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後,忠伯侯尋女。帝準其假。
因爲空閒出了時間,尤子君回到了以前在秦府那段時間的‘看似’悠閒的日子——整天沒事就出去逛逛,拜訪一下故友,再去找太傅下棋,暮色降臨時便回府,一張臉也沒有前段時日那般可怖了。
後來秦漫笑話他道:“可有去舊地重遊?”
尤子君一時之間,沒聽明白,故而詢問。
秦漫便道:“蘭春園啊……”
尤子君‘懲罰’了秦漫,讓她和兒子一同背古詩,還要釋其義,這下子可把秦漫給苦着了。誰想到一時逞口舌之快,招來這麼多日子的‘酷刑’呢?
不過忠伯侯是說一不二的,所以忠伯侯的夫人自然要以身作則,體現忠伯侯的威信。秦漫便被綁在了府裡,沒辦法抽出空來陪尤子君,而尤子君便又整日整日的去外頭了。
至於皇甫錦會答應尤子君,讓他告假去‘找女兒’,是因爲皇甫錦早就知道尤子君的苦心了,便一直說尤淨綿下落不明。既然皇上都這麼說,文武百官自然也就是這麼說了,無人懷疑。
尤子君在外閒逛着。對秦漫和尤蘭珍則稱他出來找女兒。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個女兒是永遠也找不着了……
不知不覺地,他走到了尤子賢的府門口。本欲繼續往前走,他卻想起自從堂弟媳去世後,他就只來探望過這位堂弟一回,之後倒是尤子賢上門去找過他幾次。
想到這裡,他決定上門去拜訪一下,反正也是無處可去的。他便慢悠悠地,朝大門口走去。
如今,尤氏錢莊又興旺起來,新族長的上任又帶動了整個尤家的發展,尤家似乎恢復了老太爺當初所在時的欣欣向榮的景象。尤子賢數度提出要讓尤子君接任族長,再三表明他無心族長之位,而想趁有明君在之時去重新報效朝廷。
然而,尤子君一直沒有同意。畢竟他的公務太繁忙了,根本無暇去顧及這一大家子。而且他看透了當初尤府的勾心鬥角,也不想成爲各房勾心鬥角的籌碼。儘管,如今的尤家,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侯爺?”門口的家丁一時打盹,等到發現身前站着人時,才睜眼一看,頓時驚訝出聲。而後,他慌忙下跪:“小的給侯爺請安,小的該死!”
“起來吧。你進去給族長通報一聲,就說尤子君來訪。”尤子君並不急着進去,畢竟尤子賢如今已經是尤家族長了,他身爲尤氏族人還是要遵守規矩的。
“是。侯爺稍等。”那家丁也算是明白過來,便匆匆轉身去府裡稟告族長大人了。
尤子君在外等了一會兒,之前去通報尤子賢的家丁又奔了出來,點頭哈腰的請尤子君進去,說是族長在廳堂裡等。當然,尤子君不知道的是,這家丁因爲他一句話,被尤子賢狠狠罵了一頓,說是忠伯侯來還需要什麼通報?
尤子君進府後,在廳堂裡見着了尤子賢。尤子賢站着,主座空着,看樣子是要等尤子君上去坐。不過,尤子君對自己家裡的人從來不擺架子,便是絕對不可能在尤子賢的府裡坐上那位置的。
“族長好客氣,我還是坐這兒好了。”尤子君未等尤子賢開口,便選了一處左側的客座坐下了。他所坐的客座旁也有位置,如果尤子賢真不願坐上主座去,那就坐在他身邊也是妥當的。
尤子賢果然不假思索地朝他右手邊的空座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坐下了。
然後,尤子賢開口,聲音竟有些啞:“淨綿的事情。我給堂兄道歉。”
尤子君心頭震了一下,卻也微愕,淨綿的事情,堂弟爲何要向他道歉?他看了尤子賢半晌,才問道:“雖然淨綿還沒有找到,但淨綿被劉三娘擄走的事情跟族長並無關係,族長爲何要對我道歉?”
尤子賢突地重重捶了扶手一記,臉色慘然地道:“堂兄就別瞞我了,我難道也跟堂嫂她們一樣,會被堂兄這樣輕易的矇騙住嗎?”
這麼說……他心中確定了上回傳說中被鬼殺死的……就是淨綿?尤子君看着他慘然的臉色,沒有開口說話。
“我知道,那個嬰兒就是……”尤子賢再度擡眼時,眼眶竟紅了:“所以,我要給堂兄道歉:一是我當初不該將淨綿還給堂兄堂嫂,以至於讓那劉三娘得知了淨綿的真正身世;二是我夫人臨終前說了對淨綿不好的話。”
“什麼話?”尤子君不是不知道,那個堂弟媳有多厲害。如果說堂弟真的對漫兒曾動過心思,那麼堂弟會那般喜歡淨綿也就說得通了。淨綿實在是跟漫兒很像,他心中又是一陣傷感。
尤子賢嘆了口氣,趁着下人進來奉茶的當口,伸手擦了擦溼潤的眼。等到下人出去之後,他才說道:“夫人說,淨綿很可愛,她很想把淨綿帶走。我去東石村打聽過了,那女嬰被害死的日子,正是夫人走了三個月後的日子。”
尤子君聞言頓時臉色鐵青,站起身來便一拂袖,鼻子中發出輕哼之聲。他並非爲那堂弟媳的話生氣,而是爲子賢堂弟這番話生氣。堂弟媳爲何憎恨淨綿?不就是因爲淨綿長得像漫兒,而堂弟媳實際上憎恨的是漫兒麼?
如果按照子賢堂弟這番話來說。豈非那堂弟媳想帶走漫兒也是可能的?而實際上在淨綿被擄走那日,漫兒的確遭人下毒,只是僥倖逃過一劫罷了。所以,他越想越氣,越想也越憂心。
“堂兄儘管打我罵我就是,我絕無怨言。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爲我,夫人她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更害得淨綿……”尤子賢已經連續在家裡懺悔許多個日夜了,爲了關於淨綿的那個噩耗也是暗中不知流了多少淚。
“夠了!事情絕不是族長所說的那樣!”尤子君怒喝,打斷了尤子賢的話。
尤子賢眼看他動怒,心中卻是無比舒暢。他就缺一個人來罵罵他了,要不是他對堂嫂有別樣情愫,夫人怎會因恨說出要帶淨綿走的話?所以說,淨綿的事情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該被打該被罵!
“堂兄……”他又待開口,又再一次被尤子君給打斷。
“族長以後休再提起此事!關乎到我家夫人安危,族長還是少說爲妙!”尤子君見他還待再說,怒氣更爲上升,打斷他的話後見他一臉不解,索性將話給挑明瞭:“族長不知道其中內情,休要胡言亂語。當初淨綿被擄走,我家夫人也差點中毒身亡。原因是送去夫人房裡的兩壇酒被下了劇毒。僥倖的是,夫人將那兩壇酒給倒掉了,僞裝醉酒來欺騙我,這才逃過一劫。”
尤子賢震驚,這事他是從未聽說過。不過莫說他不知道,就是秦漫自己,也不知道呢。
“所以,族長說這種話,莫非是想暗示我——堂弟媳能帶走淨綿,也能帶走我家夫人嗎?!!!”尤子君再次拂袖,怒氣衝衝的往外走去。不願再與這口沒遮攔害他擔心的傢伙多說一句話。
尤子賢怔然,心中猛地又收緊——若是夫人真有這個意思,那堂嫂豈不是早晚的事?這越想,他倒是越往衚衕裡鑽了,尤子君的怒吼白費了。
尤子君走到門口又停住,轉身衝尤子賢沉聲說道:“關於淨綿的事情,族長務必保密。如果讓我家夫人或是我娘知道,族長可要小心了。”
放下威脅的話之後,尤子君才真正的離開了尤子賢的府邸,留下了一臉呆滯的尤子賢。
尤子賢的腦中出現了剎那間的空白,好久好久之後,隨着下人的一聲叫喚,他猛然驚醒過來,飛快的跑去了蘇豔冰的靈位前,苦苦哀求去了。
尤子賢以爲,既然淨綿都能被‘帶走’,那他的夫人要是真起了‘帶走’秦漫的心,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方纔堂兄都說了,秦漫的確差點中毒身亡,只是僥倖沒喝那兩壇酒而已。
所以,就算他下輩子給夫人當牛做馬,他也要求得夫人的原諒,讓夫人放過秦漫。只是,若蘇豔冰真的在天有靈的話,怕是會被他這一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舉動氣得真要‘教訓’他了。畢竟,蘇豔冰臨死前便已經悔悟,希望能有來世再和尤子賢一同,恩恩愛愛的了。
而尤子君離開尤子賢的府邸之後,心中是越想越不踏實,索性折返了回府的路,前去寺廟裡求籤,順便給那蘇豔冰做一場法事去了。不管這方法有沒有效,儘管他們的敵人已經全部死了,可爲了漫兒的安全,他還得這樣做,以防萬一。
不過。身在侯爺府的秦漫卻正和尤立硯在先生的督促下,學習古文,並不知有兩個男人爲了她而迷信到去求一個死人放過她。
然後,秦漫這個娘,被小帥哥輕言笑話了兩句,頓時——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就是不會這種生澀難懂的之乎者也,怎麼樣?
於是……大欺小,課堂擾,白鬚先生心中惱,隨後大小都求饒——先生罰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