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講究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柳蔚針對拋屍方法以及過程的假設,在她這裡完全成立。
接下來就是求證階段。
而這個階段,她打算放手交給小黎去辦。
並不是她偷懶,而是小黎在西進縣呆了整一個月,四起案子,他都從頭跟到尾,現在讓他繼續,無疑是對他最好的鍛鍊,當然,她也會把關,不會讓孩子錯得太離譜,畢竟這孩子是她生的,有多笨她心裡是有數的。
看着兒子風風火火的跑去要染布坊的員工檔案,柳蔚又走回後院的井邊,遙遙的往裡頭張望。
黑洞洞的井底,因爲水量的減少,而越發漆暗,柳蔚看了好久,直到小黎捧着一疊厚厚的書冊過來,纔再次打斷她的思路。
“娘,這上面寫的,除了孫員外、孫夫人、孫二少,就只有布場主事老金頭有鑰匙。”
柳蔚把視線從水井移開,問:“那老金頭呢?”
小黎道:“老金頭是孫家的家生奴,平日都是住在孫家。”
柳蔚“嗯”了聲,又看了眼水井,轉頭往前庭方向走:“那便去孫家看看。”
小黎屁顛屁顛的跟在孃親後頭,還一邊看名冊,一邊跟孃親叨叨:“正好也問問孫家幾位主子,這上頭寫的,以前孫大少也有布坊鑰匙,只是搬走後便將鑰匙放在了庫房,那庫房,可是許多人都能接觸到的地方。”
母子倆離開染布坊,便一路去了孫家大宅。
西進縣畢竟只是個小縣城,哪怕當地首富,住的宅子也只是大一些,豪華程度,是比不上江南、京城等富庶之地的。
可饒是如此,從前門走到中院,還是要走片刻。
孫家開門的是門房長工,通報之後,將他們領進去的也是這人。
孫員外、孫夫人聽完通報後,已經在大堂等着了。
小黎是來過孫家很多次的,同時也與孫員外、孫夫人有多次接觸,但這次與前幾次不同,這次他能明顯看出孫家的頹狀,尤其是孫夫人,哪怕之前孫箭的死對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她的穿戴衣着一度又素又淺,卻也不到現在這種地步,現在的她,滿目蒼涼,憔悴不堪,像是一夜間又老了幾十歲似的。
還有孫員外,兩三日的功夫,鬢角兩邊都花白了。
小黎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句:“節哀順變。”
孫員外還好,孫夫人當即便捂着帕子哭了起來,哭得斷斷續續,聲音也是啞的。
孫員外也滿臉黯然,虛弱的問小黎:“你今日來又是要做什麼?屍體……我兒的屍體……不是都給你們了嗎?”
小黎看了孃親一眼,在孃親鼓勵的目光下,把手裡的名冊往前遞了遞,道:“我們懷疑殺害令郎孫桐的兇手,並非一人,他有同夥,且那同夥,極有可能就是你們孫家府裡的自己人。”
之後又簡短的將對兇手的猜測說了一遍,小黎剛說完,那邊孫員外與孫夫人已經顫抖着,嘶喊着命人去叫老金頭!
老金頭因爲布坊停工,這陣子一直呆在府裡,被主人氣急敗壞的喊過來時,老金頭先是懵的,後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見他家女主人竟然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一個猛子衝下來,尖利的手指甲,直接就往他臉上招呼!
老金頭猝不及防,被孫夫人在臉上颳了好幾道血痕,連忙跪下,磕着頭問:“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可,可奴才做錯了什麼,還請夫人明示啊……”
孫夫人厲着聲音把懷疑他是兇手的話說了,老金頭登時喊冤!
“什麼布坊鑰匙,什麼殺人幫兇,奴才從布坊封鎖後,便再沒去過一次,再說……再說大少爺去世那晚,奴才和孫管家一起吃酒,不信,不信主子可以問孫管家,當時在孫管家屋裡的還有孫管家的兒子、兒媳!”
孫夫人聽着,倒是冷靜了下來,回頭看向孫員外。
孫員外便派人去叫孫管家。
孫管家來了便如實稟報,話和老金頭的能對上,那日下工早,兩人因爲常年有交情,平日都會喝酒吃肉,那晚也只是普通的一晚小聚,很多人都能作證。
孫夫人立馬又捂着帕子哭,一邊哭一邊問小黎:“那你說,到底誰是殺我兒的兇手,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小黎耐着性子道:“我現在需要知道布坊的鑰匙,到底還有多少人能接觸到,並且孫桐出事當晚,有多少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孫員外頹然的嘆着氣,對孫管家吩咐:“去將府裡所有人都叫來,我就不信,一個一個查,還查不出來!”
孫管家連忙去了,不一會兒還真將府裡所有下人都叫來了,同時幾個主子也都到齊了。
蔣氏是帶着女兒出來的,而他的兒子則是被奶孃抱出來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後,小黎掃了一眼,看向孫員外,問:“聽聞孫大少此番回縣,是帶了親眷的,請問大少夫人可在?”
孫員外一愣,有些爲難的看向自家夫人。
孫夫人用帕子擦擦眼淚,道:“大兒媳不在,她傷心難受,這兩日都沒出來,別去打擾她了,難不成她還能殺了自個兒相公不成。”
“話是這麼說,但孫大少的布坊鑰匙是放在庫房的,作爲女主人,大少夫人是完全有可能接觸鑰匙的,哪怕她不是兇手,有沒有可能,她看到過別人碰過鑰匙?”小黎實事求是的道。
孫夫人卻不耐煩了,直接說:“不可能是她,她要是看到什麼還能不說?那可是她相公,總之人都在這兒了,隨便你問,我大兒媳,你們甭去擾她清淨!”
“但……”小黎還要說什麼。
二少夫人蔣氏此時走到孫夫人身邊,柔聲道:“母親,小大人說的沒錯,不若也讓大嫂出來說說,不管怎麼說,也是爲了給大伯申冤……”
“啪。”蔣氏話還未說完,孫夫人已繃着臉,起身一個巴掌扇過去,當即就在蔣氏臉上扇出一個紅手印!
“我做事還要你教?說了不準打擾她就不準打擾她,你再去惹她,信不信她叫她那當府尹的爹將你全家充軍流放!你個掃把星不要命,老孃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