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警督?”兩個還沒有警官銜的小菜鳥就這樣對着那一張摁到他們面前的證件目瞪口呆。同時那件大衣下露出的埃爾塔警常服上的徽章也閃得他們有點發慌。
這下真真是大水衝翻了龍王廟。
“門東市有警官銜的埃爾塔警察也只是屈指可數,那就是你們要達到的目標。當然了,你們只要認真且無私地爲了埃爾塔的治安做貢獻,每個人都能成爲主政一方的的保護者吧。”——那時候,教導他們的中國長官是這麼說的。
“握草,真的假的?”兩個小菜鳥雖然已經做到了這條街的頭頭,可他們遠沒有到被授予警官銜的級別。“皮彭斯……警督,您的轄區不在這裡,在門東市?那來盾城有何貴幹?”
皮彭斯滿足地放下手機,雙手抱胸答道:“來這裡當然是有任務了。二位後輩,跟我跟了有一兩百米了吧?怎麼?懷疑我的身份?不認得證件,總認得這個吧?”
“認得,認得。”皮彭斯按動了某個按鈕,直板手機的屏幕亮起了刺目的背光——這下兩個小菜鳥才真正看清楚皮彭斯的手中拿着的機器,這證件就算不真,但這千里傳音的寶貝可不是一般人能仿得出來的。
“那,沒有事情我倆先告辭了?”二人看似鎮定,其實已經開始發抖。
“別走啊,二位。”皮彭斯笑着搖了搖手指。“我來這裡是爲了幫皇室的政務顧問找幾個人調查一下案情,做一下筆錄,但是我對盾城的方位和道路不是很熟悉,有勞二位幫我帶個路?”
“帶路?”剛要走的兩隻小菜鳥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目目相覷。雖說這位應該是就是長官無疑,但是這是不是公報私仇啊?擅自離崗,這邊的長官過問下來會不會責罵啊?哎,同胞上司的屁股還不知道有沒有中國上司的來頭硬呢,一旦撕逼起來,還真不知道個輸贏在哪,但是神仙打架,自己八成要遭殃這總是逃不掉……
“哎哎,擔心啥啊?”皮彭斯向前一步,做了“跟我來”的手勢。“你們的長官電話號碼多少?我可以交給政務顧問跟他溝通一下,不要擔心他的責難。”
“可……”
“哎,責任全部由我來承擔,這下行了唄?對了,‘坡地南路’的中段應該有個花園?二位請先帶我去看看吧。這是命令。”
“遵命。”已經搬出命令二字,二人自是不敢懈怠分毫——又是三等警督(中隊長),又是手機在手,天知道這位的手眼有多高。剛剛他說替埃爾塔皇室政務顧問辦事,那還真說不定是皇家衛隊一級的寵人……
等等。兩個小菜鳥幾乎是同時清醒:既然皇家衛隊在外面碰了釘子,那這人會不會和那根釘子有關係?不……從級別和經驗上來看,這應該就是爲了解決攔車鳴冤事件的偵辦人吧。
“頭兒,頭兒!”三人中一人拔開腿,二人正要緊接跟上時,只見後面幾個看起來穿着普通的便衣急急忙忙衝了上來。“頭兒這是……”
“來得正好啊。你們有一點好,就是哪
裡出了事情跑得比誰都快。但是你們呢,盯人的技術還是圖樣,明白這意思嗎?”
幾個便衣都愣住了——這正是剛剛他們提到的那個精準辨別出所有同伴的男人。
“那還是有請長官指點一二,我們如何才能做得更好?”小菜鳥當中的頭目未免血氣方剛,一句話就要對着皮彭斯頂上來。
“你,來回梭巡轉個身那麼大角度,就怕人看不見麼?”皮彭斯看似隨意地指向其中一人,“還有你,手裡的菸灰缸就是警方制式的,生怕人不知道?當然,最嚴重的還是你們兩個帶頭人啊。”
“怎麼說?”兩人還目瞪口呆。“我們是按規定來的啊。”
“如果我是歹人,”皮彭斯做了一個假設,“你們倆剛剛一齊追過來,要是我的速度比你們倆都快,比香港記者都快,那你們怎麼辦?是不是眼睜睜地看着我跑掉?”
“那,怎麼辦?”
“你們倆一開始就沒必要站在一起。沒有對講機沒事,你們有手電筒嘛。一人站街頭,一人站街尾,便衣控制住活巷周圍,見到電筒閃爍有情況就包圍。”皮彭斯拿出了防諜工作的先進經驗——但他確實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套沒被用在這裡,是指導者也生疏的緣故麼?
“哎,這‘層層包圍’品咂着還真有點意思啊!”剛剛血氣涌起頂撞皮彭斯的小菜鳥聽了這麼一番話,嘴裡默唸了幾句居然就瞬間改變了態度。
皮彭斯在心裡可是笑得開了花兒:這宰牛的鏈鋸,不拿出來秀兩手還真以爲我是課桌上拿着小刀對鉛筆瞎比劃的小屁孩了?
不過他的臉上倒還崩得緊實,看周圍都低頭服氣他才正色道:“你們當中有誰對‘坡地南路’和哈澤芬格家族有所瞭解的?請跟我來,其他人原地照常巡邏吧。”
“這哈澤芬格家族城府頗深,你也已經知道了?”
“是的,趙顧問。我這裡有熟悉盾城,特別是西城區市儈瑣事的基層警員。”
“那就好辦了。這哈澤芬格家族兩代的父子關係,兄弟關係,分家事件的大致來龍去脈,”趙顧問喘了口氣,“你都瞭然於胸了?”
“嗯,尚且算不上全部清楚吧。但是我這裡的兩個警員不僅能給我帶路,說起他們分家協議裡那些內容也還是朗朗上口。”
“那我就不叨擾了。待會如果能夠找到查辦這份地契的官員信息我會打給你的。”
電話那端很快傳來嘟嘟嘟的掛斷聲,皮彭斯便在警員的崇拜目光包圍之中放下了手機。
“哎,哎?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啊?年輕人放尊重點成不?”
“爲什麼你會這麼熟練啊?”一個警員抱怨道。“中文這東西我們都學不太會,你到底和中國人練習對話過多少次啊。”
“瑪德白學!”皮彭斯的腦海裡四個泛着雪花的大字正在冉冉升起。哎?我怎麼會有這種念頭?皮彭斯努力搖了搖頭,想把這四個字從腦海裡甩去。真是奇怪,自從和門東市的那羣中國同事一起擠在電腦
屏幕面前,各種奇怪的念頭和畫面還有口頭語就從腦子裡的某些地方噴涌而出,堵也堵不住……
“練習對話?爲什麼要練習?”恢復清醒的三級警督假裝搖頭否認對話練習的作用,以至於讓自己剛剛的動作不太唐突。“每天接觸的業務經常碰到需要交流的地方,那自然而然就會了啊。”
“真是羨慕你們門東市,什麼都有,比起我們這個到處都在拆的首都可好多了。”剛剛發問的便衣還是有些不滿——他很清楚,先懂得更多中文的人能接觸到更多的知識,也就能更快地在這埃爾塔警察體系的權力真空中爬升……
“你們也有可能會調動到門東市,我也有可能到這裡來成爲你們的上司,至於盾城。”多尼瓦指着路旁已經有了圍擋,正在徹夜進行砼澆築的大樓工地正色道:“以後盾城還不是會變得跟門東市一樣繁華,這裡好歹是多尼瓦陛下的復興之地,怎麼說也不會虧待你們……”
“這還真是‘沒有虧待’我們盾城老百姓啊?啊?”就在同時,鮑威特拾起錘子恨恨地把釘子斜釘進他住家內沿牆的木板裡。
和構成二層的木板一齊釘在牆上的,還有他從市政廳拿到的拆遷條例複印紙——那東西一直都在圍欄外的公共信筒裡,想拿就拿。
而直到從多尼瓦的宮中出來,偶然知曉有這麼一樣東西,甚至是直到看到那張紙上的內容,鮑威特才兩腳冰涼,涼意一直衝到頭頂。
“瑪德,制杖了!”
自己橋上的那部分房屋肯定是不能算入補償面積了,鮑威特看完那張紙只有深深的怨恨——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爲什麼?哪怕是自己還沒有攔住多尼瓦的車也好!
把時間往回撥幾個小時,也就是黑色SUV抵達盾城臨時市政所之前,鮑威特就這樣一邊撕碎從信筒裡抽出來的A4紙,一邊放肆地悲鳴。
然而這條道可不容他回頭——去找多尼瓦陛下服軟,告訴他自己被冤枉的只有兩塊地的地契而已?你瘋了鮑威特,你真以爲那行宮的門雖簡陋,是你想進就進的麼?真以爲多尼瓦陛下對你露出憐憫的表情,你就可以肆意地搖尾乞憐,出爾反爾了麼?
鮑威特剛想扭頭往行宮的方向走,理性和慾望卻又做出了一次合力,把他往反方向挪。
對,就該這麼做!就這麼服軟地回家去,那是多麼地不甘!拼死了也就賠上不到一百平方米,討個糟糠之妻住也就得了,還想着進什麼上層人士俱樂部?做夢吧鮑威特,吶,那紙張上分明寫着複數層可以疊加計算,你還不趕緊去做?
沒有什麼比夢想,或者說不切實際的夢想更加蠱惑人。鮑威特的心中登時就燃起一陣邪火,驅動着他往木材店飛奔,又驅動他催促夥計把木板往家裡運,再到不眠不休地趕工起“起碼看起來像是那麼回事”的木屋二樓。
“哼!”又一顆斜釘子把木板固定在已經用墨線劃清的牆上。“看好了,斤斤計較的混蛋們,屬於我的我就一定要奪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