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戈爾此時倒能不動聲色的俯首,“謹尊王妃令逾。
說完,徑直起身,目不轉睛的望住錦瑟,脣角輕輕上挑,含着似是而非的笑,又道:“連日勞頓,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起程。”
錦瑟疲倦的搖頭,“你先去側廳等候,我梳洗一番。回去越早越好,我放心不下子恕和可兒。”她壓重了可兒二字,直視着夏戈爾。
可他溫和的雙眸絲毫不動,關切的眸子仍然眨也不眨的看着錦瑟。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出口,轉身走出了門外。
錦瑟冷笑一聲,垂眸。
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他真的能絲毫不顧嗎?
偏偏記掂着一個水中月,鏡中花,自己得不到的就真的那麼好嗎?
錦瑟吩咐隨侍的幾名婢女繼續收拾行裝起程,自己卻軟倒在座椅上。
“王妃,真的要把令牌給夏大人?”紫春滿眼驚疑。
“你看出端倪了嗎?”
料峭的風,每每橫空急來,撲打在羅窗紗上,簌簌作響。
紫春臉色蒼白,聲音顫抖,“不,奴婢不明白。只是,夏戈爾竟然敢對王妃不敬,要是王爺知道了,一定不會饒過他。”
錦瑟的眼瞼輕輕的一跳,眼底壓抑着靜靜的譏諷,“夏戈爾已經背叛了我和王爺。”
紫春身子一晃,簌簌發抖,“那我們該怎麼辦?”
“這事先不能讓可兒知道,王爺不在,朝中有一半的權勢在夏戈爾的手中。^^^看^書*閣*如今太尉何智也背叛了王府,我們一定要謹慎從事。現在也只能先穩住夏戈爾了。”錦瑟紅脣噙着柔笑,因並未如何梳妝,發上只插了幾根簪子,偏發深簪淺,幾縷散發落在額前,劃下淡色陰影,更襯的容顏淡然,如冰雪一般。
房間裡一直靜靜的站着一個侍婢,此時才上前,“那王妃有何打算?”
“你立刻回京,設法從可兒手中帶走小世子,絕對不能讓小世子落入到任何人手中。”錦瑟一字一句的吩咐。
“屬下領命。”
那婢女身形一閃,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看得紫春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快,我已經怎麼沒見過她?”
“她就是屬於夏戈爾口中特殊的勢力。”錦瑟側首對着紫春說。
“這樣厲害的人物能交給夏大人?”
“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話雖如此,錦瑟臉上到底有一層憂慮。
好在暗位的調遣是一柄劍,只怕沒幾個人能知道。她說給夏戈爾令牌時,夏戈爾並沒有懷疑之色。看來,可兒到底有所顧忌,就連自己的夫君,也沒說得清楚。
夏戈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可兒掌管過的令牌,而那令牌能調動的人十分有限。現在只盼着可兒不將其中的奧妙說出去。
就算可兒偏向自己的夫君,絲毫不顧及兩人之間的姐妹情,那也要等到都城才能被拆穿,而這其間,已經爭取了很多的時間。
妝畢,錦瑟取了令牌,親自前往偏殿。
夏戈爾接在手中,迫不及待翻來覆去仔細端詳。
若令牌是假,只怕立時便會翻臉。
錦瑟不動聲色的看着他的動作,只見他難掩喜色,向她一拜到底。“王妃以重任相托,夏戈爾必定誓死相隨!”
“如此有勞你了。”錦瑟虛軟一笑,“那我們現在就回都城好不好,我放不下子恕。”
“好,我們立刻啓程。”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
燈火次第似網一樣,籠罩着重煙樓臺。天氣漸漸的熱了,時間過得真快,錦瑟只覺心裡重重的悶氣涌上來,隨意執起一把月雕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
看着那遠去的身影,大概是真的以爲握住了和軒轅恪相抗衡的力量了吧。
這麼多年,她肆意妄爲,手中的權勢雖不可少,但那麼的放肆,大抵更多原因是軒轅恪的寵溺和包容。
當她再度回到王府時,那已經變成繁華又冰冷的一座沉寂了的府邸,眼前兵甲林立,腐朽腥烈之氣飄散其中。
錦瑟冷冷一笑,徑直走進府門。
“哈啊……”子涵一見到錦瑟就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錦瑟這才見一衆侍女舉了黃羅寶蓋、龍旌風麾,流蘇五輅,依次而列。
“王府遭禁,皇上要親自來坐陣嗎?”她望住眼前金玉纏身,卻又沒長足身量的皇上,平靜得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子涵有些負氣的重又躺在椅上,略扁着嘴道:“朕可是來王府迎接你回來。”
“是嗎?”聽到子涵話,錦瑟眯起了眼睛,淡淡的問:“接我這樣一個罪婦,不怕有失皇上的身份嗎?”
“是啊,我以爲你會回來的更早呢。我想也是哪個奴才辦事不力,沒將朕的話放進你的耳朵裡。”子涵語氣極軟,微仰起的臉象個孩子般,眸光卻轉向了夏戈爾,夏戈爾的身子晃了晃,坦然的迎視着子涵的目光。
“這事你不能怪我,都是那個老匹夫的主意。”子涵手一指,錦瑟這才見,原來太尉也在。
錦瑟眼瞼一跳,靜靜的沒有說話。
“那老匹夫不是很聽武王的話嗎?你自己家的奴才可怨不着我。”子涵一派閒暇。
“皇上!”何智一驚,沒有想到子涵會這麼說,而跪倒在地。
“行了,別再哭嚎了,下去吧。”子涵極是不耐,復對錦瑟又笑語懨懨,“朕差點忘記告訴你了,這次倒有個意外收穫,武王就要回來了。”
錦瑟毫不動容,意料中的結果,看得見的人,看不見的刀,局中局,勝,負,成,敗,可以是一場傾盡畢生的角逐,也可以只是一剎那的天地倒懸。
只是爲何,夏戈爾也一點沒有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