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憤怒,可以悲傷,但絕對不可以因爲憤怒與悲傷而想要急功近利,更不可以因爲這種爆發式的感情而讓我們做出與我們的人民利益不符合的行爲。尤其是不能因爲這種感情而讓我們毫無顧忌地進行搶劫、勒索、綁架,以至於最後隨隨便便就提出的戰爭。”
“我們憤怒了,傷心了,這種情緒就算當時有多麼的劇烈,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都會慢慢平復。我們會重新感覺到開心與快樂。”
“可我們如果因此而進行了戰爭,士兵戰死,綁架勒索搶劫而造成了其他無辜人員的死亡的話,這些死亡的士兵與人員卻並不會因此而復活。”
“所以,我們可以加強軍事力量,但這種加強一定需要走一條確定而穩重的路線,不能夠爲了能夠盡情殺戮而提升軍備力量籌集資金。這一點,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愛麗兒的心情是認真的,語言也是誠懇的。
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作爲邊際省的實際統治者,她沒有必要一定把現在和自己作對的弗萊世打成一個反派。
給自己樹立反派本來就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作爲一個商人,她總是希望自己的對手越少越好,自己的朋友越多越好。
所以,如果弗萊世願意在這個時候及時收手的話……
好吧,即便他及時收手,愛麗兒還是會決定儘快儘可能地剝奪他的兵權,或許還會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軟禁,已達到讓自己能夠改造雷霆軍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愛麗兒相信這整個過程也不會鬧到徹底撕裂的地步。畢竟,眼前這個將領終究還是一名帶着軍隊殺出帝國軍包圍圈的人,有一定的用處。
可是,就在愛麗兒向着弗萊世伸出手的時候,這名雷霆軍的首領的臉上卻是閃過一抹絕對不願意認同的表情。
他搖着頭,臉上佈滿了不願意相信的色彩。他咬着牙,或許是由於並沒有多少知識,又或者是對於未來並沒有那麼多的預見性,或者是因爲短視、自私或是純粹的不相信愛麗兒……
弗萊世卻是一邊搖着頭,一邊向着後方退去。
“弗萊世將軍?”
“不……你在撒謊,你在騙我。我絕對不會相信你……什麼帝國一定會被摧毀?一個商人的時代即將來臨?你一定在騙我……一定在某些地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着弗萊世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對,愛麗兒的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弗萊世將軍,今天已經晚了,不如我們先回去休息一下,你先把那些貴族領主富商們放了,我們明天再來討論今晚的事情怎麼樣?”
“不!我不會再被你騙了……絕對不會再被你騙了!”
話音落下,弗萊世伸出手指着愛麗兒,大聲喝道:“我已經決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做事,愛麗兒·加西亞!你別想騙我,也別想讓我跟着你的步驟走!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做法,那麼我會用自己的方法來做!你等着吧!”
隨後,弗萊世立刻轉身就要走。
看到他想要離開,愛麗兒卻是立刻提高了警覺!
現在弗萊世的情緒太對勁,如果這個時候讓他離開,那麼他一定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對於那些貴族富商們來說更有可能做出最爲不可收拾的事情!
當下,愛麗兒一揮手,立刻下令:“弗萊世先生!請你先留下來!”
有了愛麗兒的指揮,旁邊的可可,站在不遠處的起司和麻薯,以及正在人羣之中維持秩序的其他人魚之歌成員和治安隊成員紛紛踏上前,握緊手中的元素槍,顯得有些緊張。
不僅僅是愛麗兒這邊緊張,那些雷霆軍的士兵們看到現在這樣的變化之後也是立刻緊張起來,他們紛紛舉起手中的短杆元素槍,面色顯得十分的猶豫。
見此,愛麗兒立刻大聲喊道:“雷霆軍的各位將士們!你們沒有必要一定要這麼做!你們都是窮苦人出生,我也是奴隸出生,難道你們不願意和我一起看到帝國的毀滅嗎?!我們有太多的共同點可以敘述了!而不是應該在這裡用槍對着槍!”
經過剛纔的那一番辯駁,愛麗兒的理論已經有些穿透到這些士兵們的心裡。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顯得更加猶豫起來。
而在這些士兵猶豫的時候,弗萊世的臉上卻是閃爍出一抹驚訝,隨即咬了咬牙,轉身就跑。同時,陪伴在他身旁的幾名強大的戰士型雷霆軍忠士也是同樣轉身,陪伴着弗萊世一起離開。
看到弗萊世的行動,愛麗兒立刻明白了這個傢伙想要做什麼。
在這裡的一百名士兵已經被自己說動了心思,弗萊世明顯已經沒有辦法順手地指揮。但是在這裡之外,還有九百多名士兵並沒有被愛麗兒·加西亞“洗腦”,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去接觸自己其餘的士兵部隊!
愛麗兒實在是無法想象,如果這樣一支部隊在幾乎沒有什麼正規軍的邊際省內形成了反抗的意識的話,事情究竟會變得有多麼糟糕。
也正是這種擔憂,讓她立刻下了一個決定——
哪怕是立刻殺掉弗萊世,也絕對不能讓他和那些散開的雷霆軍士兵碰頭!
“弗萊世將軍!”
愛麗兒大聲呼喝,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卻是已經原地縱躍跳上半空,彎弓搭箭,伴隨着月影之下的一雙血紅色眼眸,手指鬆開,血之箭就像是體會到了愛麗兒的心情一般,迅速地向着那邊急速離開的弗萊世的背心射去!
這樣的結果讓愛麗兒有些失望,但她也已經做好了接受這樣的結果的心理準備。
可在那支弓矢即將刺中弗萊世的背心的時候,旁邊的一名跟隨戰士及時察覺,立刻閃過身頂了上去。
箭矢刺中那個人的肩膀,在飛濺的血花之中,那個戰士衝着弗萊世大聲嘶喊了幾句之後,立刻舉起手中的元素槍瞄準了這裡。
不是瞄準落地的麻薯,也不是瞄準其他的人魚之歌成員、治安官或是呆呆站着不動的雷霆軍士兵,而是對準了那些坐在看臺上,默默觀察着這裡一切的市民們……
“住手!不準做這樣的事情!!!”
愛麗兒驚覺,連忙大聲呼喝!
以此同時,其他尾隨離去的戰士們也是紛紛停下腳步,舉起槍對準了那些手無寸鐵的市民。這些市民們在看到那些元素槍的槍口竟然開始瞄準自己之後,立刻發出了驚呼,原本就十分擁擠的看臺上立刻傳來一片驚恐哀嚎之聲,市民們開始互相推搡,向着出口的方向擁擠,卻讓出口立刻堵塞,在一片爭吵與哭泣聲中,愣是一個人都下不來。
眼看兩邊的看臺陷入混亂,愛麗兒的心簡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旗下的人魚之歌成員們現在也是顧不得去追擊那些逃跑的傢伙,紛紛衝上看臺,用自己的肉身或是武器盾牌阻擋在看臺上的民衆之前。但即便如此,那些元素槍一旦開槍的話,難保不會有人受傷……或者死。
那一剎那,愛麗兒甚至以爲時間已經進入了永恆……
不過幸好,那些雷霆軍的戰士們似乎僅僅是用這種方式拖延時間,等到他們的將軍跑出去,上了一輛元素車之後,他們才放下手中的元素槍,紛紛上車,揚長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我去追!”
身爲血族的糯米此時離開了她那些正在維護秩序的同族,來到愛麗兒的身旁。
可是看着已經遠去的車輛,愛麗兒卻是搖了搖頭,只能報以一聲嘆息了……
————
月夜之下,元素車在疾馳。
車上的雷霆軍首領和他的手下們一言不發,而是驅馳着車輛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衝去。
除了弗萊世之外,其他的戰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在最後關頭,他們還是忠誠於自己的首領,但毫無疑問,弗萊世在剛纔的道路辯論中已經輸掉了。
而那個愛麗兒·加西亞伯爵提出的道路,的確有着極爲強大的吸引力……
誰不想過上安安穩穩的好日子呢?
就算這些戰士是經過嚴格鍛鍊的盾牌戰士,弓箭手,牧師以及刺客,就算他們現在手中也都有一把元素槍,但如果能夠通過正常的生活就可以衣食無憂的話,誰願意一天到晚和死亡爲伍?
只是,他們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更不能背叛自己的將軍。
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這位將軍之前從生死線上救回來的,弗萊世對待他們毫無疑問就如同對待自己的親兄弟一樣,他們也都發過誓,一定會爲了雷霆軍衝鋒陷陣。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忠誠與友誼也不會讓他們背棄自己的將軍與兄弟……既然是弗萊世要做的事情,他們就一定會去做到最好,最完美。
哪怕……這種做法本身就是錯的。
元素車沿着鵜鶘城繞了個圈,用最快的速度衝向長眠山脈,衝向山腳。
毫無疑問,那裡就是駐紮着六百名雷霆軍士兵以及那些富商領主的地方。
只要雙方一接觸,弗萊世就可以通過自己的威望瞬間取回整個雷霆軍的指揮權,然後帶領着這支軍隊和那些被綁架的人質離開,隨後利用勒索來獲取贖金,最後繼續過上招兵買馬,繼續搶劫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但卻是他們最爲熟悉的生活。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中,總不會太差,是吧?
可就在這個時候……
刺啦——!
伴隨着元素車的猛地剎停,車上的人們全都因爲慣性而被撞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那個讓元素車停下來的原因。
一個人,現在正站在元素車的前方。
一個少年,或者說,獨臂的少年。
“啫喱?!”
第一眼看到這個斷臂少年後,弗萊世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帶着自己的這個侄兒走。所以,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思考,甚至都沒有去考慮剛剛還站在比賽起跑線的看臺旁邊的這個侄子現在爲什麼可以站在自己的身旁。更沒有去思考現在這個斷臂少年的身旁還漂浮着一隻通體雪白的白貓。
當下,他絲毫沒有顧忌身後拉扯自己衣裳的部下,走上前,一臉凝重中帶着笑意地伸出手,想要拉住自己的侄子,同時說道:“你來的正好!叔叔現在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我也會把雷霆軍正是地交接給你!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雷霆軍的二把手了!”
只是……
他伸出的手在剛剛要觸碰到啫喱的右肩的時候,這個少年卻是肩頭一沉,躲過了他的手掌。
一旁,那隻飛舞在半空中的白貓打了個哈欠,顯得一副十分睏倦的模樣說道:“你的請求我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啫喱輕輕點了點頭,白貓飛走到了一旁,就像是在旁邊看戲一般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至於這個獨臂少年,現在卻是默默地注視着自己眼前的叔叔,那雙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之下,卻是宛如一泉清澈的水池一般,小小的,卻深邃的讓人看不透。
而弗萊世,在自己的手被自己侄子躲開之後的那一刻,也是終於從剛纔的激動中醒悟了過來,臉上的笑容也是隨之凝滯,看着啫喱,愣住了。
“叔,我們……還是等會長他們來吧。我們可以坐下來,然後會長可以和您再私下裡談談。反正時間還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
啫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緩和一點,但即便是再委婉的口吻,弗萊世自然也都聽出來了。
他收回手,臉上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緊接着,他的拳頭開始捏緊,眼神中充滿了不解與被背叛一般的憤怒。
不過,這個叔叔還是忍了下來,開口說道:“啫喱,你不要聽那個女人的胡說。我可是你叔叔!你是我的親侄子!你真的覺得我會害你嗎?我們都是弗萊世家族的男人,別忘了你的名字,你可是啫喱·弗萊世!”
啫喱擡起頭,那宛如泉水一般的眼睛依然看着自己的叔叔,輕輕地點了點頭。可是,在弗萊世把話說完之後,他卻還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叔,我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很糟糕……現在事情還沒有變得不可收拾的地步,目前或許僅僅只是有人受傷,還沒有死,還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或許……或許您會被軟禁起來,但是隻要您願意現在停下腳步,那麼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暴力事件發生,一切都會用一種宛如天鵝絨一般順滑的姿態結束。”
“就讓我們……用這種方式結束這件事情,好不好?”
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神,是堅定的。
如此堅定的眼神現在卻是藏在一抹婉約的目光之中……即便如此,卻還是能夠被人輕易地讀懂。
弗萊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侄子,這個和他血濃於水的親侄子……在這個侄子的身上,他再次看到了當年他哥哥的那種迂腐,那種遇到什麼事情都希望能夠緩一緩,用理智和信念來解決問題。
但是這種方法,卻是讓他的哥哥慘死,讓他的嫂嫂揹負了殺死丈夫的罪名被吊死……
現在,他們的遺腹子卻依然要用這樣的眼神和自己說話,勸自己……停下來?
“侄子……我的好侄子!”
一時間,悲憤的情緒從弗萊世的眼眶中噴出,這是不甘,更是悔恨。
與此同時,旁邊的那些雷霆軍的忠士們卻是拉了拉自己的將軍,說道:“我們還是快走吧!那個女人的部隊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別扯我!我在和我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血親說話!”
弗萊世怒喝一聲,將旁邊想要拉扯他的士兵喝開。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一把拽住啫喱那條斷臂的衣袖,卻沒想到啫喱向着後面輕輕一跳,與他拉開了差不多兩三米的距離。
“你爲什麼就那麼信任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根本就保護不好你!她甚至都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保護好你的身體!”
弗萊世不斷地揮動着自己的胳膊,想要通過這種姿勢加強自己的語氣——
“她廢了你的魔法,斷了你的胳膊,讓你好像一個下人一樣地在她的公會裡面端茶倒水,爲什麼即便這樣你還是信任她?!難道她說的話就那麼有道理嗎?難道親叔叔的話你就那麼不聽嗎?!”
一旁的忠士向着後面張望了一下,緊張地喊道:“將軍!我們還是快逃,以後再來說吧!您的侄子說不定已經被那個女人徹底迷住了,現在你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
被這麼一“提醒”,弗萊世似乎終於搞清楚爲什麼啫喱不肯跟自己走,他咬着牙,再次大喝道:“那個妖豔賤貨!那個擅長蠱惑人心的女巫!那個魅惑男人的婊子!因爲她的美貌嗎?你難道就因爲這個女人長得漂亮,就連血脈至親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