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根藤上,清思轉頭看了看徐簡,銀牙咬住嘴脣道:“我已承諾告知徐公子真相。你是她師姐,本可以問他。這既是大楚國事,想來徐公子沒理由藏私。可你如此背信棄義恩將仇報,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說的話?”
下方的徐簡精神一振,暗道老子行善也不算少,從來都是好心沒好報,這回至少有人說了句公道話!精神振作,力道又生。徐簡竭力抓住青藤,一邊嘗試將腳纏到藤上,用來減輕手的負擔。
崖頂言錦心臉上一紅。她儘量不朝徐簡看去,只是扳着臉道:“善有大小。事有輕重。我逼供你是因國事爲大。至於我這個師弟——”
她略一躊躇道:“我又沒有害他。他要能爬上來我不介意搭把手。但以他的種種表現,我認爲救他是行小善而壞大計。他濫殺、好色、下作、陰險。這種人多一個,世上就多一分禍害!我不主動大義滅親已經是格外容情!”
徐簡肚子都要氣炸。但正全力維持身形,哪有精力開口辯論!耳邊聽得清思悽然道:“我害了徐公子一次,徐公子卻對我施以援手。我雖是個邪教妖女,但基本的人倫道義還是講的。你只要先救了徐公子,你要問什麼我都照實說出!”
徐簡心中暢快,真想爲這個“邪教妖女”拍手高歌一曲。
懸崖頂上,言錦心又羞又怒。她揮刀將青藤砍缺了一角,厲聲道:“你以爲我不敢殺你?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招是不招?要是不招,我立刻送你去見無生老母!”
峭壁上徐簡深吸口氣,暗道:事已至此,怎麼都要賭一次了!他騰出左手,飛快的在懷裡摸到藥匣,單手打開匣蓋,憑記憶摸到第三支,小心的抽了出來。之前言錦心只繳了他的槍,並沒取走懷中物品。其後一路逃命,也來不及對他細搜。好在藥瓶是一種生物膠質材料。不然屢經擠壓早就碎了。
等將匣蓋關嚴,徐簡的右臂已開始打顫。爲節省體力,他沒有擡頭觀察,但他心知如今言錦心的情緒極不穩定。一旦發現自己有弄鬼的嫌疑,“化慚愧爲力量”的言大師姐極有可能失控!因此他儘量隱蔽動作,左手飛快的隔衣摸到血管,一咬牙,彈出針頭就紮了下去。
冰涼的藥液一打進身,徐簡全身都止不住顫動。按溫老師的說法,這“天魔丹”可以極大激發潛能。甚至產生一些近似的特異功能。但效力極限只有七十二個小時。藥力消退後人將筋疲力盡,至少得靜養十二個時辰。如不能及時調養進補,極容易生出一些古怪病症!
山崖頂上,言錦心斬下第二刀,清思仍是倔強異常。這種情況大出她的意料。她本以爲清思這種女人貪生怕死,既肯對徐簡賣身投靠,在生死相逼下肯定會屈服。結果全不是這麼回事!連番的挫敗感與內心的煩亂不安彼此交纏,言錦心漸漸有些發狂的傾向。
她紅着眼道:“好個妖女,簡直是無恥加無腦!你既想效忠你的徐公子,姑奶奶我成全你!”
她也懶得再想辦法,揮刀就全力砍斫青藤。清思眼中現出絕望之色,雙手加力要搶上崖頂。言錦心冷笑道:“不自量力。你這純是找死!”
言大小姐自小隨南拳名師習武,十幾二十年沒一天不打木人樁或跟人對練。正常情況下,讓清思持刀她空手都休想佔到便宜。這種形勢下清思想翻盤,那確實是異想天開!
清思咬牙力攀。身子離崖頂還有兩米,言錦心冷笑揮刀。刀刃準確斬到豁口上,深深切了進去。噹的一聲,刃尖與山岩相觸,濺起數顆火星。
一聲輕響,卻是切割過半的青藤被清思體重拉斷。清思立時下落。慌亂中她伸手亂抓。但事先沒調好姿態,縱有一些凸巖凹坑又豈能輕易抓牢!
清思的指甲瞬間斷了數枚,指尖在巖壁上抓出數條血痕。她發出一聲滲人的尖叫,身子翻騰着向下落去。
崖頂言錦心長長出了口惡氣。胸中卻覺虛飄飄的,一種難以言狀的空洞。她閉上眼睛深深吸氣,還沒睜眼,耳邊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翻上崖來。言錦心吃驚之下,飛快退出數步。崖頂藤蔓糾結,腳下一絆差點摔倒。等她睜開眼時,立刻目瞪口呆!
徐簡半身是血,衣破衫爛,手抱清思站在她的面前!
“你、你……”言錦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徐簡淡然一笑,下巴輕擡道:“好個女俠!把我的手槍還我。然後立刻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這種人!”
手槍!一言驚醒夢中人,言錦心立刻伸手掏槍。剛抓到槍柄,徐簡已如風衝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言錦心駭然發覺此子五指有如鋼鉤,居然抓得她筋軟骨酥,絲毫無力反抗。
徐簡放下清思,用另一隻手探入懷中,繳下言錦心的手槍,隨即將她一推道:“你走前面!大英雄大俠客都是非常物種,行爲不可理喻,我這種小人、奸人可招惹不起!”
言錦心咬緊牙關,對徐簡的譏諷不置一詞。事已至此,雖不知變故何出,但她心知趕快離開纔是上策。她一言不發,轉身就向前方飛奔。她身段玲瓏、身手又靈活,交雜的樹幹藤蔓對她影響並不很大。
清思這纔回過神來,驚訝道:“徐公子就這麼放過她?”
徐簡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把她殺了?揍她一頓?又或者奸她一次出氣?”
他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最終對清思道:“咱們走吧。一談到所謂‘俠客’、‘清官’、‘英雄’、‘救主’這些變態物種,老子簡直三月難以下飯!不談這個,還是趕緊下山,吃飽喝足,然後你陪公子爺我行雲布雨樂上一樂!”
清思臉上一紅,岔開話題道:“公子饒了我一次,救了我兩次!清思此生必定謹遵諾言,一心一意伺候公子!”
徐簡哈哈一笑,攬住她的纖腰道:“我這種奸人,還是跟你這種妖女氣味相投。來吧,公子爺帶你下山!”
徐簡抱着一個人仍是縱躍自如。他輕輕一跳就上了一株青松,隨意邁步,又到了鄰樹的橫枝上。他試躍幾次,找到縱躍的節奏,漸漸越奔越快。清思只覺身子象騰雲駕霧,耳邊風聲呼呼,眼前景物急閃。驚駭之下她數次要出言詢問。無奈剛一開口,空氣就倒灌進來。她只能立刻閉口,暗道此子真是怪異莫名,如此神通究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