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真是給張孟卓挖了好大一個坑啊。”陳羣看着檄文嘖嘖讚歎。
曹操好友,八廚之一的張邈作證,曹孟德勾結外敵侵略漢土,這是極其有分量的指控。相當於張邈以自己畢生的聲譽爲憑來指證曹操,給予劉備出兵的名義。
老實說,在這個時代,勾結胡虜並不算什麼大過錯,漢廷當年也常常徵召胡人作爲僱傭軍,漢胡之間並沒有後世那種勢不兩立的仇恨。
但他勾結胡虜攻伐劉備,劉備此時再討伐曹操,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名正言順。這時候並不需要什麼大義,僅僅是師出有名便足夠了。
李澈輕輕晃着茶杯,淡淡的笑道:“長文說的哪裡話?張太守飽讀詩書,識義明禮,大義滅親,正可見士林領袖之風采啊。”
“可有了出師之名又如何?”陳羣饒有興致的問道:“如今可調動的兵力合計起來與兗州軍沒有多大差別,難道要打一場硬仗?勝了還好,若是敗了,將來如何與袁紹爭鋒?”
“若此戰不以攻下兗州爲目的,又如何?”
陳羣一怔,恍然大悟道:“君侯只是想削弱曹操麾下的勢力?”
“兗州地處要衝,意義重大,中原沃土,文華之地,這都沒錯。但還有一點恐怕很多人都忘了,兗州只是兗州,八郡八十縣,鼎盛時四百萬人口,可也只有四百萬人口!”
李澈敲了敲案几,沉聲道:“甚至如今的兗州恐怕人口不過三百萬,畢竟連年戰亂,逃亡的人和死亡的人實在太多。曹操就算窮兵黷武,他在兗州至多也只能拉出一隻二十萬人的軍隊。不需要佔領,不需要攻城,殲滅其有生力量,兗州自然毫無威脅,只能困守城池。待到其他方面抽出手來,一鼓而下不是難事。說難聽點,我們輸得起,他輸不起。”
陳羣啞然,片刻後有些遲疑的道:“君侯真的很忌憚曹操?否則斷不會想到這種方法來遏制其崛起。”
“沒錯,本侯很忌憚他,即便他只有兗州,本侯依然擔心他能乘勢而起。不能讓天下形成僵持的局面,必須儘可能的利用優勢去削弱他!”
李澈眼中閃着寒光,萬一給了曹操翻盤的機會,再出現三國亂世也不是不可能。那他的種種謀劃努力都成了笑話,天下極有可能再次回到原本的歷史線上,這是李澈絕不能容忍之事。
“曹操如果不想城池被一座座侵佔,那就只能盡起大軍迎戰,這是陽謀,他不得不接!”
……
“報!濟北國失守,夏侯中郎將(夏侯淵)敗退,敵將關羽引兵三萬屯於盧縣。”
“報!泰山郡失守,青州牧將兵三萬入寇,臧中郎將恐腹背受敵,退入東平國!”
“報!東郡苦戰,夏侯將軍(夏侯惇)與敵將張飛僵持!”
“好一個劉玄德!好一個李明遠!當真是看得起我曹操!”
檄文到府,軍情傳來,曹操一拍案几,竟不知該是喜是怒。
正如李澈所言,這是陽謀,如果不想地盤被奪,曹操只能迎戰。他丟不起地盤,也輸不起。
郭嘉沉聲道:“元讓將軍尚能抵抗,妙才將軍和臧將軍恐怕難了……那關雲長熊虎之將,趙子龍亦是不凡,加上李明遠、陳長文詭計多端,形勢不容樂觀。”
“形勢何曾樂觀過?”程昱肅然道:“此乃陽謀,無可避讓。若能勝,兗州尚有年餘安穩,若不能勝,魏王想必不會介意奪下兗州。”
“無非是一戰罷了。”身材瘦削,面色蒼白的青年文士沙啞着嗓子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卻沒人敢忽視他。
戲志才,曹操幕僚班子核心成員,與郭嘉地位相仿,甚受器重。只是此人身體極差,常年疾病纏身,渾然活成了一個藥罐子。
曹操問道:“志才認爲我軍可有勝算?”
“公有五勝,魏王有五敗,何慮之有?
公乃天子詔命所拜兗州牧,名正言順統御兗州,此一勝也;魏王未得詔命,聽信一面之詞妄動大兵,此一敗也;
公居兗州二載,廣施德政,抑制豪強,使百姓康樂,民心所向,此二勝也;魏王鯨吞數州,不體恤民力,多線開戰,窮兵黷武,此二敗也;
公嚴肅法紀,抑強扶弱,使上下一心,政令暢通,此三勝也;魏王仁過乃懦,放縱豪強,麾下派系林立,人心不齊,此三敗也;
公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使羣賢畢至,此四勝也;魏王任人唯親,使元從居於高位,賢良無從簡拔,此四敗也;
公知兵明謀,用兵如神,乃可以少克衆,提兵親征,無往不克,此五勝也;魏王傲而自矜,庸而無謀,不明天時,不知兵要,三路齊發,何者爲帥?此五敗也。
有此五勝五敗,魏王如何能勝,公如何能敗?”
戲志才一番話說完,臉色又白了幾分。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郭嘉擊節讚歎道:“志才所言正是至理!魏王看似如日中天,不過烈火烹油罷了,如此妄爲,如何不敗?”
“正是!戲先生果然大才,對局勢洞若觀火,這番話於我等而言彷彿撥雲見日啊!”
其他人紛紛附和,曹操卻笑道:“志才言過矣!”
“並非言過!”郭嘉肅然道:“魏軍三路進擊,元讓將軍之處無需擔憂,關雲長世之虎將,急切之下亦難擊敗。但觀衛將軍往昔戰果,無不是勝於廟算之多,臨機決斷難稱優秀。且衛將軍麾下所屬混雜,亦有陶謙所部丹陽兵,難以如臂使指。明公只需提大軍雷霆擊之,必可一鼓而破。
只要李明遠敗退,關雲長自然不戰而退,兗州之危迎刃而解矣!”
“李明遠不擅臨機決斷,陳長文,趙子龍又當如何應對?”
郭嘉笑道:“陳長文與嘉不過彷彿,經驗寥寥,不足爲慮;趙子龍徒以勇聞名,未見將帥之能,非明公敵手。”
“好!”曹操大笑道:“誠如諸君所言,吾便親提大軍,去會一會李明遠,看看他有何德何能,犯我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