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什麼?”
“去查查我們的備用裝備,看看有沒有丟失的。”我看看錶,道:“動作快點,十分鐘跑個來回。”
那夥計不知道我爲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關心起這種閒事了,但我一個勁兒的催他,他就帶着一肚子疑惑回去了。
夥計走了之後,我在旁邊人充滿詢問的目光中坐了下來。其實我想到的只是一個小細節,我需要結果,如果結果在我的預料之內的話,那麼我就能確認一個問題。我不斷的朝兩個陳雨那邊看,希望她們可以冷靜一點,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把問題搞清楚。
十分鐘時間,夥計肯定是趕不回來的,因爲要查裝備,肯定要清點。我給自己耐心,一言不發的等。最終,夥計跑回來了,他告訴我,備用裝備裡面,少了兩套衣服。
“你確定嗎?”我一翻身就爬了起來,急切的追問他。
“這個肯定沒錯,我找秦飛他們問了幾次,除了衣服,可能還丟了一點吃的,不過數量不多,我們每天都在消耗,秦飛也記不住具體的數量了。”
“這就夠了。”
我在原地來回的踱了幾步,這個結果是我想要的。
給我提示的,只是腦子裡的一個小細節,放到平時,我根本連想都懶得想。但被逼到這份兒上了,只要開動腦筋,就能從這個小細節上推測到很重要的線索。
我所關注到的細節,是衣服。
這個細節可能被很多人忽略了,包括隊伍裡的人。我回憶吳鵬,陶小川,廖大龍這三個人當時的具體情況,第二個陶小川和廖大龍出現的時候,穿的都不是衝鋒衣,至於第二個吳鵬,更離譜,直接光着身子出現的。而另一個“我”,是穿着衝鋒衣出現的,還有真假兩個陳雨,全都穿着衝鋒衣,也就是說,那個假的陳雨,也有衝鋒衣。
其實我想搞清楚的問題是,另一個“我”,假陳雨,他們的衝鋒衣是從那裡來的?從前三個人身上的情況來看,贗品沒有衝鋒衣,也就是說,只有帶有活性細胞的生命體會出現贗品,至於物體,不會。
毫無疑問,另一個“我”,假陳雨,他們的衝鋒衣必然是從營地裡悄悄偷到的。隊伍裡暫時用不到的一些裝備都堆放在營地邊緣的一個帳篷裡,因爲誰都沒想到石堰川還會有別的人,所以這些物資平時沒人管,“我”,假陳雨帶着相當的記憶,對營地的情況很瞭解,他們想從某個人身上或者睡覺的地方偷東西出來,那幾乎不可能,但物資帳篷那邊,有很多機會。
我的身材算是正常的,而隊伍裡也有像文哥那樣比較瘦小的人,所以,兩個贗品都拿到了合適的衣服。這個問題,估計跟我還有陳雨見過三次類似情況有關,兩個贗品不願意光着屁股追殺我們。
這個問題搞清楚了,我壓制住所有的情緒,若無其事的搓搓手,然後跟身邊的夥計很小聲的道:“等一下,你們都機靈點,我讓抓誰,就抓誰,不要有猶豫。陳雨的身手你們知道,一旦讓假的逃掉了,後果很嚴重。
“特派員,你能吃的準嗎?”有夥計很擔心,估計還是害怕抓錯或者殺錯人。
“我想,應該沒問題,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你們聽我的就好了。”
交代完這些,我就抖抖肩膀,放鬆了一下,然後朝那邊走了過去,我先到了臉上沒受傷的陳雨面前,叫其他夥計退後。
“你站起來,問你句話。”我朝她伸出手,把她拉起來。
“難爲你了。”她站起來之後,微微的搖了搖頭:“如果我說我是陳雨,你也沒有辦法辨別出來的,對嗎?”
“不對,或許我有辦法呢?”我對她笑了笑,又和她貼近了一點,我伸出了手,她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就在她想要問的時候,我的速度一下子變的飛快,在她胸前輕輕抓了一把。
“你……”她頓時驚愕了,隨後臉龐就紅的像一個秋後的蘋果,她可能完全想不到,我會在這時候做這麼不靠譜的事,而且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雖然我擋住了她,避免被太多的人看到,但這個舉動讓她手足無措,呆呆的楞了兩秒鐘。
“好了,坐下吧。”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讓她坐下,轉身就走了。
我走到了那個臉上受傷的陳雨面前,也伸手把她拉了起來,但我沒有說話,只是離她很近很近,直到身體緊緊貼住她的時候,我才稍稍鬆了口氣,把距離拉大了那麼幾釐米。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同樣也看着我,說真的,我能從這雙眼睛裡看到那個讓我心動過的陳雨的影子。
驟然間,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彷彿有點不可思議一般的望着我。我一把推開她,飛快的朝後退了好幾步。我手上都是血,一直隨身帶着的刀子,就插在這個陳雨的後腰上。這個信號太明顯了,儘管我一聲都沒吭,但周圍的人呼啦啦的圍過來,最少有十支槍一起對準了她。
她還是那樣站着,右手好像無意識的慢慢的挪到了自己後腰插着的刀子上,然後把它拔了出來。她的手上也都是鮮血,一點一點的舉着那把刀子,像是要遙遙的遞給我。
那一瞬間,我感覺天旋地轉,我有把握,確實有。隊伍裡只有陳雨這一個女人,假的陳雨可以偷到物資帳篷裡的衝鋒衣,食物,鞋子,貼身的短袖,甚至可以偷到其它有用的裝備,但她絕對偷不到陳雨的胸衣。這個陳雨的胸膛是那麼的軟,沒有任何的遮攔,她沒有胸衣。
儘管我有把握,但我還是產生了那麼幾秒鐘的錯覺,我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殺掉了陳雨。其實我沒打算親自動手殺掉假陳雨,我只想弄傷她,讓她的速度還有身手受到影響,方便其他夥計抓住她。我知道,如果她要拼死逃掉的話,等待她的,會是無數發呼嘯而來的子彈。我不想看見她停止呼吸,即便她是假的,我也不想。
我完全被震動了,心裡最柔軟的而且是許久都沒有什麼可以觸碰到的神經,像是被一刀割斷了一樣。她把刀子放在手心裡,像是要還給我,她額頭上的傷口依然流着血,她望着我,哭了。
哭泣讓她的身體開始顫抖,眼淚順着那張白皙卻染血的臉龐流下來,她習慣性的咬着自己的嘴脣,可能只有那樣,纔不至於哭出聲響。
“你食言了……”她遠遠的望着我,一邊哭,一邊不住的搖頭,烏黑的頭髮一根根的貼在沾滿血跡和眼淚的臉龐上:“你食言了,你答應過我,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都不會傷害我……”
我呆住了,我想到了那片草叢,還有那個柔軟的,帶着她淡淡體香的輕吻。我是和她,和假的陳雨纏綿了一瞬。
“你食言了……”她一直在哭,沒有逃走的意思,那帶着血的眼淚,在吞噬着我的心,讓我一陣抽搐般的痛。
劇痛。
“只有這樣,你纔不會死。”我擡起手,對她道:“腰上的傷口沒事,只要上了藥,包紮起來會好,你不要跑,你周圍的人不會傷害你……”
“她沒事,那我呢?”
真的陳雨從後面走了過來,她望向假陳雨的眼神裡沒有任何一絲溫度,而且,我察覺到她對我也很不滿。她就像一個吃了醋之後心裡怒火升騰的怨女。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頓時刺骨的冰冷,從之前的那些現象裡,我們已經隱隱的推測出來,真的假的之間,是一種水火不容的關係,贗品不顧一切的想要殺掉真身而不危及其他人,或許是說明,他們之間只能活下來一個。
這個陳雨,和對面那個哭泣着的陳雨,只能活一個。至於是誰會活下來,答案已經完全明瞭。我連勸阻的餘地都沒有了,讓哭泣的陳雨活着,讓真的陳雨死去?這根本不可能。
“你食言了,你答應過不會傷害我……”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你沒錯,但你必須死。”真的陳雨習慣性的一摸腰帶,纔想起來她的槍在我身上。她反手就從後面一個夥計手裡奪過槍,緊走了幾步,我知道她要幹什麼,儘管清楚結局一定會是這樣,但我還是伸手攔她。
她很惱怒的瞪了我一眼,把我推到一旁。之後,她對着哭泣的“陳雨”舉起了槍,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幾顆子彈就砰砰打了出去。
我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感覺眼前黑了。隨後,那些夥計的竊竊私語,還有收拾屍體的聲音,我幾乎都聽不到。我蹲了很久,一直到陳雨慢慢的蹲到我眼前,扶着我的肩膀時,我才擡起了頭。
“我是陳雨。”她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貼到了她的臉龐上:“我是陳雨。”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事,這很好……”我揉揉自己的眼睛,勉強笑了一下,手上沾染的鮮血,浸溼了我的眼角。我的餘光瞟到兩個夥計把屍體擡到地面去,我什麼都不願想了,但有些話,還是硬生生從心底鑽了出來。
我彷彿聽見已經死去的她在說:“我有些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