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師之後,阿奇開始活躍起來,不時掀開馬車側面的窗簾,看看周圍的景物。可惜這是個大冬天,除了光禿禿的曠野之外,什麼都沒有。
鍾進衛本來帶點女婿見丈母孃的惶恐,但走到這曠野上,被寒風一吹,也就忘記了,和顧百川聊起這北國的風光來。
走了一段路後,忽然馬蹄聲不再有“啪嗒啪嗒”的那種實心聲音。鍾進衛低頭看看,發現青石板鋪成的路就到腳下爲止,再往前卻是實土之路。
顧百川見鍾進衛注意腳下的情況,笑着介紹道:“公子,再往前都是土路了,現在是冬日,腳下的路都被凍實了。您現在走着土路,應該和京師的青石板路差不多。但要是春夏之際下雨的話,就非常不好走了。”
“都是泥濘?”鍾進衛順口道。
“正是,如有大車載重,就需幾個人推才行。因此,行商在外的話,一般都喜歡走船。”
顧百川說到這裡,稍微停了下,感嘆道:“這些年雨水少,雖說路是好走了不少,可百姓的莊稼就遭殃了。”
鍾進衛瞅瞅這位東廠的檔頭,沒想他還有這個感嘆。於是,問道:“你也關心這個?”
顧百川看看鐘進衛,解釋道:“我們東廠的人都是錦衣衛調撥過來的,而錦衣衛選人是必良家子不可的。並且,我們東廠,也會關心柴米油鹽價格,只要有影響朝廷生計的,都會關心。”
“哦。”鍾進衛迴應道,同時在想,難怪顧百川的那個腰牌是東廠錦衣衛,原來是這個緣故。
不過東廠兵源都來自錦衣衛,好像和自己跟崇禎皇帝提的廠衛均權勢的提議有衝突,回頭看來還得跟皇上說說。
想到這裡後,又把注意力轉向地上的道路。這路要是變泥濘的話,軍民出門都不方便,要是有後世的水泥路就好了。
哦,對,水泥,好像就是石灰和粘土煅燒得來的。這東西現在搞起來也沒難度,只是不知道比例。等回到京師跟皇上提提,讓他派人做做實驗,應該能做出來。
要想富,先修路,這句俗話一下出現在鍾進衛的腦海裡。鍾進衛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把修路和救災聯繫起來呢,或者再擴大一步,把山西,陝西的災情聯繫起來,是不是能解決或者緩解農民起義呢?
鍾進衛一邊讓馬帶着自己,一搖一擺的趕着路,一邊,低頭想着這個問題。
顧百川和王鵬看鐘進衛這個樣子,知道他在想事情,就不敢跟他說話,免得打擾了他。
鍾進衛想了半天,好像還是繞不開錢糧,無奈,只好暫時先放下這個想法。眼下,最要緊的,也不是農民起義啥的,先把建虜趕出去再說吧。
鍾進衛想到這裡,擡頭深吸一口涼氣,然後放聲喊道:“好爽好爽。”
頭腦被冷氣一過,馬上就清醒了。鍾進衛一下精神起來,轉頭看到王鵬,忽然問道:“王鵬,你的功夫最厲害,你能對付多少人,會輕功麼,能跳多高,能不能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王鵬一下不知道答那一句。好不容易等鍾進衛問完了,才答道:“公子,卑職的功夫只是單打獨鬥爲主。普通壯漢的話,只要下手夠狠,一對十幾個沒問題。至於您說的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說到這裡,王鵬苦笑下,然後再道:“怕是隻存在《三國演義》中吧,卑職聽說書人說過。”
另外一邊的顧百川也笑着說:“公子,真要有這個功夫的,皇上都不用派兵了,直接讓王鵬在百萬軍中取建虜皇太極首級得了。”
幾個人聽了都“哈哈”地笑起來。笑完之後,鍾進衛對明末的市井文化也頗感興趣,問道:“你們平日除了聽《三國演義》之外,還聽什麼?”
王鵬一聽,當即答道:“還有《水滸傳》,《西遊記》,這幾個最爲熱門,任何一位說書人都能講。”
沒想顧百川在邊上小聲補充道:“他最喜歡聽的不是這個。”
鍾進衛很是八卦:“是啥?”
“《金瓶梅》!”顧百川可能是怕車裡的阿奇聽到,放低了聲音回答鍾進衛。
幾個大老爺們,就無所謂了,一起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來。
鍾進衛一邊笑,一邊在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說不定在後世,之所以這幾部作品如此有名,怕是因明朝時期推廣得力的緣故吧。滿清文字獄的淫威之下,不可能有如此廣泛流傳。
笑完之後,王鵬好奇地道:“公子,你都知道這些?”
“那有啥,我還知道建虜韃子現在用的兵書還是《三國演義》呢。”
顧百川心裡咯噔一下,這事都知道,不會公子和建虜有關係吧?當下,他小心試探道:“公子學問真是淵博,連韃子看的兵書都知道。”
鍾進衛一聽,馬上醒悟過來自己漏嘴了,當下解釋道:“哦,這是聽王承恩,王公公說的。我自己那知道啊。”
王承恩知道自己是來自後世的,對於這個問題,顯然不會懷疑自己和建虜,有啥瓜葛。
鍾進衛明白說多了容易帶出後世的東西,也是個麻煩。剛好又看到阿奇從車窗上探頭出來看外面的景色,就轉而跟她說起了話:“阿奇,你老是伸出頭來看啥呢,這光禿禿的又沒什麼好看的。”
阿奇的小臉凍的紅撲撲的,她笑着對鍾進衛道:“公子,奴家已經十來年沒看到這外面的景緻了,所以想多看看。”
鍾進衛呵呵一笑道:“皇上把你許配給我了,以後你想看,可以隨時出來看。”
阿奇一下被說的縮進了車子,不過馬上又鑽出來問道:“公子,離通州還遠麼?”
鍾進衛也不知道,轉頭看向顧百川。顧百川忙道:“離通州,還差一半多路程呢,照這個速度,估計到通州,天就快黒了。”
阿奇聽了顧百川的話,就問鍾進衛:“公子,能不能加快點速度,奴家想快點到通州。”說到後面的時候,聲音有點變小了。
不過鍾進衛還是聽清楚了,也明白阿奇歸心似箭的心情。
正好也趁機練練自己的騎術吧,這在古代,騎馬如同開車,沒這個技術可不行。
於是,一聲“駕”,用顧百川以前教的騎術要點,用雙腳尖輕輕點了下馬肚子,加快了速度小跑起來。
顧百川示意王鵬護着馬車,自己跟着鍾進衛小跑。他一邊跑一邊指點馬奔跑起來,鍾進衛所要用到的騎術要領。
實踐中學習,是學的最快的。這麼跑了段時間,鍾進衛感覺收穫良多,現在已經能自如的騎馬跑起來了,雖然馬速還不是非常快。
很快的,他們兩個把馬車給甩到了後面。
鍾進衛忽然看到前面好像有房屋,當下就招呼顧百川一聲,再加快點速度,往房屋而去。
走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路上沒遇到一個行人,這是第一次看到人跡,當然要過去看看了。
走近之後,才發現這個地方原來是有幾排房屋的,只是大部分都已被燒燬。
有人在殘垣斷壁間,利用剩餘的牆重新搭了一些棚子,賣些開水饅頭之類的東西。
鍾進衛看這規模就知道了,這裡原本應該是個繁華的歇腳地。交通要道,人來人往,路上行人在這幾排鋪面歇息,或吃飯喝茶,或聊天胡侃,加上騾馬的叫聲,跑堂小二的吆喝聲,形成一幅人間鬧市繁忙美景。
可是,現在,卻只有零零幾人,歇息在殘垣斷壁間,偶爾傳來一聲騾馬的叫聲。
這一切,都是建虜造的孽啊!
當下,鍾進衛也不說話,閃身下馬,走進其中一個棚子歇息,順便等後面的阿奇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