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臥雪堂

當劉備到達永和裡時,外面已經佈滿軍士層層把守,劉備一時被攔阻在外不得進入,及至巡守的張飛到來,劉備才得以入內。

李澈休養之處卻並不是曹操的宅邸,而是與其比鄰的一座新府。

入府後在衛士帶領下快步而行,遙遙望見主寢小院,卻見一名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正神情嚴厲的對着一名老者說些什麼,曹操立在旁邊,關羽和夏侯惇守住了寢臥門口,簡雍和荀攸緊抿雙脣,神情緊張。

“吉太醫,務必要治好李侍郎,李侍郎乃國家棟梁,某之臂膀,更是天子近臣,萬不可有失!”

“大將軍請安心,箭矢未曾射中要害,亦未曾塗毒,下官已用藥調理,李侍郎只需好生歇息,自然無事。”那吉太醫恭敬的應道,而中年男子的身份劉備頓時瞭然,正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何進。

“如此便好,吉太醫深夜至此,也是辛苦,某當上稟天子加以賞賜。只是還需吉太醫在此稍留些時辰,待明日再回太醫監。”何進滿意的說道。而吉太醫自然領命。

隨後何進也看到了剛剛被衛士攔阻的劉備,劉備此時形象着實不佳,頭上的進賢冠歪斜,衣袍也被汗水浸溼而皺皺巴巴,何進皺了皺眉頭,詢問道:“汝是何人?”

曹操也看到了劉備,連忙上前答道:“大將軍,他便是劉備劉玄德。”

何進頓時舒展了眉頭,揮手讓衛士放行,隨後道:“李侍郎並無大礙,但劉令史想來頗爲心急,且先入內探視吧。”旋即何進匆匆離開,其畢竟是大將軍,事務繁重,能親自來一趟已經足稱禮賢下士了。

劉備行禮謝過何進,匆匆入內。只見李澈神色蒼白,雙目緊閉的躺在榻上,左上臂被繃帶包紮,隱隱有紅色鮮血浸透了繃帶。劉備頓時雙目通紅,聲音嘶啞的對着跟進來的曹操問道:

“孟德兄,可曾查明是何人行刺?”

曹操緩緩搖頭道:“刺客已經找到,其爲死士,行刺失敗後當場自裁,至於幕後主使,恐怕難以探查,最大的可能應該是十常侍。”

劉備緊緊皺眉,搖頭道:“未必,十常侍如今正處於驚恐之中,應該不敢如此刺激大將軍,行刺明遠不過是泄張讓一人之憤,卻會授人以柄,讓大將軍名正言順的動手。想必此時十常侍已經跪在了太后門前懇求太后還他們清白。”

曹操欣慰的笑道:“看來玄德還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事實上幕後主使可能性太多,如今都中想趁勢攪渾水的人可不少。甚至操也有嫌疑,而且……”

曹操話沒有說完,劉備已然明白其意思,幕後主使就算是何進都不足爲奇,行刺李澈,李澈坐的又是何進車駕,正好讓何進發難,其受益匪淺。

劉備苦笑道:“孟德兄豈會行此陰私之事?備信得過兄長。”頓了一頓,繼而認真道:“世間沒有永恆的秘密,且先靜觀,行此事者不過陰私小人,其無大略,遲早會暴露的。”

曹操頷首道:“正是此理。吾等先出去吧,勿要驚醒了明遠。”

二人走出寢臥,劉備和曹操認真吩咐了關羽與夏侯惇,隨即對着簡雍身邊的荀攸作揖道:“聽聞荀侍郎亦在車中,不知可否爲備解惑?荀侍郎與明遠是如何遇襲的。”

“劉令史客氣了。今日大將軍在府上擺席設宴,慶祝蹇碩伏誅,李侍郎新貴驟起,於是諸位同僚紛紛敬酒,李侍郎不勝酒力,於是便由在下送李侍郎回府,而大將軍亦將府上馬車相贈。時間大約是戌時三刻到亥時之間,行至道路拐角處忽有一支冷箭射來,正中李侍郎左臂,車伕與護衛連忙以身擋住車駕,刺客卻沒有再射第二箭。”荀攸微微思索,隨即詳細答道。

繼而肯定的道:“此次行刺計劃周詳,完全是衝着李侍郎而來,當時李侍郎上車時乃是正坐,及後頭暈目眩方纔斜臥,若仍是正坐則箭矢必中其心口。刺客是從府前一路跟來的,看到了李侍郎坐的位置。”

劉備認真再作揖道謝:“荀侍郎危難關頭沒有棄明遠而走,反倒是帶着明遠歸府,劉備深感恩情,必報此恩!”

“劉令史客氣了,在下與李明遠分屬同僚,且敬其爲人,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倒是李明遠言稱劉令史與其松柏青山,分屬知音,如今一見果真不凡。”荀攸搖搖頭,表示無須在意。

“此間還有些雜務,備只能先怠慢荀君,來日再設席致謝。”雙方作揖告別後劉備卻是轉身出府去尋張飛,吩咐細務。

……

此時都中卻是雞飛狗跳,何進作爲當朝第一人,其權勢比起另一位錄尚書事的輔政大臣太傅袁隗而言更爲強盛,他如今震怒不已,雒陽內城的這個夜間便難以太平。

除卻皇城,便只有寥寥數座府邸免於被軍士搜查,這其中便有太傅袁隗的袁府。四世三公的高門大閥,何進也需給其顏面。

而袁府臥雪堂,是爲袁府主堂,臥雪之意取自“袁安臥雪”的典故。

袁安乃是這四世三公中的第一位,其出身寒門,家世大約略勝劉備一籌,只是袁安靜心研習經書,頗有賢名。

後來袁安來到京城,適逢天降大雪,都中人等皆掃淨門前積雪用以通路,而袁安門前卻未有清掃,人們都懷疑袁安已經被凍死了,連忙通報官府,卻見袁安只是臥倒在榻,直言家中無食,爲節省力氣方纔靜臥於榻。

雒陽令詢問其爲何不求助於鄰里,袁安言稱天降大雪,大家都不容易,不能麻煩別人。雒陽令敬其安貧樂道,舉其爲孝廉,由是便有了“袁安臥雪”之典故。

此時這臥雪堂燈火通明,卻僅有四人,太傅袁隗跪坐於主位,袁紹與另一中年人侍立於一旁,而有“路中悍鬼袁長水”之稱的虎賁中郎將袁公路正五體投地跪在堂前瑟瑟發抖。

只因爲他從未見過袁隗如此黑臉的模樣,便是當年袁紹違逆於他,結交黨人,袁隗也沒有如此怒意。

袁紹也不敢多言,只是垂首恭立,心裡卻是連幸災樂禍的心情都沒有了,袁公路此次作爲實在是丟盡了袁氏顏面,若是傳揚出去,難免被人恥笑。

只見袁隗森然開口道:“袁公路,汝欲令吾闔族爲汝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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