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帝不愛熱鬧,一年中舉辦大型宮宴的日子不多,必須的無非是春節、仲秋、冬至等少數幾個節日。
規模不確定,人多人少,定到幾品,視萬歲爺心情與健康狀況而定。
不過,不管家宴宮宴,長公主與兆和公主兩府必會參加,除非皇帝只宣他的親孃與胞姐。
象中秋這樣的節日,皇帝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宗親勳貴重臣啊,夠品秩的哪個也缺不得。
永安侯,勳貴、重臣、皇上的親親外甥,無論從哪個方面,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做爲永安侯的夫人——
名義上的,長公主的兒媳婦,錦言很有自覺性,態度端正,知道自己的責任與義務。
早起請安,順帶着將自己的衣飾再次交與長公主審覈,再次聆聽殿下的教誨,中心思想借偉人名言概括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說起來,錦言倒比任昆更能理解長公主的爭鬥心情——
歸根結底,算是貓與老鼠的遊戲吧?
你是原配嫡女又如何?
如今當皇帝的是本宮弟弟,當今太后是本宮親孃,你以爲還是當初你娘是皇后的時候?
現如今就是逗你玩兒!
你贏了也是輸,輸了還是輸!
……
長公主一定、肯定、必定是抱着這種心理,積重難返,凡事都要與兆和公主別苗頭!
只是,這般鬥來鬥去,不知,到底誰是貓誰是老鼠。
或許兩人都當自己是貓,對方是老鼠吧?
錦言理解歸理解,換做她肯定不這樣,浪費時間浪費心情嘛!
有實力的時候,一下蓋死多爽!
nba投籃掌聲最響的。要麼是蓋帽要麼是遠投——不就是明證?
若是她,要麼乾脆無視這個人,淡漠到空氣狀;
要麼就找個由頭,打蛇打七寸,只一擊,讓她自此再沒有爭鬥的心氣兒……
可惜,她不是。
所以,在宮宴上見到兆和公主時,錦言還是按照禮節給她見禮。
當着太后的面,兆和沒爲難她。風涼話一絲皆無。很簡單地放過了。
錦言見她笑得慈愛親近。心底暗歎口氣,看來還真有好戲在後頭等着——
長公主與兆和公主怎麼可能握手言和?
就是她自己,上次在安親王府的賞花會上,還讓兆和外家的小姐折了進去。大家是仇人好不好,這般親近所爲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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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大紅衣裙的錦言坐在一羣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女中間,象石鍋拌飯最上面的煎雞蛋,把鉢裡的米飯蕨菜等各類食材全遮擋了。
她那張臉實在是年輕地有些對不起大家,與同品階的夫人們一處,象極了誰家坐錯了地方的孫輩。
這般的光彩照人,想不高調都不成。
太后見了就笑,對身邊的皇后道:
“哀家一早就知道昆哥兒媳婦沉穩,你瞧瞧。小小年紀,倒是氣定神閒。”
皇后順着太后的目光看過去,也抿嘴笑着附合:
“可不是呢,比起那些老夫人們,氣度不凡遑不相讓呢。”
“大過節的。又不是春宴,別讓孩子乾坐着爲難,”
太后衝一旁的心腹女官道:
“去將永安侯夫人請過來,在哀家下首搭個坐兒。”
宮宴的位置是有講究的,按照品階預先安排好,哪怕是同品階的,也不能按照親疏遠近隨意調換位子。
所以等太后把錦言喚走後,坐在她周圍的夫人們都輕輕吁了口氣,自在了些。
雖然永安侯夫人表現得落落大方,溫良謙和,未曾開言先笑盈於面,家長裡短的也能搭上話,可大家還是覺得有壓力,總歸是太年輕了些……
自家的孫女都比她還大上幾歲……
錦言按着太后的吩咐調了位置,剛坐穩安置好,就聽兆和公主笑言道:
“素來聽聞子川媳婦是個美人兒,今兒仔細瞧瞧,可不是絕色嘛,生生把我們比進泥土裡了!”
“你這張嘴啊……”
太后笑得慈愛:“娶妻娶賢,絕不絕色的倒無關緊要,哀家就喜歡昆哥兒媳婦這幅沉穩。”
“可不是呢,就說這大紅色再俗氣不過,穿在子川媳婦身上,愣是有股子雅緻出塵!”
兆和繼續跟進。
做爲話題的中心對象,錦言拿捏着面部表情,微羞帶笑不語。
兆和這話,怎麼聽,都是誇獎的好話。
長公主不樂意了:
聽上去明着是誇錦言,把別人比成泥土,這是給自家拉仇恨值吧;一會兒又暗諷錦言的出身,什麼雅緻出塵,真當她是傻子聽不懂?
“那是,皇妹說得極是,昆哥兒媳婦氣質相貌俱佳,自然穿什麼都好!不是一般的俗人能比的!”
她得意地一擡下巴,笑吟吟地回擊。
“皇姐說得極是,看看我家這幾個,明明比子川媳婦大不上兩三歲,看着能差上四五歲!整天爲兒女操心,能不受累嗎?雖說有乳孃丫鬟僕婦照看,總歸放心不下,皇姐也是過來人,自是知曉。”
兆和春風滿面,知道長公主的軟肋在哪裡:
“……就說我家三媳婦,沒出閣前也小有才名,自打有了明哥兒,哪還顧得上傷春悲秋?前些日子想到中秋宮宴獻曲,還緊張!擔心有陣子不彈,生疏了。心思都放孩子身上了!”
長公主面上不顯,心底咬牙切齒,恨不得啐兆和一臉!
子嗣方面,她一直比不得兆和,自己兒子生得少,只得任昆一個,孫子弟女的就更不用說了,兆和的大孫子都進學了,她的,還連個影兒也沒有呢!
偏偏這些都是事實。哪怕明眼的都知道兆和含沙帶影話裡有話,太后也得笑眯眯地聽着——
這是姊妹間的深情厚誼,家長裡短的小事,就是她們姐妹吵上幾句,做太后的也不好太偏袒誰,至少人前不能太明顯……
“娘娘,您看這筳席也開有一會兒了,小姑娘們可都攢足了勁兒想請您指點一二呢,只是臉皮兒薄都不好意思搶先,不若讓明哥兒娘拋磚引玉先獻獻醜?”
兆和笑得一團和氣。話也實在。
各家的小姐們的確都準備在宮宴上展露風采。又互相別着勁兒。有資格的都想搶頭一個下場,但太后這一兩年愈發地高深莫測,萬一太后情緒不在狀態,出頭鳥反不美。
兆和公主這話。引得諸多贊同。
明哥兒娘!
明哥兒娘!
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家有孫子!
長公主銀牙咬碎,不行!
得拉上錦言再與昆哥兒說道說道的,把這期限往前提提,再也受不得這口悶氣了!
……
慣例而已,誰先誰後的,對太后而言都是浮雲,她看得上眼的,怎麼着都能擡舉了,看不上眼的。任你再折騰也是跳梁的小丑。
太后首肯,吩咐去男席那邊稟告,徵詢皇帝的意見。
宮宴男女分席,彼此相隔不遠,象這種席上獻藝的事兒。是要大家共同欣賞的。
宮人回來,陛下金口一切但憑請太后做主就是。
這點子小事,素來至孝的皇上怎麼可能駁回自己老孃的吩咐?
做皇帝的老孃與做皇帝的老婆,一字不同,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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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進入表演環節。
錦言知道兆和公主口中的小三媳婦明哥兒娘,是東昌伯楊家的四小姐,與之前在安親王府賞花會上和自己交惡的楊九是姐妹。
楊四才貌並重,是京城明珠之一,未出閣時風頭極盛,兆和沒少用她來擠兌長公主。
是個美人,身姿如柳,不象生了孩子的婦人,眉間隱含一兩分憂鬱。
恩!很有小白花的楚楚之姿……
琴彈得也不錯,下過功夫。
力度上欠了些,中正之音,被她彈得好象減肥餐……
錦言暗自評價。
在長公主的眼中,此人是自己的主要競爭者,踩她相當於打兆和一巴掌。
因此,慣來漫不經心的錦言也帶上一分認真,出於常規思考,對方自然也視她如大敵,除之以快。
楊四開了頭,各家的小娘子們也紛紛獻藝。
古往今來,賣弄皆爲利字。
這些賣力吹拉彈唱的小姑娘們求得無非是個好姻緣,有野心的奢侈女們盼着能被皇上青眼相看,收入宮中。
一舉得男,將來也能入主慈安慈寧宮的;
經濟適用型的,希望能攏住現場某個青年才俊的心——
話說,這中秋宮宴的入場門檻可是三品!
再沒理想的,也希望自己表現好,親事上選擇的餘地更多。
不同於其他人邊欣賞邊聊天邊吃菜品酒,一心幾用,錦言看得專注而津津有味。
大周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以前在道觀裡清靜慣了,大家都沒有娛樂的需求,有句話不是說了嘛,大家都吃糠菜,槺菜就是美味。
這宮宴中的演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本朝最高的表演水平。
演員皆出身名門,自小得名師指點,投手投足間都流露着貴氣。
另一個有資格代表的是青樓,所謂才女在深閨,大家出青樓,有數的。
……
一個團團臉的小娘子在跳繩舞,弄個紅繩子揮來舞去的,紅影翩翩呼呼做響,場面挺熱鬧。
團團臉啪啪啪,跳出幾個連環編花。
還是動的好看!就是時間太短!
錦言真心點贊,未及寫評論。
哪知團團臉收手後,竟指名請永安侯夫人下場一試!
永安侯夫人?
說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