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也是消耗精力的活兒——對於初陣的博裡費茨諾來說更是如此。靠在暖氣片旁沒多久,他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趴在牀上呼呼大睡,至於探查這艘船……迷糊的博裡費茨諾早已成功說服了自己:那些事就等到休息夠了再說吧。
但與他不同,看過“電影戲”之後興奮得不能自已的人也不是沒有。譬如在電影裡“找到”知己的諾伊艾薩斯便是如此。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他親手攀登那發紅的山岩,在洞穴之間穿行——對於他來說,那是最大的樂趣。至於發現古時的器物……諾伊艾薩斯嘆了口氣,他和他的神友們已經很久沒有再次發現真神的遺蹟了。所以在他可以追溯的記憶裡,他遊歷的目的倒顯得十分單純。
察覺到嘆氣的武然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塔利歐斯先生,您對這‘電影戲’感覺如何?”
“滿意!十分滿意!”諾伊艾薩斯出人意料地撫掌稱讚,“異世界的風光令我着迷。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希望能去看一看。”
“消遣之物能博君一笑,那自然是最好。至於雙月行星的居民到異世界出遊,”武然的回答不免有些閃爍其詞,“或許路程還有些漫長,但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
“您是指兩側居民的自由往來吧?我的意思呢,是希望我們能夠先……嚐嚐鮮,嗯,這個意思。”諾伊艾薩斯聽出了武然的意思,也就索性把話挑明。
“大體上沒有錯。只不過你的理解稍微有些偏差。從我們國度順着傳送門來到異世界的人已經經過了挑選,目的就是要把我們對異世界,也就是雙月行星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武然一邊旋開了一道跨艙段的水密門,一邊嚴肅地回答道。
“那也就是說,真神所賜予我們的傳送門的通過權會被你們永遠地掌控下去?”
武然指着舷窗外的大海回答道:“倘若這傳送門開在我們星球上不屬於我國的茫茫大海中,那我們自然無權管轄,或者說不由我們全權管轄。但,現在它出現的位置正好位於我國的國土之上,那麼我們行使的並不是傳送門的管轄權,而是我國國境的‘入境管轄權’罷了。塔利歐斯先生想必不會像雙月教會的其他愚者那樣糊塗,睜着眼就能談笑風生地把本屬於別人的東西劃歸自己所有吧?
這一席話說得諾伊艾薩斯有些汗顏——他確實沒想到還有門後管轄權這一出。
“這麼說吧,塔利歐斯先生。”武然趁着他低頭不語,進一步地用套路敲打之,“開傳送門的本來就是雙月教會,難道傳說中力推這件事成行的‘禁咒研究會’和現世神就沒有想到會有什麼結果麼?就沒有往壞的那一方面,也就是被門中勢力反噬的覺悟麼?”
“當然沒有。”諾伊艾薩斯惆悵地答道,“他們的信息渠道稱門對面將是一個完全沒有魔法的世界,讓埃爾塔帝國替我們奪取那個世
界的利益,然後分成合作……在他們的眼裡,沒有魔法的勢力不可能戰勝依靠着魔法力量已經統治世界的教會。誰知道,他們的信息完全偏離了原有軌跡,從傳送門裡把埃爾塔軍打回來的軍隊擁有能夠改變天象的魔法。”
“你也知道的,”武然糾正道,“這不是魔法。建立起我們的一切,讓我們打敗入侵者的不是魔法。”
諾伊艾薩斯就此苦澀地答道:“我清楚,這只不過是你提起的‘禁咒研究會’對神座方面和教會高層的報告說法。他們把責任歸於信息渠道,據說是‘精靈’的失誤,但是自從我來到埃爾塔,我才真正發現了問題所在,至於他們的信息……倒是準確無誤的。”
“對於這‘禁咒研究會’,我知道得不多。”武然搖了搖手,示意他身邊的少年不要再說。“這些話,我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按照規章制度,武然聽到了什麼敏感內容都必須全部一筆一劃地寫報告往上交。談談家常倒還好,這有關於重點情報的內容他寧願直接一腳踢給在門東市的同事們,越俎代庖既不討好,又累。
二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冰冷,武然見狀也不想說話,他倆便從綠區的放映室兼會議室一路走到了黃區的船員住艙。再上一層甲板,他們便回到了艦橋正下的黑區居住艙。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民生號開出了埃爾塔近海的無雲區,逐漸進入了距離埃爾塔海岸一百海里之外的降水雲區。
變得凌厲的西北海風開始吹打着主桅杆頂上的五星紅旗和埃爾塔錨旗,就連主桅杆上的航海雷達都開始輕微搖晃。
到了下午四點,平靜的海面也變得波浪紛起。本來穩如狗的民生號到此時已經變得在海面上輕微搖晃。海風夾着海浪上的泡沫吹打着位置較低的舷側走廊,順便帶着隨風的雨珠把舷窗玻璃打得乒乓作響。
博裡費茨諾就因爲這響聲從短暫的夢中緩緩醒來。
“幾點了?”睡眼惺忪的他捏着枕頭問道。
“長官,”在他身邊捂暖氣片的士兵回頭看了一眼牆上內嵌的傳統時鐘,“四點半了。”
這會兒民生號是已經真真切切地開進了降水雲區的中央,周圍的海況接近第三等級。民生號在五級海況的情況下也能繼續航行,只不過現在的船搖晃得有些嚇人。
“這船,搖得有些厲害啊。”博裡費茨諾這會兒已經坐直了起來,“我本以爲這鋼鐵城池在任何海域都能安然不動,可沒曾想這還沒一天,這鐵船不也搖起來了麼?看來異世界人的魔法技術,也就是徒有其表。”
“博裡費茨諾長官,您先看看外面。”這剛剛爲他報告時間的士兵此時指着不大的舷窗道。
博裡費茨諾頗有不解地靠上那舷窗,外面的景象果真出乎他的意料:齊平於牆壁的舷窗上,水幕就像瀑布一樣不停地刷新,把
窗戶玻璃打得異常清晰。
海風吹打着窗外走道欄杆上的繃緊鏈條,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而船舷外面的海浪則好像谷地當中的羣峰,上面白色的泡沫則像是山峰上的雪頂。
“這是……暴風雨吧?”博裡費茨諾驚懼地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那士兵臉上倒也寫滿了慌亂,“但是若要換成我們海軍的艦船,恐怕這是大大的不妙了吧?”
“我怎麼知道……”博裡費茨諾不安地提起放在被褥上的棉褲,“希望這艘船能平安無事地度過風暴吧。”
“不知道異世界人知道把他們的船隻設計得過於牢靠,以至於撐過了暴風雨反而被我們奪取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呢?”團隊地位僅次於博裡費茨諾的魔法師倒顯得很樂觀,“爲了應對暴風雨,他們一定會付出大量人力去處理船體的各處受損……你們就沒有經歷過麼?船隊遭遇了暴風雨,就連乘客也要下到船艙裡去修補船板的。”
“各位旅客朋友請注意,”就在此時,突兀的廣播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現在本船正在行駛過暴風雨區域,船體可能有較大程度搖晃,但本船依舊處於安全狀態,請各位旅客不要驚慌……一切活動照常進行,請相互轉告。”
“我說對了吧?”早上嘴賤的那位魔法師此時自豪地發表評論,“此地無銀三百兩。異世界人有必要對一件‘盡在掌握’的事情發表這樣的全船命令麼?”
“奇里亞說得有道理。”博裡費茨諾似乎忘了因爲他而導致的戰力大減。“那你打算怎麼利用這段時間?一把奪下‘民生號’?”
“不,我不認爲可以這麼衝動。”魔法師奇里亞雙手互抱,呈足智多謀見多識廣狀,“再說了,就算能奪船下來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航行出這片陰雲。致勝的關鍵,就在於今天,和千夫長大人所詢問過的‘報警開關’。若是我們今天能趁亂把這船裡的門門道道摸個明白,起碼找到去上甲板的通道,那麼我們就能得勝。”
與此同時,民生號艦橋內的氣氛倒是出人意料的輕鬆。前來值班的二副和氣定神閒的舵手,還有靠在屏幕前嚼口香糖的船長臉色都還算平靜——平靜得差點就讓人以爲,這不是民生號碰到的第一次高海況航行。
“只可惜,試航的時候沒有碰到這樣的情況。”船長指着面前的非實時雲圖對着剛交班的中國籍大副笑道,“高壓脊之後就是這麼大一塊低壓區域,就是想繞開也繞不開啊。”
“那就不能推遲兩天,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離港麼?”大副的臉色是他們之中最凝重的,“現在的浪高,少說也有兩米了。”
“兩米?”船長的鼻子出了一口長氣,“解放輪原型在渤海灣航行的時候,碰到過五米的寒潮浪,也沒折了胳膊斷了腿,現在不還好好地在大連港停着?這你就省省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