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雙手抱住蕭旺便放聲大哭。
蕭旺沒問什麼便有點猜到了。告辭了沙教頭,便徑直來向丫頭家裡走去。
那老頭最近在家中,染病不起,漸漸沉重。兩眼昏花,獨自臥在牀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怪夢,突然驚醒。心中感嘆:“看來我在這人世間活不長了呀!”
蕭旺進屋,看那老頭病危,趕快過到牀邊探望。老頭請蕭旺在牀邊坐了下來,握着手說:“孩子,我現在病入膏肓,死在旦夕。那丫頭的父母又不知在何處,有些事,不得不相托於你。”說完,淚流滿面。蕭旺安慰說:“爺爺你要保重身體,安心治病,不要亂想。”那老頭看那丫頭也在屋裡,讓她先出去一下,遞給蕭旺一方錦帕。接着說:“我本想能親手將丫頭帶大,不想年歲不饒人,這就要撒手而去了。丫頭還小,有些事不能讓她知道,將來等她長大些再告訴她,凡事還請你多多教導她。”
老頭叫那丫頭進來,又囑咐說:“丫頭,從今往後,你要多聽哥哥的話,爺爺是照看不了你了。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枕頭下面還有這輩子攢的幾兩碎銀子,交與哥哥保管。我死了以後,這家就沒啥好念想的了。”
說完,便去世了。蕭旺收拾了屋內外,然後請人葬了老頭,那些零碎之物也一起葬了。之後便將丫頭帶進了盧莊。那丫頭多幾日來痛哭不已,畢竟,爺爺是丫頭唯一能見到的血親了。
……
過了一兩個月,算起來蕭旺來這寧沙城但現在已經有半年時間了。這一日蕭旺和丫頭一早起來收拾行李,準備告別盧莊出門遠行。
蕭旺要離開這人生旅途的第一站了,忍不住回味了下這半年來的經歷。
剛進城在演武場演習觀摩了半月,又跟途中半月與那些已經在赤木戰場亡故的武師長了些見識。接下來便是在戰場高壓的環境下被沙教頭一番不吝賜教,之後生死一線搏殺了半月。之後一路被擡回又躺了一個月。身體恢復後日日與沙教頭對練轉眼就現在了。期間,還參加了衆將籌辦的慶功宴。
不知是沙教頭教的好還是鬼門關遊歷一番後的蕭旺習武態度嚴肅,反正這次的經歷使得蕭旺的武藝突飛猛進。
從最初能接下沙教頭不使用槍勢的十多回合,到後來三十合,六十合,再後來不分勝負。如今就算對方使用槍勢也能一百回合不落下風了。
在最後一次互砍,一個不小心甚至一刀砍掉了沙教頭腰間配飾,害蕭旺花了一兩銀子陪教頭在那鴻福酒樓吃了三回酒。沙教頭還連連感嘆後生可畏。
那尉遲小將與其他衆將在宴會結束後不久就回去了。繼續和朝廷要錢招兵買馬,囤草積糧。和朝廷保證這次好好練兵,下次碾壓那羣北狄狗。走前那小將和蕭旺還切磋了一番,也是熟人不好下手,那小將大約過了三百回合纔將蕭旺屁股踢腫。衆將皆是尉遲麾下,所以沒有再給蕭旺留別個信物。
收拾行李前,蕭旺去拜見了盧員外。
蕭旺到盧員外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員外救命收留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盧員外點了點頭,說道:“我那日帶你回來,便知必有今日。你能棄安逐危,懷四方之志仗劍辭國,深合我意。”員外說罷,讓隨從取來兩把單刀引蕭旺來到院中。“我今傳你一套刀法,在外若遇到我舊日相識或可照應一二”。
說罷,盧員外便展開身法,走了一路刀法,那真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以後隨着蕭旺武學之路走的更加深遠,那自然會使千招萬式。但是早年學藝的一些起手收尾定式,風格卻是再難改變。
……
待收拾停當,蕭旺和丫頭兩人便出門了。
那盧員外站在莊口,送了送蕭旺。說:“日後行走江湖若遇到難處,記得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然後又命讓下人送了些碎銀子,不許蕭旺推辭。
蕭旺辭別員外,便出了寧沙城,這丫頭還不會騎馬,所以蕭旺抱着她同騎一匹棗紅馬,一路向東。
……
上次戰後領的一兩金子,蕭旺去錢莊兌了九兩銀子,外加十貫銅錢。雖說那老頭給了三兩,可後來只是葬丫頭的爺爺,就花了五兩銀子。這次員外又給了大約十兩碎銀子,蕭旺琢磨有這十多兩銀子正常吃喝還是可以過一段日子的。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什麼都得算計着過。
兩人有時趕路,有時讀書,有時習武。
蕭旺也不知道到底要卻哪裡。蕭旺的家鄉屬於西北邊陲朔方郡的寧沙州,他想反正住東南方向走就對了,總能遇到一些新奇的事情。
看見滿天繁星,就學兩句“嘒彼小星,三五在東。”
看見河上偶爾走兩隻小舟,便念兩名“汎彼柏舟,亦汎其流。”
這一天兩人騎着馬河邊走,路過一片草地,有一些小鶉飛來飛去。丫頭半晌沒有說話,突然開始唸叨:“鶉之奔奔,鵲之疆疆”,帶着俏皮的壞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蕭旺開始在想事情,沒有注意。過了老大一會,突然反應過來,笑罵到:“你這丫頭,找打!”。走着趁着,看見一片河沿左邊靠山右邊是水,是一片學騎馬的好地方。正好騎的久了,屁股有些痠痛,便着翻身帶丫頭一起下馬,說道:“今天教你學騎馬。”
丫頭撒了一聲驕:“不要嘛,哥哥小心眼,只這樣說一句就報復人!”
原來剛纔丫頭是在說詩經《詩經·鄘風》中的《鶉之奔奔》,全句是“鶉之奔奔,鵲之疆疆。人之無良,我以爲兄。”
丫頭前兩天剛讀了這首詩,便在今日用出來損他的哥哥。
蕭旺無奈的解釋說:“不是,這一片安靜,馬兒不易受驚。況且,丫頭也會慢慢長大,總不能一直讓哥抱着騎馬不是?”
“我不聽,我不聽,就是不要學!”
“不學就罰抄書!正好昨天新買一本《水經》,還不曾學。”
丫頭氣鼓鼓的繞着馬兒跺圈圈,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蕭旺看丫頭在那怨念了老半天,覺得十分好玩。丫頭來到馬兒前,先對馬兒又叨咕了兩句,然後伸開雙手,撅嘴說到:“惡人,快來抱丫頭大人上馬!”
看這丫頭各種撒驕賣萌,蕭旺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將丫頭放上馬,讓丫頭把腳放進專給丫頭打的小馬鐙,將繮繩遞到小手上,說道:“把繮繩拉起來,兩腳磕一下馬,馬就會跑了。”
這丫頭聽完蕭旺的指引,剛一準備要走,便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