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自相殘殺

身下的人羣又是一陣大叫,我使足了勁,牢牢追在笙的後面,他雖然行動迅速,可手裡提着個人,到底緩了些,然而我仍是虛弱,始終與他離了一段距離。

躍上一片山頭,在一個山洞口,他終於扔下章巖,立在一邊,等我追上來。

我匆匆趕到,先過去看章巖,他的頭磕在一聲石頭上,在地上溼了一大片,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像是暈了過去。

一眼瞥到鮮血,我禁不住立刻喉頭髮癢,縮回手,避得遠遠的。

“怎麼?”笙奇怪,“你真的準備只喝動物的血了?”他看了看章巖,又轉頭看我,嘴角一抹嘲諷的冷笑:“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喝動物血會使你變醜變弱,而醜陋虛弱更令你無法獵食生存。”

他一邊說一邊向章巖走去。

我頓時毛髮皆張,飛身竄過去,阻隔在他們中間。

笙一怔,惱怒:“讓開,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很蠢?”

不論他說什麼,我只瞪着他,也許我這樣的確很蠢,在他眼裡,我就像一個愛上了雞鴨豬狗的人一樣不可思議。然而我控制不住,只要我還站在這裡,他就別想靠近章巖。

我們相對沉默,惡狠狠雙目交戰,半天,地上的章巖突然呻吟出聲,他醒過來了。

“你怎麼了?”我又是難過又是歡喜,低低地喚他。

他在身後不說話。

笙忽然笑了起來,指着我:“你在做什麼?難道是想要同這個人談情說愛?你以爲他真會愛上你,心甘情願地陪你獵食?”

我被他笑得噎住,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章巖。

月色下,他睜大了眼,冷冷地看着我。眼睛裡有一絲憤怒,也是傷悲,我被他看得難過,漸漸轉過身去,蹲在他身旁。

“對不起。”我仍是隻會說這一句。

“你殺了我吧。”他冷冰冰面無表情,“盈盈死了,母親受不住打擊也去了,爲什麼你不殺了我,死在你手裡,算我咎由自取。”

我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母親一眼便看出你來路不明,若不是我鬼迷了心竅把你帶進門去,就不會引得家破人亡。今天你若不殺我,以後有機會,我還是要抱仇的。”他怒視我,“你這個妖怪,爲什麼要來害我們。”

他還是不肯原諒我,不過笙也說得對,他若肯接受我,以後的日子也是困難,我們畢竟不是同一種族。

突然,我的眼睛亮了起來,爲什麼我沒有想到過這個方法?也許,章巖可以與我在一起,只要我們成了相同的一類。

我伸出手腕,纖細雪白的一段,在明月下映出光華。

“你想幹什麼?”笙吃驚。

不等他躍過來,我已低下頭去,一口咬在腕上。

鮮血頓時汩汩而出,我自己的血液,濃紅近於黑紫,我將手腕貼在章巖的脣上。

“你瘋了。”笙罵我,然而他並不上來拉開,他叉腰站在一邊,不怒反笑,“你這個蠢貨。”

章巖也不同意,他拼命掙扎起來,奮力擋開。“你要幹什麼?”他邊躲邊叫,“滾開。”

我使出全力,撲在他身上,壓住他的身體,把傷口裡的鮮血擠進他嘴裡。力氣正一寸一分的流失,我努力着,能擠多少就擠多少。

他終於被嗆住,大聲咳嗽起來,每咳一記,便有我的鮮血從嘴時噴出。

笙看準時機,上來將我拖開。我已全身無力,任他扯到一旁,虛弱而歡喜。雖然咳出了一些,章巖還是喝進去了幾口,我滿懷希望的等他變身。

可過了很久,章巖只是不停地喘氣,他繼續冷冷地瞪我。

“你……你冷不冷?”我顫聲問,記得我才變身時就是冷入骨髓,爲什麼他還一動不動,是不是鮮血還不夠?

“你這是在白費力氣。”笙在耳旁不懷好意的笑起來,他悠悠地瞟着我,“你變身了幾年?能有多少力量?朱姬,對於這一族,你不過纔是個嬰兒,區區幾十年的積累,你又能學到些什麼?”

“爲什麼?”我開始覺得不妙,章巖並沒有變化,他額上的傷口仍在隱隱出血。

“反哺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笙微笑,他自顧自伸手將我額上的散發理順,“吸取與哺入的過程與份量在每一個人身上各不相同,知道麼,你並不是我第一個挑上的人,在你之前,已經有過三個女子。”

他語氣平淡,在我耳裡聽得猶如雷鳴,我勉強鎮靜,聲音卻已變了調:“那三個女子呢?”

笙不回答,他看看我,依舊是那抹嘲笑,然而轉頭去看章巖。

順着他的目光,我發現章巖有些奇怪,他彷彿正一點點僵硬起來,我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在突突地抽動,似乎是想說什麼,可嘴角眉梢,死沉沉的一片木訥。

“怎麼回事?”我焦急,撲過去扶住他,“他怎麼了?”

“沒什麼。”笙毫不在意,“不過,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雖然人血美味,但我們的鮮血對於人類,是不可能接受的東西,反哺過程中稍有差池,你的鮮血便是他的毒藥。”

他輕輕鬆鬆地走過來,低頭看章巖,又向我一笑:“快了,馬上他渾身的鮮血便會一寸寸的凝結,直到最後,他整個人會變成石頭一樣的堅硬,火燒不化。”

看着我絕望的眼神,他猶覺不夠,索性湊到我面前,微笑着又加了一句:“朱姬,感情有什麼用?正因爲你的特殊看待,他纔會走到這一步。”

我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精緻流暢的輪廓,眼底裡暗涌着誘惑,這張玲瓏的脣齒曾許我以長生及永遠的美貌,可是現在,他說到毒藥。

再低下頭來,章巖已經死了,一手垂在胸前,另一手半伸向天,像是努力要抓住些什麼,他的嘴脣微啓,言若未盡,可是他想說什麼呢?在那臨死前的一刻?

我流不出淚來,只好俯下身去,將面頰貼在他胸口。

笙說得沒錯,正是因爲我,他纔會到這樣一個地步。

要不是我的跟蹤,笙不會去找他,盈盈也不會死,他的母親也許會長壽,而章巖更不可能被我的血毒殺。

他說:“你爲什麼要來害我?死在你手裡,算我咎由自取。”

可是咎由自取的不是他,是我。他死了,不過一瞬間的事情,世上既然有吸血一族,便定會有轉世輪迴,在下一世,他會毫無回憶,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而我,將要面臨無盡的長夜,於寂寞中想念他至瘋狂,算到了底,這筆帳還是我欠他的更多。

我心灰意懶,緊擁着他石頭一樣的軀體,如擁着一個夢,然而,卻再也不可能實現。不知過了多久,遠遠隱約傳來雞啼聲,笙立刻上來拉我。“快走,”他說,“天快要亮了。”

我只作充耳不聞,太陽出來了又如何?讓陽光殺了我吧,如果命好,也許仍可以同他一起轉世。

但是笙卻不肯放過我,他上來一把握住我的肩膀,將我從地上拖起。我死抱着章巖不放,笙便拖起我們兩人,一同拎進旁邊的山洞。

“討厭。”他嘴裡喃喃地罵,“怪不得他說不能找太年輕的女孩子,你們果然是最無用固執的一類,而且根本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直以來,我不過是他手裡的工具,好爲他尋找新鮮血液,彌補他不能獵取的空白,他並不關心我、教導我,只是希望我聽話。

在陰暗的山洞裡,笙松下口氣:“你準備就這麼抱着他一輩子?”他看着我好笑,“爲什麼你還不肯清醒?你不可能得到人類的愛情,你是我的夥伴,離開了我,你甚至不能生存下去。”

他若無其事地伸展了四肢,對我的憤怒只作不見。

“既然我那麼不聽話,固執而無用,你爲什麼不毀了我重新再造一個?”我擡頭,盯住他,“你成功的造出了我,就可以再造另一個,比我美貌的、聽話的、聰明的、肯同你一起以捕獵爲樂的,一定會有這樣的女人,爲什麼偏偏要盯着我。”

“哼。”他瞪我一眼,不說話。

“爲什麼要選中我?”我終於紅了眼,咬牙切齒地向他大叫,我並不稀罕什麼長生不老的事,我只想做個平凡人,嫁人,生孩子,同丈夫商量事情、拌嘴吵架、再和好如初,也許不過幾年的青春光陰,可是能哭能笑,有一羣在乎關心的人圍繞在身旁。爲什麼要把我變成這樣的東西,無情無義的怪物,偏偏又不能忘記過去。

但他仍是漠然,無動於衷地的表情,冷酷到令我絕望,我壓制不住委屈,鬆開章巖的屍體,撲上去與他拼命。

十指彎曲,我如只隔世尋仇的女鬼向他面上抓去,但笙卻是百年的妖,隻眼色微閃,一手輕輕揮出,便把我拂得彈出去,狠狠地撞在石壁上。

“這是規矩。”他緊跟而上,踏過來逼住我,“族裡有很多規矩,你我永遠都不能違反。正因爲反哺是道複雜的過程,所以我們必須經過試驗和失敗才能發展出新的夥伴,然而只允許成功一次,族中最大的禁忌是:第一,同時新增兩個以上的夥伴;第二,族內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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