子就要到了,小冬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簡直是恐慌的在數着日子,等待生日的到來。
都是秦烈害的。
而且這種煩亂還沒人可以傾訴,沒人能給她建議,如果趙芷還在就好了。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
五公主輕聲問她:“小冬妹妹?怎麼……有什麼煩心的事兒?”
小冬差點都快忘了五公主還在她身邊兒呢。
“也沒什麼。”
五公主淡淡一笑:“外頭怪冷的,你這是要去太后那裡?”
“是啊。”
五公主忽然朝前傾身,在小冬耳畔輕聲說:“小心皇后,上次刺客的事就算不是她所爲,她也肯定出了一把力。”
不等小冬反應過來,五公主已經轉身走了。
小冬怔怔的站在原地。
刺客……皇后……
直覺的,小冬相信五公主所說的話。
上次刺客的事情一直沒有結論,雖然後來發生了景郡王和二皇子的叛亂,然後就有人順水推舟將上元夜的刺客也推到他們頭上。
可是這是很荒唐的。如果是他們中其中一個乾的——景郡王想除掉的應該是安王或是安王世子纔對,至於二皇子……那更荒唐了。
如果不是皇后,也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
誰想要她的命?安王還有什麼仇家?還是她的存在阻礙了什麼人?
小冬想不通。
宮人來來往往,小冬覺得一陣陣的寒意,她攏緊了斗篷,緊緊攥着手爐。
結果從宮中回來小冬就病倒了。
她的身體這些年一向很好,注意養生和適當運動,除了小小風寒,這些年差不多不算生過什麼大病。可這一次不知怎麼回事,先是高燒燒了一夜,吃了藥之後好了沒有一天,又跟着低燒不斷,反反覆覆。本來安王府已經喜氣洋洋的預備給她過個熱鬧的生日,這一來也沒法操辦。正主都臥牀不起了,還如何操辦?
趙呂催逼了幾回,太醫也看過幾個了,都只說是外感風寒,陽氣虧虛,可是治來治去,雖然病沒再加重,也總不見好。趙呂氣得直罵庸醫。
太醫們這碗飯也不好吃,總是但求無過的。後來安王又請了一位並非太醫院供奉的魏郎中來看診,那人不過三十剛出頭,雖然安王的吩咐不能不聽,可是趙呂難免疑惑——都說郎中越老越好,這嘴上沒毛總怕辦事不牢。不過這魏郎中倒是沒那麼多廢話,只說:“郡主平素身體應該挺好的,吃食上也精細,這也不是什麼大病,放心養着吧。”開了方子後又說:“吃兩劑看看。”
趙呂問:“倘若兩劑不好呢?”
他口氣不善,魏郎中也不惱,只說:“先吃着罷。”
結果,不知是之前那些湯藥灌下去終於累積出了效果,還是這兩副藥真是特別有效,小冬發了汗之後,覺得身上輕快多了,第二天胃口也好多了,吃了一碗半飯。趙呂喜出望外,直說“人不可貌相”,又讓人備禮,要好好謝謝那位郎中。
小冬病是漸漸好了,心情卻不怎麼好。
秦烈一直沒露面——
難道生日不過了,他也就不登門了?
這人……
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這要是小冬不嫁他,那以後是不是就斷了干係再不往來了?
結果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小冬唸叨他,小冬掃過後面窗子一眼,那窗子忽然就被人輕輕推開了。秦烈輕巧的跳了進來,又轉身合上了窗子。
小冬看一眼外頭,隔着屏風還能聽見紅芙她們在外面做針線說話。
“你好些了麼?”秦烈往前湊湊,手在小冬額頭上試試,鬆了口氣:“不燒了就好,魏郎中還真是個有本事的。”
小冬一怔:“那個魏郎中是你請來的?”
“嗯,他不是京城人,我和他有舊交,正巧前些天遇見他了,當時沒在意,前幾天滿城裡蒐羅一通才把他找出來。這人雖然沒名氣,但是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的,太醫院那些太醫經年的悶坐在屋裡,看來看去,病人也就這麼幾個,眼界忒窄,光死啃醫書和方子有什麼用?這位魏兄走南闖北,手下不知經過多少疑難雜症,太醫和他可沒法兒比。”他看看小冬手底下的紙,微微皺起眉頭,不贊同地說:“你這纔剛有起色,寫字看書太勞神了,等好了再寫再看也不遲。”
“在牀上躺了這麼些天,憋悶得慌。哥哥他們又不讓我出屋子,也不讓我動針線,我再不寫兩個字,骨頭都生鏽了。”
秦烈搖頭:“那也不行。你要實在悶得慌,就陪梅花玩一會兒。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出去逛。”
梅花兒正懶洋洋的趴在窗臺上,被暖氣薰得正打盹呢,忽然聽到有人提起它的名字,耳朵豎起來動了動,轉頭朝這邊瞅。這貓好吃好喝的,被養的油光水滑體態豐腴,已經胖得快不成樣子了。看到這邊也不是生人,尾巴甩了甩,又趴下了。秦烈小聲罵了句:“真是隻懶貓。”
“胡媽媽說今天風大,你怎麼還過來了?”
“我看來看看你好了沒有。”
秦烈在懷裡摸了摸,拿出一封信來:“給你。”
小冬沒接,臉朝一邊側了些:“什麼呀?”
有什麼話不能說還得寫信?
秦烈一愣,馬上知道她是誤會了。他的臉也有點微熱,瞅着小冬半邊側臉微微有些泛起粉桃色來,耳朵白嫩精緻象貝殼似的,也漸漸染上一點點緋色,心裡一熱,拿着信的手就懸在那兒。
小冬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正好和秦烈有些癡怔的目光對着正着。
“你看什麼?”
秦烈定定神,低聲說:“這是你那個舊交寫的信。”
舊交?
她的舊交……趙芷寫的?
小冬把信接了過來拆開看,果然是趙芷的筆跡。
————————————
第二卷快要結束鳥……
看到有親留言說,這文快完結了……
呃,俺可沒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