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奴奴房內,她依然清醒,卻只能呆呆的躺在牀上,肩膀和胳膊上的傷口依舊疼痛難忍,最可怕的是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不知道以後是不是就永遠這樣了。
一丫鬟正輕手輕腳的換藥雖然極盡溫柔,可微小的動作依舊會讓李奴奴疼的嗯哼出聲,聽她痛哼,登時住了手,看她不再反應便又更加輕柔小心的處理。
終於換好了藥,丫鬟從裴青衣手裡接過藥箱,卻轉身出去了,屋裡只留坐在一邊的裴青衣和躺在牀上的李奴奴。
李奴奴擡手摸向自己的眼睛,觸手是柔軟的紗布。
裴青衣伸手在眼睛上摸了摸,原先灰暗無神的眼睛登時明亮起來,一雙不大的眼睛,看起來很是眼熟。李奴奴曾一直遺憾裴青衣爲什麼就是個瞎子,可惜了一張俊臉,如果此刻他醒來看到眼前有着明亮眼睛的裴青衣,不知道會做何感想,劍眉星目,活脫脫一美男子,既是李隆基站在他面前也要遜色幾多。
輕輕走到牀邊,望着牀上摸着自己眼睛發愣的李奴奴,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那樣溫柔的望着她。
李奴奴聽到腳步聲慢慢的靠近自己,一顆心不自覺提了起來,不知道來人要做什麼,卻聽他走到牀邊便不再靠近,問道:“誰?”
“李……”裴青衣把“兄”字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事到如今,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女子的身份,這樣叫了,反而更惹懷疑。只輕輕道:“是我!”
“裴瞎子……”
李奴奴聽到裴青衣的聲音,心底忽的竄起一股溫熱,眼睛瞎了以後再聽裴青衣的聲音,不知道爲何覺得特別的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是我!”裴青衣坐到牀上,望着牀上熟悉的人,控制着聲音,問:“你覺得怎麼樣?”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李奴奴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直接問出來。
裴青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一下愣怔了,瞬間又反應過來,點頭道:“是,我知道!”
“你以前曾說有人託你保我周全,先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是誰了?”
裴青衣想了想,說道:“尺帶珠丹……”說完,緊緊盯着李奴奴的表情,似乎想從那裡看出什麼。
李奴奴一愣,沒想到他會說,但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裡一酸,和這個人已經是死別了,有什麼涌上喉頭,有什麼溼潤了包眼的紗布。
裴青衣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怎麼了?”
李奴奴長長的吸了口氣,說道:“眼睛有點痛!”聲音有些沙啞,暴露了她的心情。靜了靜心,又開口道:“如今他已經不在了,你……何必又救我?如今,好多人想殺我呢,只怕我會連累了你!”
裴青衣神色古怪,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輕聲說:“我不怕,我會一直照顧你!”
“你……”李奴奴一愣,不是不感動,卻也有些懷疑,自己與他不過是幾面的交情而已。“你原來是在幫尺帶珠丹做事,我原以爲是你殺了他……”
“我與他是師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怪不得呢!李奴奴調整着心情,又問:“他託你照顧我?”
裴青衣嗯一聲,點點頭。
“他……”李奴奴心裡一暖,對死去的尺帶珠丹好感度又上升一分,他竟然對自己這麼掛心,想起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兩個人似乎不是鬥嘴就是打架了,從未像安靜的聊過。想起那日雪地裡,他嘴上一再的對自己耍流氓,還脫了自己的鞋子和腰帶,臉上不自覺浮上兩抹紅雲,嘴角也彎起微微的弧度。
這略帶嬌羞的模樣讓裴青衣看的有點發呆,胸中一股悶熱升起,有些慢慢升起,不自覺的俯下身去,想一親芳澤。就在離李奴奴一尺距離的時候,理智還是叫停了,只怕這樣輕薄她,就真的把自己和她推上決裂的兩端。
“你我本不相干,你不必爲了他,救我!聽說大唐那邊也在找我,論尚悉、姜擦拉溫就更不用說了,不知道你的勢力如何,可把我帶在身邊對你確實百害無一利……”李奴奴幽幽的開口。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自問有本事保你平安,只是,你的眼睛……”裴青衣打斷了李奴奴的話。
“瞎了?”李奴奴笑了,“終於體會到你的難處,忽然看不見……真的不習慣!”
“不是沒的救,只是,宋襲月的解藥只能保你眼睛的毒不擴散,可眼睛卻要暫時看不見,等我們回西域,就去月亮灣宋家,那裡解藥齊全,定可痊癒!”裴青衣臉色有些尷尬,這正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只是李奴奴卻看不見。
“嗯,我只怕連累你!而且,你這樣幫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李奴奴最害怕莫名其妙的受人恩惠,以往接觸的人和事告訴自己,什麼都是利益交換。
“以身相許吧……”裴青衣脫口而出,後悔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