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走水路,從京城出發沿運河一路南下,途經南郡、安陵,最後到達遂州,差不多要四十來天的路程。比走陸路是要慢,但是以姚錦鳳現在的情況,不管是坐車還是騎馬都太過顛簸,對她和胎兒十分不利。
雖然有秦氏同她一道,可是指望秦氏照顧她——
那是白指望。
秦氏雖然嫁過人,生過孩子,可是對如何照料孕婦全然是個外行。她自己也是這樣說,當時她被林家趕了出來,最大的問題是解決溫飽,後來安定下來,借住的是木匠家的房子,每天奔波忙碌,哪顧得上專門伺候肚子?最後連孩子出生都是在草棚裡……
好在李萬河是個很靠譜的人,買了兩個有經驗的婆子和小丫頭一同上路。小冬給預備了整整幾大箱的東西,吃的穿的藥材雜物,甚至還提前預備了給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布匹。
“這是薑糖,這是梅子,這是霜葡萄,還有酸筍、桃脯和瓜條。”一溜排開的各式瓷罐子裡全是零嘴兒,“還有,這是江女官幫我抄錄的,給有孕的人補身的食膳,路上想必都用得上。”
小冬實在放心不下。
但是三皇子的警告,必定是因爲情勢對錦鳳十分不利。不管是他老孃還是他老婆要出手,都不是好應付的。皇后就不用說了,三皇子妃吳氏也不是吃素的,上馬能射獵下馬能作詩,文武全才。雖然三皇子和姚錦鳳之間的事早就成了過去式,可是若還有人想拿這事做文章——
李萬河帶了不少隨從,秦烈又安排了人手護送。
小冬和錦鳳告別時,她是憂心忡忡,錦鳳倒是絲毫不放在心上,還反過來安慰她。
“你別擔心,就算我以後不來京城了,你也可以來遂州啊,到時候我帶你去爬山,紫檀山的風光可好了,三月裡的時候滿山都是花,泉水特別清特別的涼,山裡還有不少猴子呢。”
秦烈也笑着說:“別擔心了,不會有事兒的。瞧你這眉頭皺的,都快成老婆婆了。”
小冬狠狠瞪他一眼。
小冬一直送他們到城門口,秦氏拉着她的手說:“你們好好兒過,不用惦記我。過年的時候若是能回來最好,要是你們挪不出空,我想法子來京城也行。秦烈要是敢給你氣受,你就告訴我,我狠狠揍她。”
小冬的滿懷別情總算被這話驅散了些,笑着說:“嗯。到時候您揍他,我給您遞棍子。”
“回去吧,天熱得很,別曬壞了。”秦氏摸摸她的臉,抱了她一下,低聲說:“我一直覺得沒生個女兒是這輩子的缺憾,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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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鼻子微微發酸。
對這個年輕漂亮的婆婆——小冬心裡沒能把她當成親孃,倒是象個大姐姐一樣。脾氣直爽,又很和氣親切。和她相處永遠不會讓人覺得難受,小冬預想中的婆媳問題一個也沒有碰着。
“好啦,別哭鼻子,哭腫了眼皮可不好看了。”秦氏拍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別送了。”
小冬站在路邊,一直看着車隊消失在視野裡,纔沒精打採的上車回去。秦烈一路上說了許多寬慰的話,還講了好幾個笑話,也沒能讓她覺得高興起來。
“要不,咱們今天去王府蹭飯去?”秦烈琢磨,見了安王和趙呂,總能讓她心情好些。
“算了,哥哥前日就去成嶺了,父親這陣子又忙。”
連百試百靈的“回孃家”都不管用,秦烈也覺得黔驢技窮。
“天這麼熱,中午別回府了,美味居新請了一個廚子,做得一手地道的西域菜,燒茶雞,煎蝦,烤肉,去嘗一嘗吧?”
小冬點了點頭。
秦氏走了,錦鳳走了,家裡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她也不想那麼快就回去。
錦鳳她們剛來的時候,家裡天天都那麼熱鬧,到處是歡聲笑語。白天三個人湊在一起玩葉子牌,擲棋,挑選衣料,商量菜譜。晚上吃過了飯,在花園裡頭散步,月亮投在地下的樹影看起來都那麼婆娑多姿,池子裡的水面在月光下亮晶晶,就象一面嵌在花樹叢中的大鏡子。即使錦鳳搬出去了,和秦氏在一起也很快活,秦氏跟她講許多遂州的事情,那些她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沒有見過的景緻風物——秦氏還去過婆夷國,那裡的姑娘可以自由的上街,不用頂着紗帽遮得密密實實,那裡從不下雪,一年四季鮮花盛放……說的小冬心馳神往,真想親眼去看一看。
秦烈安慰她說:“有機會的,到時候我帶你去,江南水鄉也好,西域大漠也好,你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世上的奇景奇觀多着呢,只怕你一輩子都看不過來。”
美味居的這個新廚子果然不凡,煎蝦子做的異常美味。蝦去了殼先醃過,烤得香氣四溢,吃着既鮮嫩還彈牙,因爲秦烈吩咐過,辛辣調料和其他香料放得都不算多,很合小冬的口味。茶雞味道也好,外酥裡嫩,肉滑汁稠。小冬最欣賞的是最後一道湯,濃郁鮮香。
食物在填滿人們的肚子的時候,也會讓心靈上產生一種滿足感。
因爲送別而帶來的失落似乎被食物的美味與豐富彌補了,飯後秦烈親自捧了茉莉水給她洗手。小冬的臉龐紅撲撲的,因爲天氣炎熱,鼻尖上有一層細細的汗珠,看起來越發顯得嬌豔。
美味居後頭有一個院子,移栽了不少翠竹,風吹過來沙沙直響。小冬靠着秦烈,眯着眼睛。
“剛吃完飯別立刻就睡,咱們說會兒話。”
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你說,娘和錦鳳她們現在走到哪兒了?”
“他們走的不算快,天黑的時候差不多能上船,現在還在半路上呢。”
“船也安排好了吧?”
“你放心吧,都是新船,又穩又快。”
秦烈揪了一顆葡萄給她,小冬拿在手裡把玩,葡萄皮薄,汁水滲出來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要找帕子來擦,秦烈把帕子接了過去,卻低下頭來,舌尖擦過小冬的指腹,聲音裡帶着笑意,低聲說:“好甜。”
小冬覺得指腹上的那股微癢順着手臂一直延伸到胸口,腳趾都忍不住蜷起來了。
她本能地把手往後一抽:“去去,你怎麼和梅花學上了。”
秦烈無辜地說:“梅花有我這麼知情知趣麼?”
“梅花沒你這麼厚臉皮是真的。”小冬往外頭看看,雖然沒見着什麼人,可是畢竟不是在家裡。
“讓人看見了可怎麼辦?你也老實一點。”
秦烈說:“看見就看見,咱們是正經夫妻,還怕人看不成。”
話雖然這麼說,他也沒有再動手動腳。
“你這裡也有人跳舞唱曲助興嗎?”
“沒有。”秦烈搖頭說:“美味居不做散客生意,都是提前幾天就要訂座。來的人多半圖這裡地方幽靜酒菜美味,用不着找人唱曲什麼的助興。”
也是,這裡是和一般酒樓的嘈雜喧攘不同,坐在屋裡聽不見樓上樓下左右隔間的半點動靜。
“嗯,不俗。”小冬點頭誇讚:“是你的點子?”
秦烈一笑:“不是。是王爺替我出的主意。”
“啊?”小冬意外之極:“父親?”
安王還懂得開館子?
他會琴棋書畫,懂仕途經濟,會騎馬射獵……
想不到這開門做買賣他也會?
……大概除了生孩子,沒有什麼是父親不會的吧?
“一開始我只是順口和王爺提了一次,這裡地方不算大,要做別的用途一時又想不出來,是王爺說,天下人不管到了何時,總是要吃飯的。也不用那麼多花樣,只要飯菜好,地方舒服,一定有人來。這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一開始名聲不響,生意清淡。後來漸漸有了回頭客,知道的人也多了。”
小冬一半覺得驕傲,一半又覺得好笑。
“嗯,父親倘若不做王爺,做生意人也一定是頂尖兒的。”
“可不是麼,聰明人做什麼都行。”
小冬回府後睡了大半下午,起來時都快要傍晚了。睡得久了人反而沒精神,拿着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理頭髮。紅芙知道秦氏她們走了小冬覺得失落,想辦法找話題讓她解悶。
“今天家中沒人來過吧?”
“沒有。”紅芙端了一盞青梅茶過來。茶用冰湃過,涼涼的酸酸的,喝了很是醒神:“王府打發人送了些蜜瓜來,說是王爺讓送來的。要不要切來嚐嚐?”
“不了,晚上等他回來了一塊兒嘗吧。只送了瓜來麼?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說什麼。”紅芙笑着說:“您要是想王爺和世子了,就回去住幾天麼,我看王爺也肯定十分想念您。”
“嗯,也好。對了,胡媽媽呢?”
“您不是吩咐了想找幾位郎中來問話麼,胡媽媽爲這事忙了大半天呢。不過那幾位都說,象您說的那樣的病人,也沒有什麼好法子能根治,不過是平時多注意保養,忌寒涼忌酒忌辛辣,也不要勞累動氣……”
小冬點了點頭。
這和御醫所說的也差不多。聖慈太后這病主要就靠一個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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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三月沒什麼感覺就過了一大半了。
下個月俺要出遠門~~不過更新會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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