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政深喉頭一哽,竟沒有接上話來。
這時,鬱庭川下了逐客令:“不是說公司有項目等你簽字,還不回去?”
“……”
知道多說無益,顧政深合攏文件夾起身。
離開前,他又轉過頭來:“清雨打算讓JOICE在國內念小學,這個你知道嗎?”
鬱庭川本來正欲點菸,聞言,翻打火機蓋的動作稍頓,顧政深看他這樣,顯然不知情,拿文件點了點鬱庭川:“你說你怎麼當爹的,泡在溫柔鄉里後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她告訴你的?”鬱庭川問。
顧政深點頭:“原本就是黃種人,整天混在白人堆裡有什麼意思,要我說,當初就沒必要出去。”
鬱庭川扔下打火機:“出去有出去的好,想要高飛的,你也關不住她。”
“高飛?腿都折了還怎麼飛?”顧政深也是不懂,這兩人本來好好的,結了婚卻鬧成那樣子,捱不住好奇,開口問:“你到底是真不在意了,還是在我面前故作淡定?以前我覺得你像楊過,深情的不行,現在倒成了張無忌,看着深情實則無情。”
鬱庭川擡頭,看向他:“那你呢?趙敬之還是田伯光?”
顧政深禁不住笑罵:“你給我找的什麼角色,我最起碼給你選的都是男主角,你還給我來個採花賊。”
“你還不走?”鬱庭川彈了彈菸灰。
“走,馬上就走。”顧政深的手握着門把,稍作停頓,又道:“好歹是你孩子的媽,感情沒了情分還在,你說是不是?”
說完,顧政深就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
辦公室裡只剩一人。
過去片刻,鬱庭川按熄菸頭,站起身走去落地窗前。
陰天,哪怕是黃昏,也不見夕陽映紅半邊天。
鬱庭川的雙手撐着玻璃窗,望向遠處高樓聳立的建築,正是南城的新城區,也會是本市未來二十年最繁華的地帶,恆遠在那一帶有不少的投資,其中很多是他坐上這個位置後提出的方案決策。
只不過,這兩年,處處所受的牽制也越來越明顯。
這個時候,座機電話響。
是董助打來的。
“鬱總,董事長請您過來一趟。”
掛了電話,鬱庭川又在大班臺邊站了會兒,這纔去董事長辦公室。
……
董事長辦公室。
鬱林江正把西裝外套掛起來,看到敲門進來的鬱庭川,臉色瞬間冷了幾分,等鬱庭川走進來,當即把幾張紙甩在大班桌上,近乎質問的開腔:“我看你這眼裡,早已經沒了我這個做父親的。”
鬱庭川在桌邊的椅子坐下,雙手,骨節分明的十指交疊在腿上:“不過是正常的人事請辭,這種小事,何必鬧到您這裡來?”
鬱林江冷冷一笑:“你不把人公司的核心技術人員組團挖走,人家會告狀告到我這裡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無可厚非。”
鬱林江緊緊盯着他,過了許久,繼續道:“常軍比你前一步收購那家汽車零部件公司,不到一下午,你就放出消息,高薪挖人團隊,怎麼,你就那麼自信,汽車產業園這個項目能落實下去?”
鬱庭川淡笑:“會不會落實,時間問題而已。”
“我看你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鬱林江說:“我趁今天也把話跟你說明白,把深圳的科技產業園改造成汽車產業園,從電子科技轉變爲汽車生產,這個項目,董事局也不會通過,哪怕你能拉到幾個股東站你那邊,恆遠不可能捨本求末。”
鬱庭川淡淡的道:“政、府這幾年都在提倡國貨購買,在家電跟電子產品方面相繼出臺過補助政策,之前就有國內汽車公司收購歐美的汽車品牌,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沒有企業會冒這種風險,恆遠現在加入汽車製造這一塊,到時候促進跟國企的合作,再有日本人的技術作支撐,將來未必不能在國內汽車市場佔有一席之地。”
“你這些不過是假設,實際成功的案例拿得出來麼?”鬱林江將之前鬱庭川交上來的計劃書丟過去:“與其費心討好日本人,不如做好手頭的工作,恆遠現在的發展已經夠好,不需要在去新的領域充當領頭羊。”
鬱庭川的長腿交疊,往後靠着椅背,看向父親的目光興味深邃:“求穩,不是壞事,但過於保守,終有走下坡路的一天。”
鬱林江態度堅定:“就算走下坡,我也不想看着它被你折騰成四不像。”
說完,他又看向鬱庭川:“孩子沒了,你倒一點不見傷心。”
鬱庭川道:“傷心有時候,不需要擺在明面上。”
“我看你倒是一臉春風得意。”燈光下,鬱林江嘴邊的法令紋更深刻:“靠一個胎停孕沒了的孩子,訛了顧家跟李家一把,讓人家爲你奔波操勞,我看不用多久,連我都要尊呼你一聲鬱總。”
“我要是不那麼做,您現在恐怕不能安心坐在這裡跟我說話。”
鬱林江笑一聲:“都把孩子當成籌碼,這麼來看,你們倆倒是也配。”
聽出鬱林江指的是誰,鬱庭川神色如常,過了會兒也跟着笑笑:“您出手就是一座盛茂商廈,誰被這個餡餅砸中都會暈頭轉向,早知道您對子孫的在意,只是沒想到,對我的孩子,您同樣這麼費心。”
鬱林江的眼神涼涼:“你倒打探的夠清楚,精明成這樣,居然還被個女人算計去,連自己的下面都管不住,還讓人懷了孩子,以後人家想跟恆遠做生意,是不是隻要往你牀上送女人就行?”
這時,鬱庭川站了起來,雙手握着桌沿,看着面色沉篤的鬱林江:“別人沒少給您送女人,您享用了,孩子都生了,也沒見您答應跟人家合作。”
鬱林江額際青筋隱現,卻沒有接話。
鬱庭川緩緩鬆手:“都說子肖父,我再不濟,也不會在這方面跟您肖像。”
話落,轉身欲離開。
鬱林江卻道:“別再整*,好歹是你的妹妹。”
見鬱庭川停下來,鬱林江看着他的背影:“既然是胎停孕,不該扯上無辜的人,她這輩子也就演戲這個愛好,還不值得你分出心思對付她。”
鬱庭川回過身:“您把我想的太萬能,她如果現在在國外被綁架,您是不是也認定是我在操縱?”
鬱林江注視着他,沒做聲。
鬱庭川說:“沒其他事,我先回辦公室。”
“我剛纔去見了嘉芝。”鬱林江開腔。
他沒有迴避鬱庭川投來的視線,徑直往下說:“嘉芝是個好女孩,你已經三十四歲,不是十四歲,玩夠了就給我回到正道上,之前隨你折騰,不過是因爲孩子,那樣出身的一個女人,還不配坐鬱家二少奶奶這個位置。”
鬱庭川卻道:“我自己的事,心裡有數,不勞您操心。”
“你有數?”鬱林江的臉色陰沉:“你要是有數,就不會讓她拿着孩子給你給整個鬱家下套,我說不讓你繼承恆遠,你就故意找這麼個女人來堵我後半生的眼?”
鬱林江冷哼:“你想找人合演這齣戲,也要看人願不願意跟你搭戲,孩子生下來,我把盛茂劃到她名下,前提是先跟你拆夥,你以爲這是我提的?那你就太小看自己選的人,覺得小丫頭片子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人家的胃口可比你想的大得多。”
鬱庭川緩聲道:“您想的太多,也管的太多,難免思慮過甚。”
“怎麼,還認爲人家小女孩對你死心塌地?”鬱林江冷笑,帶着嘲諷:“你要是脫去恆遠老總這層皮,她恐怕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小丫頭勢力得很,你覺得她對你有情意,恕我眼拙,倒是沒瞧出來,要不是不能生了,我看她不至於這麼安分,你要想有掌管這個集團的資格,就想把自己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理清楚!”
“對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判斷,譬如在公司政策上,您選擇求穩,而我選擇不斷往前。”
鬱庭川說:“同樣的,在女人的問題上也是如此。”
“……”鬱林江緊抿着嘴脣。
“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對我有沒有情意,我恐怕比您更清楚。”
鬱林江冷聲諷刺:“還真當自己是情聖。”
“不如您。”
鬱庭川丟下這三個字,走去辦公室門口。
鬱林江看着這個成熟挺拔的兒子,繼而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比起大兒子和小兒子,這個二兒子是最像他的,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卻也最不討他的喜歡,在鬱庭川拉開辦公室門的時候,終於沒按捺住開口:“你娶顧嘉芝,我可以在下次會議時提名你進董事局。”
話音落下,門也重新合上。
鬱林江氣得不行,緊咬牙關,恨恨的罵出一句:“逆子!”
……
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鬱庭川沒有直接回自己辦公室,路過咖啡間的時候,步伐稍有放緩。
咖啡間裡,董事長秘書在跟幾個女員工笑着聊天。
鬱庭川改了方向,走進去。
董事長秘書背對着門口,正說着集團裡的趣事哄新來的女職員開心,忽然間,察覺氣氛的變化,女員工紛紛止住笑,轉身各幹各的去了,他下意識回頭去瞧,瞧見鬱庭川的時候,嚇得魂兒都出竅了。
------題外話------
想了想,決定要寫一章老鬱的處境跟想法,有利於在接下來的劇情裡,大家更好的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