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伊一個激棱坐了起來,天,自己在幹什麼?爲什麼盯着他看個不停?看着她手忙腳亂樣子,龍皓焱的眸子的光更深遂了,越和她相處,便發現她的清澈,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這心事都寫在眼睛裡,高興、傷心、生氣、沮喪全在她那雙水霧濛濛的眼眸裡流露出來,乾淨得就像一片雲,不染人間塵埃。
只願,這片清澈,能持續一輩子!
他拿起牀上另一套衣遞給她,沉聲說:
“這套。”
陶伊接過來,展開,是一套公子衣,款式就和下午在外面看到的書生的一樣,淡青色,滾了黑色的錦邊。
腰有些大,龍皓焱走過來,略彎了腰,幫她把腰帶收緊一點。她一動也不敢動地站着,他的額就在她額前一寸的地方,稍一擡頭,便能碰上,他身上的味道毫不顧忌地往她鼻中鑽。心,砰砰砰……就加了點速,她屏住了呼吸,任他一寸寸收緊自己的腰帶,又從他自己身上解下了一塊佩來,給她系在了腰上。
“走吧。”
他直起腰來,握住了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去。
天已經全黑了,街上冷清得可以,偶爾幾個沒有關門的店鋪,招牌無精打彩地在風裡晃盪着。陶伊有些感概,想當初自己剛來燕周時,這裡是何等的繁華?一場兵變,一場大雨便讓這繁華的京都有了幾分頹廢之氣,想來,一個國家還是安定的好!
綿綿的細雨落在臉上,涼涼的,侍衛把一把傘遞到龍皓焱的手裡,他撐開來,手攬在了陶伊的腰上,慢慢往前走去。
偶爾幾個路人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二人,儘管燕周民風開化,常能見男女相牽在路上行走的,可是兩個大男人這樣攬着走路……確實很礙眼。
“喂,我還是自己撐一把傘,你讓侍衛給你撐傘吧。”陶伊低下頭,小聲說道。
“我不叫喂。”他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陶伊尷尬地擡手掩嘴輕咳了一下,不再說話,任他攬着往前面走去。
穿過兩條細窄的巷子,前面豁然開朗,一棟被竹林包圍的大宅子出現在二人面前,宅子前面掛着淡黃色的燈籠,燈籠上畫了綻放的菊,這光線黃澄澄的,明豔極了。
這時,陶伊才發現侍衛並沒有跟上來,只有她和龍皓焱站在這宅子前面。
龍皓焱上前叩了幾下門環,沒一會兒,門便拉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童站在門口上下打量着二人,輕聲問道:
“二位何事?”
“拜見亦公子。”龍皓焱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來,牌上也有一菊。
小童拱手做了個揖,說道:
“二位公子裡面請。”
龍皓焱收了玉牌,一掀袍,邁進了青磚的門檻,往裡面走去,陶伊連忙跟了進來。
進了院,回欄曲折,小院環境清幽極了,院中也有竹,花壇中大朵的菊開得花團錦簇,有琴簫聲隱隱約約,順着迴廊再往裡行,這樂聲便明媚了起來,像是這秋雨中的一抹陽光,歡快活潑。
“二位公子這邊請,小的就不能進去了。”
到了一個分叉口,小童眼中閃過一抹狡狹的亮光,停了腳步,指了一個方向,便轉身去了。
龍皓焱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便擡腳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喂……陛……那個,走錯了。”陶伊連忙拉着他,一連換了兩稱呼都沒喚出個名堂來,龍皓焱不悅地一拉她的手,低聲說:
“倒跟我改了個好名字啊,喂壁?魏壁,也不錯,在這裡你就這麼叫吧。”
陶伊不好意思地縮回手,老實地跟在了他的身後,魏壁……可是,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實在不知道叫你什麼好。
“小時候,母親叫我阿簡。”
他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看天,沉聲說道。
“阿簡?”陶伊好奇地在心裡默唸着。
“在宮裡,沒人的時候就叫阿簡吧。”他側過臉來,看着她因爲疾走而有些泛紅的臉,突然就想狠狠地吻她一下。
一面想,一面伸手就把她拽進了懷裡,擡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她的脣瓣柔軟得像玫瑰花瓣,又有着清淡的香,含在嘴裡就不想鬆開,而她,居然輕輕地嚶嚀了一聲,小舌頭試探性地輕輕地、主動觸碰了一下他的脣。小小的動作,讓龍皓焱的吻更灼熱了,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讓她緊緊地貼近自己。
更聲“梆梆梆”,從遠方傳來,龍皓焱鬆開她,凝視着她的眼睛,低聲催促着:
“叫一聲聽聽。”
“天晚了,你不要辦正事嗎?”陶伊羞澀地偏過頭,不敢看他,自己是越來越膽大了。
龍皓焱因了她那小小的一點主動,心情正好,也不在這時候去戲弄她了,轉身,牽着她的手依然向自己選擇的方向大步往前走去。
約行了半盞茶的時光,前面出現了一所碧綠的屋子,初始以爲是竹子造成,近一看才發現居然是上好的青玉爲磚作瓦建成的這所小屋。
門口依然懸着繪菊的燈籠,兩個青衫小童正在門口垂首等着,見二人前來,默默行了個禮,便拉開了屋子。
酒香、花香、女子身上的脂粉香便從屋子裡飄了出來,這脂粉香又不比陶伊聞過的各色濃烈沖鼻,它是既濃烈又沉靜的那種香,矛盾卻又讓人不會覺得突兀,只覺得好聞極了。
進去,屋中居然有四人,粉的、白的、藍的長錦衫,皆長髮齊腰,用青玉束髮,個個面如玉,脣如脂,眼如水波徑自顧盼。
四人,或撫琴,或奏笛,或弄簫,這仙樂一般的聲音便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往左,有珠簾垂地,簾後有二人正相擁吻,看身影倒像是一男一女,可是看那纖弱的一方卻也是男款的白色錦衫,這衫褪到了肩下,露出一抹削瘦的肩來……男、男的!男的親男的!
陶伊駭然瞪大了眼睛。
民風再開化,這男人抱着一起啃,好像、好像太恐怖了吧!
龍皓焱也不作聲,尋了一個位子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便喝。陶伊站在他的身後連頭也不敢擡了。
好半天,珠簾清脆地響了幾聲,纔有一個媚到極點的聲音響了起來:
“呵呵,真是有趣,哪家的公子,居然帶着小妾來逛菊池?”
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天,這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居然美成這般模樣?纖弱無骨的身子,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想愛憐於他,何況是男人?
悄悄瞟了一眼龍皓焱 ,他果然正饒有興致地看着這男子。
呸!說什麼來辦正事,原來是來逛菊池……可是,菊池是什麼地方?
“是你?”一個驚慌的聲音響起來,擡眸一看,是在簾後與這人親熱的男子!方臉闊眉,高鼻厚脣,粗獷的長相,站在這男子後面,一黑一白,倒是有見分味道。
這男子皺了皺眉,立刻又擺出了驕傲的模樣來,倒像是不怎麼把龍皓焱看在眼裡一般。
“原來和小王爺認識。”
男子掩嘴輕笑,動作嫵媚到了極致,那手指纖細潔白,柔若無骨一樣。陶伊立時就有些慚愧起來,把手悄悄地藏到了身後,她的這雙手做多了粗活,也長了一些繭子,瞧上去就比不上這男子的一分半毫,這人,倒是比自己更像女人。
“千機,你們都下去。”小王爺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這燕周國,還有不怕龍皓焱的人?陶伊不免好奇,盯着他使勁瞧了幾眼,除了濃眉大眼一身豪爽氣之外,也沒多大吸引人的地方。
“你也下去。”龍皓焱看了一眼正在盯着那男子看的陶九,沉聲說道,陶伊連忙行了禮,和那幾名男子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房門立刻合上了,這玉石的門很牢固,裡面的聲音絲毫也傳不出來。
陶伊站在屋前,千機和幾個綵衣男子正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她,這情形有些窘迫,被女人比下去,她到是不在意,可是這幾個大男人,個個如此美貌……她偏過了臉,不去看這幾人。
“姑娘可有暗疾?”千機緩步走過來,柔聲問道。
“沒有。”陶伊擡頭看着他,連忙搖頭。
“姑娘不說實話,瞧姑娘的黑眼圈重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失眠的緣故。”千機左手輕拉着右手的流雲袖,掩嘴輕笑起來,姿態嬌俏極了,陶伊有些楞神,這樣子真的好美。
“這個送給姑娘,姑娘可是我踏進菊池後見過的第一個女子呢!難得也沒像看怪物一樣看我們,倒是我們一個勁兒看姑娘了!”
千機從身上解下一個香袋兒,遞到陶伊的手裡,好香,初進門時聞到的香味就是這個香袋兒發出來的!
“掛在屋裡,可安神。”千機微笑着說道,一臉和沐。
“謝謝……千機公子。”陶伊翻來覆去地看着,着實喜歡這香袋兒,作工精細不說,上面的這繡品簡直太逼真了,這朵朵梅花,嬌豔欲滴,似乎這香正是從這梅花瓣上散發出來的一樣。
“不必,倒是第一次聽人叫我公子,姑娘是有緣人。”千機緩緩地說道,臉上露出一抹讓人看懂不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