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吸了一口冰涼的可樂,渾身感覺更冷了,偷偷擡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發燒了。
本來動作很小心不想被唐嶺看出什麼,可是我剛把自己的手放下來,他的手就迅速的摸到了我的額頭上。
“你發燒?發燒還出來不早說!”唐嶺語氣惱怒的把手拿開,他一點都不客氣的抓住我本來握着可樂桶的手,另一隻手很野蠻的把我的手指從可樂桶上掰開。
“出來的時候我不發燒,我……”我的解釋被唐嶺的目光堵住,他惡狠狠地看着我。
我腦子裡突然跳出來一個念頭,我也沒多想就像自言自語似的說,“我這是急的,急火攻心的表現。”
唐嶺絕對想不到我會在這時候冒出這麼句話,他看着我好半天都沒反應,最後慢慢放開我的手。
“我想辦法,最晚明天上午給你消息,等我。”
我和唐嶺的快餐店交談就此打住,他說完拉起我不由分說把我送回了醫院,盯着我進了病房才離開。
我進屋後看見老爸不在,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唐嶺那句話是答應幫我想辦法見譚立旋了吧。
一些釋然的情緒在心頭,我沒想到自己無厘頭的一句話竟然起了作用。
這天我一直等到凌晨四點還沒睡着,我最後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沒有唐嶺的消息,看來只能等天亮以後了。
可是新的一天裡我失望了,唐嶺說話沒算,他並沒在上午之前給我來電話,我忍了好幾次想主動給他打過去的衝動,時間一點點消耗着,轉眼間就到了傍晚。
老爸發覺我一整天裡心神不定,終於在晚飯的時候問我怎麼了,是不是還發燒不舒服。
我當然不能跟老爸說我見過唐嶺,因爲我醒過來之後他跟我談過一次花,雖然很短可是他還特意提了讓我別跟唐嶺有什麼聯繫。
我告訴老爸我沒事就是成天躺着有些無聊,老爸也沒怎麼深問。
半夜十一點的時候,我的手機終於有了反應,可並不是我期待的唐嶺的電話,來電話的是王曉翠。
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我本能反應是出了什麼事。
果然,我一接電話就聽見王曉翠在哭,她身邊也好像亂糟糟的,我着急的坐了起來連聲問她怎麼了。
“姐……老哥他……不行了,你快來啊!我怎麼辦啊!”王曉翠哭得更加大聲起來。
我腦子轟了一聲,老爸今晚沒在醫院,我來不及通知他就趕緊穿衣服穿鞋打着手機往王曉翠那裡趕。
好在都在一個醫院裡,住院部的大門還沒關我很快就趕到了譚老爺子住的那個小樓,小樓一片燈火通明,我到的時候就看見很多人裡裡外外的進出着。
我見沒人管就自己進去奔着譚老爺子的病房去,病房門口也站滿了人,這裡熱鬧的有些不正常,這個時間醫院裡通常不會這樣。
我快速略過那些不認識的人,很快找到了王曉翠,她背對着我站在病房裡,病牀那裡圍着很多人,我一點都看不見裡面什麼情況。
沒出聲喊王曉翠,我走到她身邊看看她才問,“怎麼樣了?”
王曉翠一臉淚痕的看見我就像看見了救星,她拉着我說半夜裡老爺子就說覺得喘氣費勁,沒多久老爺子就不大對勁了,然後就是現在這樣子在急救了。
我看一眼王曉翠隆起的腹部,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陪着她等待結果吧。
我想起了譚立旋,不知道他在這個夜晚有沒有感應到他父親正在搶救,他現在在做什麼。
很多年了,每個跟譚立旋不在一起的夜晚我們都會通個電話說聲晚安在睡覺,可是最近有多久我們都沒對彼此說過這些了。
這時候圍在病牀前的幾個人同時走開站到病房一角,我跟王曉翠也跟了過去。
王曉翠問他們老爺子怎麼樣了,其中一個年紀不小的老醫生搖搖頭,他沒跟王曉翠多解釋,只是跟一個應該不是醫生的人說趕緊去聯繫安排吧,估計挺不過24小時的。
那個人馬上就拿着手機走了,我和王曉翠愣愣的看着那人走了也沒怎麼明白他去安排什麼了。
我的手突然被王曉翠拉住,她臉色沒了之前的悲傷和無助,反而很平靜的看着我,意思讓我跟她出去說話。
跟着王曉翠到了病房外面,沒等我問她就着急的壓着聲音對我說:“趕緊給叔叔打電話,我現在需要孃家人,譚家要變天了。”
說這些的王曉翠,讓我刮目相看,因爲她說話時就像一個深思熟慮的豪門之人,那些在電視劇和生活裡我都見識過的神情也同樣出現在了王曉翠很年輕的臉龐上。
“姐,快點啊!”見我沒什麼反應,王曉翠着急的催促我,然後她自己也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我注意到,自從醫生說譚老爺子不行了之後,王曉翠再也沒去看一眼病牀,那上面躺着的人什麼情況似乎一時間變得跟她毫無關係了。
我給老爸打了電話,老爸被我趕着去醫院旁邊找了家酒店住的,我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雖然每天在醫院陪我沒什麼體力活,可是我知道他休息不好。
老爸說他馬上過來,我掛了電話看着還在打電話的王曉翠,這個小丫頭心裡頭到底在想什麼呢,我第一次發覺我有些看輕她了。
是我單純了……一個能讓譚老爺子在這把年紀還明媒正娶給名分的女孩,怎麼會簡單呢。
我又走到病房門口往裡面看,病牀上的譚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樣子,可我想他一定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病情惡化起來,這點我也很奇怪,不是說他沒什麼大問題了才轉到這裡休養的嗎,怎麼會突然間就這麼嚴重了。
之前見老爺子的時候,我也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好,感覺上他的氣色要比我還好,人生真是無常,一個人要離開的時間永遠無法預測。
我又馬上想到一個問題,老爺子如果真的不行了,那他一定放心不下譚立旋的,可是譚立旋現在不在。
他如果知道自己的父親現在這樣也會着急死的,可我什麼都幫不上,這讓我又想到一直沒消息的唐嶺。
“叔叔你來了啊,我跟你說,你幫我……”我聽見王曉翠在說話,扭頭一看老爸已經趕過來了,可是王曉翠拉着老爸往門外走着,不知道她讓老爸幫她幹嘛,我也跟了過去,我還有話要跟老爸說。
我看見老爸聽了王小翠的話點點頭,然後轉頭看看跟上來的我,可他沒跟我說話只是點點頭。
“姐,我求叔叔去老家把我哥嫂都接來,你放心。”王曉翠跟我解釋着,我看着她心裡一陣不舒服。
老爸不年輕了,這個時間讓他去接家人,我看着王曉翠沒說什麼,可是轉頭喊住了老爸。
“沒事,你放心,這個時間不知道有沒有車了,我去看看,你陪着小翠吧,放心。”老爸倒是很願意幫忙,他說完就走了。
“姐,我也是沒辦法,有時間跟你細說,你別生氣。”王曉翠又換了一副可憐的語氣跟我解釋着,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跟她返回到病房裡的時候,屋子裡的人還是那麼多,之前跟王曉翠說老爺子不行的那個老醫生還在病牀前忙着,我也跟着王曉翠站到了病牀前。
譚老爺子面色灰白的躺在那裡,曾經那麼有神采氣場的老爺子第一次讓我看見他的疲態,就算上一次他病發時我都沒有現在的感覺。
我的心一沉,可能老爺子真的不行了,可他不能在走之前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怎麼辦。
本來我想跟王曉翠說一下譚立旋的事情,可是剛纔因爲老爸的事我給忘了,我正想拉王曉翠到一邊說說的時候,病房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然後就聽見很多人在說話。
說話的聲音和腳步聲都朝着譚老爺子的病房而來,我回身去看病房門口,很快就見到兩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到門口站了下來,他們面無表情往病房裡看看,然後一人一邊站在了門口。
我看見他們,情緒一下子振奮起來,因爲我感覺他們的出現意味着一件好事在發生。
緊跟着他們,病房門口一下子走過來好幾個人,我首先看見了趙隊和唐嶺,他們兩個也難得的穿着制服,同樣面無表情的朝病房裡看着。
趙隊的目光在我臉上停下,他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激動,他很快就挪了目光到病牀上。
我朝病房門口走了幾步,唐嶺一直沒看我,他的目光一直對着病房外的走廊,我看見他招招手,走廊裡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進去吧。”唐嶺淡淡的對着病房門外說着,然後他看了病房裡的我一眼。
我的心狂跳了幾下,因爲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在講話。
“謝謝。”
話音落下,趙隊先邁步走進了病房,緊跟着他身後出現了一個戴着手銬穿着看守所那種標誌性馬甲的人。
“等一下。”唐嶺的聲音又響起,我看着他拿着鑰匙打開了手銬,“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
譚立旋點點頭,甚至還笑了一下,“謝謝。”
我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那麼想見到的譚立旋,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我跟他目光相對的那一刻,我分明能感覺到譚立旋情緒激動起來,可他沒多看我,快步朝着病牀走了過去。
屋子裡的人見到譚立旋,有人愕然驚訝有人似乎早就知道,大家反應不同,我看見譚立旋到了牀邊看看譚老爺子,他突然就跪了下去。
“噗通”的聲音沉悶的響起,我的心隨着這聲音疼起來。
“爸,我來了,你看看我……”譚立旋哽咽的說着,我看見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