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說這個,那時候我們又不認識……”
錦言嘀咕了句,將臉在他脖頸處蹭了蹭。誰還沒有個舊情史?她沒想到任昆居然會這麼介意他自己的過往。
“傻瓜……”
她都不追究了,他自己還放不下?
“嗯,是有些傻。”
任昆自己點贊:“白白耽誤了好些時光,也多添了好多後悔事。”
他原先也是想逝去時光不可追,現在未來更重要,哪裡知道,愛她,情難自撥,愈深愈覺得自己不夠好,做得太少,愛得不夠,過往太斑駁,起初對她太冷漠,配不上她的好……
“剛明白心意時,想既然喜歡,又已經是夫妻了,那就對你好點,妻室該有的體面都給到,沒想你會怎麼想,一心以爲自己改性子是好事,你自然應該歡喜接受的。”
“竹泉村……老叔公是好意,是我自私。自己想要又覺得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你是我的妻,是應該的……沒想過你的感受,明知道你不想,還是……”
有些事有些情,他起初不明白,想得不夠透徹,慢慢地,情愈深,愈知自己的不足,遺憾與悔恨沉甸甸地壓在心底,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時機說出來,不單單是爲了她的諒解。
“是我不好。只顧自己……沒多考慮你的處境……只要派人回府送封信,告訴她我們圓房了,要多照顧你的身體,就不會有事了……我明知道母親的稟性,卻沒想要去防範。言兒,我一直很後悔,爲什麼喜歡了不早早說出來,顧着自己的臉面,卻害你受罪。”
乖乖的趴在他懷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些過去時光,她沒覺得不好,也沒覺得受到脅迫,如今聽他再說,卻嗓子發酸。想哭。委屈得很。
“在沛郡大豐,無意中聽人說才知道喜歡要說,要做,喜歡的女人要娶回家,妻子面前。臉面意氣權勢都比不得討她高興重要。”
所以他才忽然變了風格換個人似的?從前吝於口的不屑於表達的,都能說?甚至裝萌無賴打蛇隨棍的水磨功都用出來了?
“……那麼多遺憾!越想越覺得若能重來一回就好了,把女人一輩子看重的事都好好地爲你做一次。”
任昆真自責,有些事能彌補,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後悔也沒用。
女人一輩子看重的?都有哪些啊?
不就是嫁個愛自己的好男人,生幾個好孩子,有份好事業……額。貌似嫁個好男人就是女人的事業了,有嫁妝產業,有私房銀子……沒有難搞的婆婆小姑妯娌什麼的?
她橫向縱向比較過了。自己還可以,不是那最好的,也是靠前的,最短板的,無非是婆婆的那塊木板高度決定了整個木桶的盛水量。
錦言很樂觀,很知足。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言兒,我們再成一次親吧?”
天知道他有多遺憾。他們成親時,他漠不關心萬事與己無關。拜堂後的婚禮程序一樣也沒進行,挑蓋頭合巹結髮,全都省了!
洞房花燭夜,她自己挑的蓋頭,自己獨飲獨食獨自就寢,他裝醉臥榻冷眼旁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叫你犯混!
再,再成一次親?
錦言愕然,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雖然婚紗照能隨便補拍,酒席隨時補辦,在大周,可不興這個。
“太麻煩了,我可不想再受一次累!”
理解他的遺憾,不等於願意陪着他折騰,表面的形式感固然是重要的,可是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再補一次儀式也不等於第一遍不存在,當初沒重視就是沒重視,她才懶得弄這個呢……
“……你不想?”
他是認真的。
“不想。比起再成一次親,我寧願過成親紀念日。”
既然你有遺憾,那就每年補一次好了。
“成親紀念日?是什麼?”
他好象明白,又有點不確定。
“把成親那天定爲我們的重要節日,要舉行慶祝儀式,要送禮物,噢,特別是你,要送我喜歡的東西,全天順着我,讓我覺得婚姻幸福嫁得良人,從今年就開始吧?”
這個主意好吧?
錦言覺得不錯,結婚紀念日啊,既然成親是人生重要的一幕,太值得每年拿來慶祝一番,提醒珍惜彼此,更利於增進夫妻感情。
“今年應該是……我想想,是花果婚!又香又甜,真好……好不好嘛?”
“好,聽你的。”
言兒的想法總是新奇古怪,但比他的更好。以後每年給她一份難忘,補償自己欠下的。
“除了紀念日,平常也重要哦……”
男人都喜歡自己愛的女人提要求,然後去滿足,享受小鳥依人的溫柔,任昆也不例外,“好,每天都會好好愛你……”
他往火堆加柴,紅紅的火光映照着臉上幸福的笑容:“言兒,我要給趙王一個痛快的死法!”
“反對!”
錦言知道他因何出此言,“讓敵人痛快,就是讓自己不痛快!”
問題是你說得這般篤定,好象勝券在握,實際情況上咱倆被困在山中,不知身在何處,人家趙王正在王府裡享受呢!
“言兒你要相信自家夫君。”
任昆提醒,只可惜聲音溫軟,聽上去沒幾分力度,更象是在哄勸。
“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夫君吶,咱們是不是先討論下如何出山?出了山往哪裡走,然後是……你有銀子嗎?”
銀子?
一閃神,想起來了!
“夫人,爲夫裝銀票的荷包還在吧?”
他貼身帶了幾張通存通兌的大面額銀票,不知還有沒有了。
“在呢。數目太大,山裡的小村鎮兌換不開。”
他習慣倒是蠻好的,貼身帶防水荷包裝銀票裝急救藥,問題是不能花的銀票等同於紙。
噢……
還有別的,“銀票不行。當點東西吧,不管多少當了就是。”
山野之地,當鋪收不到什麼貴重物品,也未必不識貨,他那根上好的羊脂玉簪估計當不了幾兩銀子。
餘光掃過,發現寶貝了。“言兒,袍子用的是金釦子,拆下來就能用!”
他決定了,以後做衣服都用金銀釦子!拆了就能當金銀豆子花!
錦言笑了,原來這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錢人再落魄,身上也帶二兩金!
“放心!最不濟我多做幾回獵人,打些野味拿出去賣了,保證有吃有喝!”
永安侯說得豪氣。
兩人就此話題展開,將出山的日子、去向、準備工作、出去後的打算,互相補充着定出個大概,其間還熬好一鍋藥,用邊上的熱灰煨熟了四隻山雀。
等到二人定好大事。錦言拍打着吃烤山雀吃得黑乎乎的雙手,任昆才恍然,不對呀。明明是要跟她好好訴訴衷腸的,怎麼自定下成親紀念日之後就跑題了?
還有半肚子的話沒說呢……
心裡卻輕鬆得很,最不堪的過往攤開了,說出來後,也沒什麼了不得,只要她不輕視不在意。他其實也可以抖落肩上的塵土,吹掉心頭的灰燼……
她向來這樣。舉重若輕,插科打諢。內裡卻是體貼周到的,與她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是歡樂溫暖的。
她總是在無聲無息中,潛探到心底,用每個細節感動你,讓你意亂情迷。
剩下的,似乎也無需再說,彼此明白心意,好好地在一起,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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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晨光,倆人享用過早餐後,準備離洞出山。
任昆後背的傷要全好,沒個把月不行,他們不可能等那麼久。其他外傷恢復得不錯,確定自己能發揮出四五成的功力,任昆就和錦言商定下山。
住了八日的山洞,堪稱是避災擋禍相依爲命的良居,已足夠產生家一樣的感情,真離開時,還是略有幾分不捨的。
錦言看了看那張帶不走的牀,不禁惋惜:“……鋪了好多層樹葉呢,很好睡的……”
任昆贊同,那張草牀確實不錯,環境又特別,可惜他受傷了,不然的話,空山寂寂無人打擾,可以與言兒在……
絕對新鮮刺激!
其實也沒傷到那裡,並不妨礙的,只是她不允許,唉!遺憾吶!
“我也喜歡,回頭咱們做個類似的!”
“好啊,要棕絲的。”
錦言哪裡會想到他與自己所思考的問題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滿口答應。做張鋪了棕絲牀墊的大牀也不錯!
“走吧,遲了太陽升上來要熱了。”
男人放下綺念,沒有女人那麼多愁善感,任昆拎起放在地上的條筐招呼錦言離開。
“哎,放下,我來背。”
一時沒留神,他已經將條筐負上肩頭,錦言忙去取,他背上的傷還沒好呢,哪能負重?
筐中是錦言準備的下山物品,切好分包在葉子中的熟肉食、葫蘆裡裝了涼開水、湯藥、煮鳥蛋、洗好的野果藥草……還有木碗木勺全都帶上,錦言邊收拾邊覺得自己象在準備野餐,用品食物等一應俱全。
雖然一路上可以隨時獵取食物,但未必方便生火做飯,錦言覺得食物與水帶上更保險。
於是就收拾出半筐東西,另外單獨裝了兩份食物,各自隨身帶好,以防萬一。
這麼重的東西,怎麼能讓她來拿?
任昆不鬆手:“言兒,我是男人……”
哪有男人空着手,女人負重的道理?
“你是男人,所以纔要你在前面開路,女人拿財物細軟走在後面嘛,”
彎腰從筐裡拿了頂草帽扣到他頭上:“大事你做主,小事聽我的。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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