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開口

人族孕育一子是十月, 魔族的胎兒一般要在母體中呆三年。

前兩年年慕青和玉衍有驚無險躲了過去,第三年家人終於找上門。率先找到的是魔界的人,仲童看着妹妹挺着大肚子和妹婿一起哀求, 憤怒於魔界那麼多俊纔看不上偏要找個仙人, 又心疼小妹逃難一臉疲憊。

嘆口氣只好應下這門親事, 但要求妹妹必須回魔界待產, 至於玉衍, 他滿心不爽,孩子出生前不想看到他。其實也是爲了想辦法在仙界的人找到前藏好妹妹。

也許是仲童的寵妹給了兩人心生希望,覺得仙界來人怕是也能被感動。加上長久躲藏胎兒有些不好, 兩人執意要呆在人間修養。仲童不好強求,只好在人間和魔界來回奔走, 有空就看着妹妹順便打磨打磨不順眼的妹婿。

仙界比魔界找到人稍晚一些, 那日剛好仲童有事回了魔界, 想着只回去一小會的時間,所以除了往日佈置好的隔離結界, 只多加了幾個親兵保護。

洞玄真人快到目的地就感到有魔界兵勇的氣息,又氣又急,生怕是愛兒被魔女強迫了。下令殺人破界都要靜悄悄的進行。

結界破的時候,玉衍正在給妻子挽發描眉。慕青有些擔心的從鏡中看着夫君。玉衍放下眉筆,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莫怕, 父親一向疼我, 不比你哥哥疼你差, 我好生去說, 一定沒事。”

說完不急不緩牽起慕青的手走到洞玄真人面前, 滿眼笑意地說這就是一生所愛,至死不渝。如今妻子還身懷有孕, 父親您要做爺爺了。

洞玄本以爲兒子是被魔女所迫或者是迷惑,熟料一見面便被氣得手抖目赤。原來是心甘情願的,還笑盈盈說自己要做爺爺了。不!他寧願沒有孫子也不要一個不仙不魔的孽種。這是個孽種,不該出生的孽種,沒了他和他的魔女母親,自己的孩子纔會清醒過來。

眼前大着肚子的魔女無比刺眼,洞玄也不在顧忌自己長輩的身份直接上手就是殺招。慕青還好,心中有防備,躲了過去,但身子不便很快落於下風。一心以爲父親會祝福自己的玉衍傻了眼,直到聽到妻子的驚呼聲才急忙過去阻攔父親。

一個殺,一個躲,一個護,法術亂飛混亂之中,本會刺中慕青的致命一劍被玉衍以身攔下。

慕青尖叫撲上去,捂住丈夫的胸口,不停念着治療的法術。但這一劍實在太猛,玉衍五臟俱碎,回天乏術。鮮血從胸口大洞潺潺流出,混着慕青的眼淚浸透兩人的衣裳。

玉衍心知自己已無活路,艱難面對父親跪下,一頭磕到地直不起身,還是慕青把他抱在懷中才勉強吐出字來:“父親,孩兒自成年後從不曾求您什麼。如今即將離世,求您放過青兒和孩子吧,一切都是孩兒的錯。今生父子緣盡,來生再還。”

說完虛弱閉上眼睛,慕青抱着放聲大哭。未幾,放下丈夫,提起玉衍的劍,衝向洞玄,“你殺了他,你竟然殺了他,他總是跟我說你是多麼慈愛的父親。我要殺了你!”

洞玄從來沒想傷最喜愛的幼子,一心只想殺了那個魅惑孩子的魔女。一劍刺中兒子時,整個人都懵了,呆愣原地。慕青衝過來要同歸於盡,他條件反射的反手一掌打在肩上,對方整個人飛了出去。

慕青摔在地上,腹中劇痛,下身流血。她明顯感覺到胎兒的生命力逐漸在減弱。一開始有些慌張,惱恨自己魯莽,傷了孩子。可轉念一想玉衍已經死了,洞玄也不會放過自己母女。就這麼一家人死在一起其實也算好了吧。

慢慢爬到玉衍身邊,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慕青握着丈夫的手:“夫君,來生我們還做夫妻。”頭也不擡冷聲對身後人說:“你殺了我吧,玉衍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我們一家人要死死一塊兒。”

“你不該活着,該死的是你。我兒爲你而死,我要你生不如死。”洞玄面目猙獰,舉劍就要砍下,穆青一手抱着夫君,一手撫着肚子,閉上眼睛。

仲童以爲他去而復返的時間很短,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妹妹一家就出了大事。他回來時滿地鮮血屍體橫陳。妹妹和妹婿抱着躺地上,渾身是血,洞玄真人瘋了一般在一旁劈向妹妹。

魔界之人見血瘋狂,更何況是親人的血。仲童雙目滴血,身上涌起滔天魔氣,黑沉沉,連太陽的光芒都蓋住一半,嘶吼着向洞玄攻去。

洞玄感覺到身後動靜,慌忙回擋,身邊親兵也上前主政。仲童身爲魔界第一大將,戰力驚天,雖然玉崑在仙界也很出色,但對付這人還是十分勉強。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有些捉襟見拙,親兵也死傷大半。

仲童因爲妹妹的慘樣戾氣極重,幾乎就要將洞玄斬在刀下,忽然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哥哥”,驚喜發現妹妹尚有一息尚存,褪去紅目,捲了二人就走。洞玄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帶走,無力去追。

回到魔界用盡辦法也沒能保住玉衍的命,還是個胎兒的重明也只吊着一絲氣息,魔界聖醫也只能再保他一月,尋不到法子只能胎死腹中。穆青心如死灰,終日只在夫君的遺體前哭泣,生息慢慢枯竭。

妹婿已經是絕無生機,想讓妹妹有求生的意志,只能從那一息尚存的胎兒入手。

仲童遍求親友,翻遍古籍,終於找到一種鮮爲人知的禁術,用父母一方的骨血和另一方的壽命爲胎兒換命,同時中間還需要以爲法力強大的引導者。

這個消息終於引發了慕青的母性,仲童親自做引導者,折去妹妹一半壽命換回重明一條命,自己也因消損過大一直沒能回到第一戰將的威力。因玉衍是仙人骨血,胎兒由半仙半魔變成純仙之體。

“一個魔要孕育一個仙人,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母親和舅舅從來不和我說,但我能想象的到。出生後我一直和母親住在人界,因爲魔界的氣息不適合我。後來祖父聽到消息前來強搶我回仙界,還騙我說那不是我母親,一個魔是生不出仙人的。可他哪裡知道我因禁術之故,尚未出生就有記憶。”重明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如今的你已經不再是那個能隨便爲人所挾持的人,你也找到了轉生水,以後的日子可以隨心而動了。”將安出言安慰。

“是啊,我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爲了這個,幸好遇到了你,不然我想怕是終其一生都達不到。以前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還想要一樣寶貝。本來想着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可今天我不確定了,你說我能如願嗎?”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是嗎?很早我就有一絲感覺但不確定,直到進了這迷谷的幻境我才知道我心裡原來是這樣的想法。將安,我在幻境中看到了我娘,還有一個你,我知道你的秘密很多,我就想問你,待所有事了,你可願隨我行走天下,哪怕我們也是不同界的人。”

不是在說他父母的往事,怎麼忽然跳到這上面了。

“看見小狐妖和鄭姑娘的樣子忽覺人生苦短,想邀心繫之人結伴同行。”

“我……”可以嗎?將安不知道,重明很好,在聽到他專程回馮家村尋人的時候心中就有好感,一路行來也對自己照看有加。有時甚至會忘了自己揹負的秘密情愫暗生,但每個芽頭都被自己生生掐斷,因爲那未知的未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樂兒讓她一個人扛。

抽出自己的手,低下頭,輕輕說:“對不起。”

“爲何是對不起?”

“你很好,好到讓人垂涎,不過少騫都知道的事情你不會想不到。再者心玉姑娘還在魔界等着你成魔歸去,一家團聚。”

“我和凃少騫不同,我自信可以護你周全。你也和鄭姑娘不同,也可護自身安全。至多麻煩的是你姐妹所謂的天命,你願說便說,不願說我也行,我陪你一起。”

“心玉的事你不必多想,她本就是命定的魔界太子妃,多年前受傷失憶。太子多情想重新培養感情纔要我們瞞着她,一直由着她胡鬧。所謂的仙魔有別不過是個藉口。我近些年回魔界少一方面是爲了尋找轉生水嗎,一方面也是爲了避開她。這次出來前有消息傳太子不願再等,想強行恢復她的記憶,等我們回去指不定都能看到小皇孫了。”

“是這樣嗎……”

“將安,我只問你,可願讓我伴你一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