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剛走出靜寧院,正打算去沈姑娘的頤院,卻見沈姑娘房裡的婢女巧兒淚漣漣地往這邊奔過來,便停住了。.她心中疑惑不已,這巧兒分明是往靜寧院來的,可巧兒那副神情又……
巧兒擡頭一見少夫人正站在面前,便三兩步上前,略帶着哭音低聲道:“少夫人,姑娘病危,請少夫人過去一趟。”
秦漫心裡一驚,急急地便往頤院趕去,她自是知道後邊人會跟上來,便一邊趕路一邊問道:“少爺可是已經過去了?”
巧兒在後頭抹着淚答道:“不,姑娘說她還能撐住一會兒,便只讓賤婢先請少夫人一人過去。”
秦漫便更加快了腳步,她心裡明白,既然沈姑娘這般吩咐巧兒,必是有甚麼重要的話要與她說,否則不會連尤子君也沒有通知。看來沈姑娘的病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難怪她前幾日見到沈姑娘,總覺得沈姑娘精神全無,形神不在了。
一行人匆匆趕到頤院,秦漫直接進了沈姑娘的房間,巧兒便與月成守在門外。
秦漫快步走至牀前,見沈姑娘正半躺在牀上,便挨着她坐了下來,輕聲道:“沈姑娘,我來看你了。”
沈姑娘虛弱地笑了笑:“你來了,好,好。”
秦漫聽她並未稱呼自己‘少夫人’,心裡便隱隱有了不詳的感覺,難道沈姑娘連今晚也挨不過去?可這未免也太快了,更何況她是不能看着沈姑娘走的,事後尤子君還不得氣她個半死?
沈姑娘似是看出了秦漫的擔心,便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清楚自個兒的身子狀況,一時半會兒的還死不了。再說了,我也捨不得少爺,我是怎麼也要見少爺最後一面的。”說到後邊兒,她眼裡有些朦朧起來了。
秦漫見狀趕緊伸手去扶了她,一時心裡也有些酸,若不是這府裡的一些黑幕,想必沈姑娘與尤子君也是頗幸福的一對璧人。一向言語得當的她,此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原本她過來是要看看沈姑娘是否知道檀香的一些事情,可現在她卻一句話也問不出口了。試問在沈姑娘即將香消玉殞之時,她又怎能以探問的口氣向她打探什麼內情呢?可要直接的問出來,她又還有些不願意,畢竟她跟沈姑娘也還沒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沈姑娘劇烈的咳嗽起來,感覺喉頭腥甜之時便慌忙拿過牀頭的手帕捂住嘴,一陣翻涌之後她便咳出血來。
秦漫瞧得有些觸目驚心,站起來便要去請尤大夫,卻被沈姑娘拉住了手。
沈姑娘沒事人一樣丟掉了帶血的手帕,示意秦漫坐下來。接着她才說道:“我年初便發現自己受了那檀香的影響,每回不點檀香了精神便好很多。只可惜時日太久,大夫都說藥石無效了,我也沒告訴少爺。你說這檀香,那是劉婆子經手的,可劉婆子跟夫人是什麼關係?”
秦漫靜靜的聽着,並不插嘴一句。面前的人,並不需要什麼安慰,只需要一個傾聽的對象。也或許,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託付事情真相但卻不會害了尤子君的人。
沈姑娘悽然一笑:“少爺對夫人,那是言聽計從啊,也斷然不會信什麼風言風語。我跟了少爺這麼多年,怎麼會不清楚呢?”
她拍了拍秦漫的手,精神似乎好了些,便讚賞地看着秦漫道:“所以秦漫,你這次做得很對,很對,很對。檀香的事兒,是千萬不能查下去的。你就是知道誰是兇手,也找不到證據,沒準兒一大羣人搶着認罪,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頓了頓,她又說:“我已經是快走的人了,你不會怪罪我吧?我知道你心地好,也有能耐,比前幾位夫人都精明,所以我纔敢這麼放肆吶。”
秦漫恍惚了一下,這還是到這裡之後,第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呢,卻不曾想是在此種情形下。她回過神來,方纔笑了笑說:“沈姑娘喜歡就好,我不介意的。”
沈姑娘便繼續說道:“我是過不了今夜的了,可我不放心少爺啊,我得找個人照顧他。”說着說着,她流下淚來:“少爺待我多好呢,可你別以爲少爺就是喜歡我、愛我的了。”
秦漫換了個方向坐着,輕輕的拍着她的肩,心裡卻想着尤子君不愛她,那還能愛着誰?尤子君可是與沈玉涵從小時候便一直相處到現在的,這青梅竹馬的感情那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吧?
沈姑娘便把頭靠在了秦漫的肩上,喃喃地說:“少爺他不愛我,我早就知道,也希望少爺能有一個摯愛的人。你來了,我覺得很好,我也走的安心了。尤府裡的那些姑娘們,沒一個是真心替少爺打算的。她們要不就想着自個兒的榮華富貴,要不就知道自己心計不足乖乖的呆在房裡不惹是非。”
說到這裡沈姑娘自己先笑起來:“其實你也不爲少爺打算,你都不喜歡少爺,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不願接受少爺。少爺多好的人吶,對每位姑娘都體體帖帖的,極少發火兒,是我們女人最想嫁的良人了。”
秦漫忍不住皺了皺眉,對每個女人都好?這纔是最讓她不願接受的。罷了,就算尤子君目前只有一個女人,那也不能保證在這種大環境下他能不去找其他女人,所以她是萬萬沒有想過真正的接受尤子君的。
沈姑娘心想時間也不多了,就還是不要隨着性子來吧。她說了這麼多,這秦漫還是一個字不說,看樣子秦漫還是沒與她打開心扉。她便搖了搖頭,吃力的伸手往牀內側,從鋪底兒摸出了個用布包着的方形東西,遞給了秦漫。
秦漫見狀疑惑地問道:“沈姑娘,這是何物?”
沈姑娘頗有些得意地笑:“這是關鍵時候能救你命的東西,可你得答應我,不到你將那黑心的幕後人抓出來時,你不能動用這東西。”
秦漫半信半疑地接過來,欲打開瞧一瞧,卻被沈姑娘制止了。
沈姑娘不贊同地看着她道:“回去再看吧,快收好,我不會騙你的。”這會兒秦漫要是打開來看了,怕是就不會接受了。她在心裡暗笑:秦漫啊秦漫,雖說你的底細我還不清楚,可你的秉性我還是瞧了個一清二楚的。只要你接了這東西,那你就是欠下我人情,你怎麼着也得幫我照顧少爺的。
秦漫本想不接,可又覺得沈姑娘都是快走的人了,不過是一件物什,難道還能對她產生什麼威脅不成?再說待會兒她回屋去看了,若真是什麼不妥當的東西,她扔了就是了。思及此,她便點着頭將東西揣進了懷裡。
見狀,沈姑娘才笑了:“其實這次我讓巧兒去請你過來,是想拜託你兩件事,希望你千萬要答應我。”
“不知是什麼事?沈姑娘請說,若能辦到我一定辦。”秦漫在心裡嘆着氣,她便猜到了沈姑娘是有事相托,才先讓巧兒去叫她而不是叫尤子君。
沈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哀慼地央求道:“請你一定要把害少爺的人給抓出來,請你一定要好好愛少爺,與他白頭到老。”
秦漫半晌不語,這頭一件事不消沈姑娘說,她也會爲了自己的性命與將來努力辦到,可這後面一件事兒……她是不會欺騙將死之人的,所以她只有實話實說。她歉然一笑道:“沈姑娘,第一件事我會盡力去做,但後面一件事——請恕我無法答應。”
沈姑娘猛地抓住她胳膊失聲道:“爲什麼?少爺有哪裡配不上你?你爲什麼不肯好好愛他?少爺他已經對你動了心,你明白嗎?你必須得答應我!我不允許你讓少爺傷心!”
“沈姑娘,你別激動。”秦漫被她掐的生疼,卻還得顧忌着她太過激動而……她便連聲說了幾遍,才總算是讓沈姑娘平靜了些。
沈姑娘一向溫婉,此刻卻頗爲執拗地說道:“你知道我就快死了,所以你今天必須得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你已經是少爺的夫人了不是嗎?你若不說實話,我就是做了鬼,也會不安心,我一定會回來纏着你問清楚這件事的。”
饒是秦漫再鎮定,此刻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本身便是不可思議的穿越到了這個時空,自是不由她不信鬼神之說。她看着沈姑娘堅定的神情,心知這回不說是不行了。萬一真有鬼魂,她被纏住了那可是要被這裡的人當作妖邪給燒了去的。
斟酌了好一會兒,秦漫纔開口說道:“沈姑娘,你說的都對,我知道以你們的觀念來說,尤子君他的確很好。可是——我無法忍受我的另一半還有其他女人,所以終有一日,我會離開這裡。”
沈姑娘愣了半晌,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少爺他只能有你一個女人,你纔會愛上他,永遠陪着他?”這是什麼奇怪的思想?這不是犯了七出裡的妒嗎?
秦漫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從未想過。沈姑娘,我已經解了你的困惑,還請你不要將這番話告訴少爺,否則我恐怕……”
“你剛剛說你要離開?你要到哪裡去?”沈姑娘一邊問着,心裡一邊想着,這可不是我告訴少爺的,是少爺自個兒聽到的。
秦漫嘆了口氣道:“我還沒想好,或許將來有一天就突然有了去的地方吧。”那個地方就是她的故鄉。
門外,月成是急的快要哭出來了,可巧兒一個勁兒的把她的嘴巴給捂住,不許她發出聲音來。而站在門口的尤子君,則是表情古怪。
聽到後面一句,尤子君終是聽不下去了,砰的一聲踢開房門,冷冷地道:“你哪兒也不許去,給我回房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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