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年來,朱瑾一直生活在密州,密州靠近北方第一造船基地登州,和北方造船重鎮萊州接壤,常年下來,朱瑾他也知道幾分水戰的事情。知道在海上和河內是不同的,海上波浪大,所以海上戰船素來較大,不過卻不需要太多人數,皆因都是以風帆爲動力。船上加載牀弩、小型投石機,最重要的還是抗風浪。
反而是內河戰船,卻走不得到海上太長時間,否則不等敵人來便翻船,甚至在海上解體也並非危言聳聽的事情。更簡直內河多用人力,最多也不過風帆人力各半。到了這波濤洶涌的海上,一場大戰下來,當真累得人夠嗆。
最重要的是這內河戰船和海船作戰,便如步兵對騎兵。海船作戰不利可以往海上撤退,內河戰船不能夠追得太遠,否則這風浪便掀翻自己。加上這海岸線如此長,還真是叫人防不勝防,恐怕楊行密以後也不過是李存煥戰績上一筆比較閃亮的存在罷了。
朱瑾也想通了,知道楊行密最後恐怕也不是李存煥的對手。當天便派人拘禁了戴友規,表示絕楊行密,以顯示自己對李存煥的忠心。再派人準備禮物,書寫奏章。到了八月這奏摺才隨同三車禮物送到北京府。
李存煥將這事情拿到早朝上談論,最後經過討論,派樞密使蔣玄暉作爲天使。(額,這個天使是天子使者的簡稱,不是打錯。)
冊封朱瑾爲御林軍大將軍,密國公,朱瑾自然欣然接受了,蔣玄暉更是暗中傳達李存煥的話,許諾日後征討朱溫一定會帶上朱瑾,並擒獲朱溫會讓朱瑾親自動手。再次堅定朱瑾的復仇之心。
緊接着李存煥再次重建禁軍中的勁旅金吾衛,似乎想將當初大唐的勁旅都重建,先是神策軍,接着是御林軍,再到現在的金吾衛。對於金吾衛統帥,李存煥出奇的並沒有任命任何一名當世名將,李存煥是調在安東任職的沙桉克回來擔任金吾衛大將軍。並且將神策軍安置在北京城東面,又稱東軍。將御林軍安置在西面,有稱西軍。而金吾衛則是駐守在幽州,和幽州城防軍分別鎮守內城和外城、皇城。
李存煥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讓神策軍、御林軍成爲純粹的軍人。試想中國什麼時候軍隊放置在鬧市中的?皆因繁華的鬧市可以讓士兵不由自主的放鬆心神,會學會很多地痞流氓的手段,慢慢成爲一幫陷入金錢中腐敗。而金吾衛則是會成爲類似武警性質的軍隊。
所以這次李存煥爲朱瑾、高思繼兩人挑選的都是從河東挑選過來的貧民組成的,不過人數不太多,只是各有五千人。另外加上朱瑾和高思繼各自帶過來的五千舊部,一軍爲一萬人。不同的是神策軍是步騎混合,而御林軍則是純騎兵組成,哪怕是步兵也學會騎馬。到達戰場後再下馬列陣。當然,因此步兵配備的馬匹不用衝鋒,馬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能夠跑就是了。
另外還加大財政對軍隊的注入,河東藩鎮軍隊編制爲八萬人、振武和單于都護府則爲四萬人,不過其他其他藩鎮依舊。
李存煥此番的擴軍引起了附近藩鎮的畏懼,河東本來不過是七萬人左右的編制,別看只增加一萬人。加上振武原本約莫兩萬兵馬的編制,這次便增加兩萬軍隊。單于都護府乃新設立,便直接增加四萬。神策軍、御林軍各一萬。金吾衛也是一萬五千人的編制。也就是說這次擴軍人數達到十萬五千人,讓朱溫、楊行密、李思諫等和李存煥接壤等節度使都不由自主感到驚懼。
一下子多了十萬大軍,雖然說李存煥的轄地也多了不少,但依舊無法讓人淡然面對。
……西都洛陽……
朱溫臉色陰沉的在書房中踱步,在陰暗的燈光下,顯得朱溫格**暗。
“噶噶”一陣敲門聲響起,這彷彿一條導火索,點燃起朱溫心中的邪火。
“幹什麼孤王不是告訴你們都不要來煩孤王嗎?拉下去,亂棍打死”朱溫只感覺心中的邪火直往上竄,兩眼在陰暗的燈光下射出食人一般的目光。
“千歲,是我”外面傳來一般淡然的聲音,並沒有被朱溫的語氣嚇倒。
朱溫聞言,先是一愣,旋即臉上露出驚喜交加的神色,連忙一個箭步竄到雕花木門前,將雕花木門打開,只見敬翔高瘦的身影站在門外,敬翔後面還有幾個士兵走過來的人影,不過他們速度很慢,見到朱溫,不由鬆了口氣。領頭一個開口問道:“千歲是不是拉下去……”
“滾沒有看到是軍師嗎?這個命令能夠當真的嗎?”見到敬翔朱溫只感覺心情大暢,一揮手,喝罵道。一幫子士兵聞言,都不由自主鬆了口氣,他們也怕捉了敬翔後,朱溫又翻臉,他們這幫小兵就悽慘了,簡直就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朱溫也不理會那些士兵,一臉興奮的拉住敬翔的手感嘆道:“軍師走了,孤王真是彷彿離開了水的蛟龍。幸好軍師你來了,對了軍師你怎麼趕過來的?是不是軍師你知道了河北的消息,這才趕過來?”
“恩”敬翔點點頭,臉色罕見的凝重着。“下官在開封知道了此事,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朱溫咬牙切齒道:“早知道如此,當然說什麼也要滅了李存煥現在恨啊”
敬翔搖搖頭,嘆息道:“下官也小看了李存煥,否則當初也會勸說千歲對付李存煥。讓人心驚的還是現在李存煥麾下人才濟濟。並且李存煥都出了名氣,唯纔是用下官聽說很多人不出世的隱士都出山投奔李存煥。比如有河東狂儒之稱的崔子羽、雜學大師鍾匡。”
朱溫明顯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不由臉色一怔,開口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敬翔嘆息一口氣,開口說道:“下官也剛剛接到消息,便快馬加鞭剛過來便沒有麻煩他們多跑一趟。不過真是可惜啊那個河東狂儒也就罷了,雖然文采斐然,最多不過是一李太白罷了但鍾匡精通雜學,擅長機關、水利當初千歲派人去請都避而不見。可惜便宜了李存煥啊”
朱溫聞言不由更加氣悶,一擺手說道:“軍師別說了你越說孤王就越難受,你說孤王是不是應該和劉知俊那叛徒休戰?”
敬翔聞言也不由心頭暗暗佩服,朱溫果然的梟雄一般的人物,能屈能伸。當初朱溫剛剛成爲宣武節度使的時候便遭遇黃巢起義軍的進攻,借了李克用的兵才合力擊敗黃巢,最終逼得黃巢死於狼虎谷。朱溫旋即便因爲上源驛的事情翻臉不認人,可惜殺不了李克用。
繼而朱溫受到秦宗權的壓迫,朱溫便以自己和朱瑾兄弟都姓朱,攀上關係,互相稱兄道弟。藉助朱瑾兄弟的兵馬擊敗秦宗權後,便立刻轉過槍頭來對付朱瑾兄弟。現在因爲李存煥強大的關係,更是不惜聯合叛徒劉知俊,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不過敬翔卻搖搖頭說道:“劉知俊熟悉千歲,恐怕不會聯合千歲再說劉知俊之所以叛變,還不是李存煥推波助瀾,他和李存煥關係好,恐怕不容易拉攏”
其實敬翔心裡面知道,最主要,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原因,那就是,敬翔剛纔說的第一個理由,劉知俊熟悉朱溫。
上面的事蹟已經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朱溫過河拆橋的本來堪稱天下無雙,而且朱溫還是等你到了河中心才拆橋,叫你死在河裡面。熟悉朱溫爲人的劉知俊哪裡敢相信朱溫的話,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朱溫算計的。後面的理由不過是敬翔怕朱溫難堪加上去,故意淡化朱溫本身的因素罷了
朱溫也不是傻瓜,剛纔不過是病急亂投醫,自然而然的想到現在的大敵劉知俊,現在也被敬翔的話暗暗點醒,朱溫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不靠譜了。朱溫便不再提聯合劉知俊的事情,猶豫了半響,開口問道:“那按照軍師所言,現在能夠聯合誰呢?”
“李茂貞,楊行密”敬翔緩慢的吐出兩個名字。
朱溫聞言不由皺起眉頭,特別是聽到楊行密的名字,更是輕輕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恐怕他二人不肯李茂貞還好一些,當初孤王發兵關中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但就今年四月,楊行密派來一支商隊。孤王派人扣留下來,這不亞於掃了楊行密一巴掌,恐怕大大的得罪了楊行密,楊行密很可能連孤王派去的使者也殺了”
敬翔聞言,也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因爲這些年的征戰,特別是去年的大戰,導致朱溫現在的錢庫也就剩下那麼點錢,還得依靠他發軍餉的。而楊行密派來一支半官方性質的商隊來開封販賣貨物。這已經是七八年的慣例,也沒有太大的防備,所以這次的貨物量不少。
自然也就勾起朱溫的貪婪了,更別提朱溫現在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到形容。便惡向膽邊生,派兵黑了楊行密的這支商隊。而且楊行密的油水不少,因爲南方經過楊行密的休養生息,加上腹地並沒有遭受到什麼戰禍。所以這支商隊攜帶的貨物價值不少,而且還是朱溫必須的。
首先有海鹽一千石,當時海鹽非常昂貴。德宗時期兩度大幅度起價,官方價格已經爲一斗鹽三百七十文錢。到了後期鹽價格更加高,這才導致黃巢等鹽販子帶頭起義。黃巢之後唐朝便陷入更加混亂的狀態。
加上海水對於鐵器腐蝕非常厲害,和平時代也就罷了。偏偏現在還是亂世,中原地區一把菜刀都要五六戶人家共用。可以想象鐵器的價格。
導致現在食鹽價格在中原地區達到七百三十文錢才一斗。當然這個和朱溫爲人處世有關係,北方最大的鹽池就是在河北,河北之前就不用說了,李克用恐怕寧願將食鹽倒入糞坑裡面也不願意給朱溫食用。李存煥和朱溫一直不如何對路,更別提關中劉知俊叛亂,再次斷了朱溫的食鹽道路。而且人不食用鹽,便沒有力氣,叫朱溫如何不把心一橫呢?
而且這鹽的價格不少,十鬥等於一石,一石食鹽就相當於八貫錢,一千石就等於八千貫錢。要知道號稱最昂貴的武器,陌刀,一把也不過是三貫錢左右的價格。成本也不過是近兩貫錢。一件鑲鐵皮甲也不過是四貫錢。
另外還有布帛兩千匹,在關中一匹常年突厥馬的交易價格一般爲二十匹布帛。估計楊行密也知道朱溫現在缺糧,還運了一萬石糧食來。朱溫自然是下手了。
這些東西價格不少,布帛一匹八百錢,糧食一石約莫二百錢,最重要的是海鹽。這些東西加起來,市價足足有一萬一千六百貫。還用運輸貨物的馬車、騾子、馬匹,攜帶的一些零錢,護衛的盔甲武器等等。反正朱溫將楊行密得罪的夠慘。
敬翔不由苦笑了起來,一咬牙,開口說道:“千歲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千歲唯有派李振出使楊行密。並且許諾出售兩千匹馬給楊行密,再割讓泗州給楊行密,作爲此次奪取楊行密貨物的賠償相信以李振的口才,這次肯定可以說服楊行密。”
朱溫聞言,不由露出肉疼的神色:“泗州也沒有什麼所謂,現在泗州孤王佔據北部,楊行密佔據南部,讓給他不過是半個州。但兩千匹馬啊現在關中沒有了,軍中戰馬已經入不敷出,再給楊行密兩千匹馬哎”
看朱溫那表情,不知道的人還道朱溫被人割着肉。
敬翔聞言苦笑着勸說道:“千歲你也莫心痛,如果不是如此,恐怕不容易打動楊行密的心。楊行密千歲你別看是一方梟雄,但下官估計楊行密也不過是偏安一方的人。如果千歲不下重注,恐怕楊行密不會出兵,到時候這些東西不過是便宜李存煥的罷了”
朱溫聞言,咬咬牙,開口說道:“也罷與其便宜李存煥那傢伙,莫不如便宜楊行密了”
敬翔聞言,不由鬆了口氣,他最怕朱溫不肯答應。“千歲,李茂貞那邊下官親自出使吧此行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李茂貞當初殺李存煥心腹軍師陳長風,李存煥便發誓要在有生之年斬殺李茂貞,此時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往日也就罷了,估計不過是當做一個笑談。但李存煥現在勢大,有一統天下的可能。李茂貞一定會同意聯合千歲,否則李茂貞也怕李存煥秋後算賬。有了李茂貞的支持,恐怕千歲很容易便可以平定關中了,不過恐怕得割讓北面幾個州纔可以說動李茂貞,不過這樣也好,李茂貞便和李存煥接壤,他自然就更加堅定的站在千歲身邊”
朱溫聞言,點點頭說道:“軍師所言甚是那幾個州讓出就罷了佔領了河北,哪裡還在意幾個州的付出而李存煥現在恐怕還不知道他這一次擴軍還幫了孤王估計李存煥知道了會鬱悶死了吧哈哈”朱溫說到這裡,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敬翔露出一抹微笑,並沒有說話。
過了半響朱溫,猛然一拍腦門,開口問道:“軍師怎麼不聯合李思諫和王鎔?雖然二人勢力不強大,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敬翔聞言,苦笑道:“那也得二人有膽量纔可以啊王鎔早已經向李存煥獻上降表,每年給李存煥進貢錢二十萬,布帛一萬匹。李思諫剛剛接納了李克用的兒子李存勖,結果怕李存煥來質問,迅速借了李存勖一千兵馬就彷彿送瘟神一般將李存勖送走。你說這樣的人有膽量明目張膽的挑釁李存煥嗎?李思諫最多也就敢暗中支持一下。至於王鎔,估計他是死心搭地的跟着李存煥的了。誰叫他的轄地都幾乎被李存煥包圍了,他還敢幹什麼不成?李存煥翻手就滅了他王鎔。”
朱溫聞言,嘆了口氣道:“可惜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借助北方蠻夷的力量呢?”
“能就好了”敬翔臉上的苦笑更添幾分苦澀。“在盧龍的內間傳來,這次李存煥被冊封皇太弟,渤海、室韋、奚、契丹這些小國部落都派人來祝賀。渤海甚至暗示將一位公主嫁給李存煥坐側室,就連本來不派遣使者來唐的那個叫日本的小國也派了使者來。他們還被李存煥勒索每年進貢白銀五萬兩。剛開始還敢反駁,結果李存煥帶他們卻軍營走了一圈回來,結果屁都不敢放一個的答應了這個苛刻的條件。至於韃靼那些部落現在不是被李存煥征服了,就是逃跑到漠北苟然殘喘,哪裡有兵力和李存煥抗衡?”
朱溫也忍不住嘆息一聲,他現在越發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不在李存煥勢微的時候滅了李存煥。哪怕損傷再大,恐怕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