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親隊伍一路屋裡哇啦的吹奏者喜慶的曲子望汝陽城而去,馬文才志得圓滿,精神抖擻的走在最前邊,心裡美的翻了天。
心儀的美人兒終於到手啦,自己打自己在紅羅山書院發現祝英臺是女兒身之時,他便迷上了她,無數次偷偷跟隨的辛苦,悄悄窺伺的恐慌,知道他和梁山伯同室而居時的嫉恨,都被今日的喜悅所代替;祝英臺美若仙子,和那位韓大人的兩位夫人比起來也毫不遜色,馬文才雖然沾花惹草之時不擇老幼,不計美醜,但是娶老婆他還是覺得不能虧待自己,祝英臺完全滿足了他的需求。
汝陽城距離祝家莊三十餘里路程,迎親隊伍從早晨起來便走個不停吹個不停,到紅羅山下之時一個個都有些腳步沉重,嘴巴痠麻了。
就在此時,跟隨在花轎旁邊的婚婆忽然叫停,滿臉堆笑的跑到馬文才的馬前道:“姑爺!新娘子有話和你說,叫您去一趟。”
馬文才忙下馬跟隨那婚婆來到轎子旁朝轎內拱手笑嘻嘻的道:“娘子,叫爲夫有何事呀。”
周圍衆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這傢伙成天沾花惹草遊手好閒,汝陽城的幾家青樓門檻都快要被他踏破了,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是這麼不長進,祝英臺嫁給他當真是一朵鮮花插上了臭牛糞。
祝英臺咬牙忍住要訓斥他的衝動,淡淡道:“馬公子,此處可是紅羅山下的桃林麼?”
馬文才嘻嘻笑着道:“娘子好眼力,正是此地,再往前約莫三裡地,便是你我同窗共讀的書院了。”
祝英臺臉色慘白打起轎簾,掀起蓋頭朝四下張望,一邊的婚婆忙上前道:“哎呀小姐,可使不得啊,蓋頭要洞房的時候才能揭開,此刻不能揭呀。”
祝英臺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把扯掉蓋頭道:“我偏偏就要扯掉這勞什子,難道便犯了天條麼?”
那婚婆啞口無言,站在一旁不言不語,馬文才喝道:“去去去,到一邊去,惹我家娘子不高興我大嘴巴抽你。”說罷滿臉笑容貪婪的看着祝英臺嬌美的面容道:“娘子可有吩咐?是渴了還是累了?還是內急了?”
衆人掩口忍住笑,這傢伙言語油滑,粗俗不堪,簡直像是在和妓院裡的粉頭們調笑,哪裡有半點和自家娘子說話的正經樣子。
祝英臺理也不理他,只是癡癡的看着遠處桃林邊新起的一座墳塋,幽幽的道:“那可是梁山伯的墳墓麼?”
馬文才順着她的眼光看去,他也知道梁山伯暴病而亡便葬在此處,這裡只有這麼一座新墳,想來必是他的墳墓無疑;見祝英臺神態飄忽,似乎對梁山伯頗有情意;雖然梁山伯已死,但是嫉恨之情卻實難消除,當下冷聲道:“娘子,一個死人墓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快快戴上蓋頭我們回去拜堂成親入洞房要緊。”
說罷轉身大聲招呼衆人道:“大家都別傻站着了,起轎動身!”
衆人紛紛行動,轎伕們半蹲下將轎槓上肩,便欲起轎趕路;祝英臺大聲道:“且慢!”說罷不顧一切跳出轎子來。
馬文才臉上掛不住了,冷笑道:“娘子,今日可是我們大喜之日,你可不要壞了大家的興致,我爹爹太守大人可是在家中等着我們呢。”
祝英臺看着馬文才的嘴臉,輕輕道:“馬公子,你告訴我,今日我嫁你爲妻你可高興?”
“高興!自然高興,我早就盼着這一天了。”馬文才笑嘻嘻的道。
“那麼,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哪裡吸引你了。”
馬文才想了半天,實在不好開口,難道說:你長得美如天仙,我一見你就想摟住你親熱,你身材也好,臉蛋也好,該凸的凸,該凹的凹。以馬文才的智商他也知道這些話實在是說不出口來。
祝英臺嫣然一笑,便如鮮花綻放一般的美麗,看的馬文才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
“你可是喜歡我生的美貌,又賢良淑德呢?”
“正是……正是如此。”
“那麼你想不想我今後鐵了心的和你過日子呢?”
馬文才心道:這是什麼話,你嫁給我難道還不是鐵了心的和我過日子,難道還要弄頂綠帽子給我帶帶?便如那豔豔一樣,給爹弄了三四頂綠帽子,結果一氣之下被爹沉了塘。
“你嫁給我自然要和我好好過日子,這話問的好讓人不解。”
“好!既然如此,我今日只有一個要求,你答應了我這個小小的要求,我今後便一心一意的和你過日子,再無二心。”
“你有什麼話我們回府再說,站在這大道之上成何體統。”
“你答應了我,我便上轎和你回府拜堂成親,你若不答應我便不上轎。”
馬文才見她耍起了脾氣,雖然心中着惱,但此刻還未弄她上手,想了想便暫且忍住氣道:“既如此,你便說吧,除了天上的月亮,夢中的花朵,你要什麼我都有辦法替你搞來。”
祝英臺微微一笑道:“我什麼也不要,我只想求你答應我,讓我此刻去梁山伯墳頭拜祭一番,畢竟相識一場,他和你也是同窗學友啊。”
馬文才臉色鉅變道:“你成心給我難堪是不是?和我成親當日卻要去拜祭你的老相好,你當我是什麼人?我可是太守公子,要不是你爹爹來我家求懇,你以爲我非你不娶?”
周圍衆迎親的人可算是開了眼界,他們每年都要參加十幾場的迎親送親,卻還從未見過小夫妻未過門便在路上互相爭吵,女的要去拜祭老相好,男的揚言要不要你無所謂,你家人求我娶你的云云。
祝英臺臉色煞白道:“既如此,你便帶着大家回去好了,你既然不是真心娶我,我也不是非你不嫁,咱們正好一拍兩散。”說罷轉身便往來路上走。
馬文才喝道:“你想的倒便宜,消遣我們馬家麼?來人把她抓住綁了上轎,擡回家去,反了天了不成。”
周圍幾個婚婆摩拳擦掌的趕上前去,要抓祝英臺;忽然之間只見寒光一閃,祝英臺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剪刀來,對着那幾個婚婆道:“誰敢動我一下,看我敢不敢捅穿他的脖子,我祝英臺可不是好惹得。”
馬文才氣的大罵,但他也不想在結婚這天弄出人命來,心中想道:“莫如先遂了她的願,梁山伯已死,她跟個死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今晚洞房之後佔了她的身子,以後有的是時間泡製她,叫她當狗當豬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且隨她去。
心中主意打定臉上換了笑容道:“娘子何必如此,不就是拜祭麼?娘子有情有義我當歡喜纔是,你去吧,但有一樣,拜祭完了之後那剪刀可要交出來。”
祝英臺冷笑道:“那是自然,你怕我洞房之夜行兇殺人麼?我自去祭拜,你們一個也不許跟來。”說罷轉身提起裙裾沿着小路往梁山伯的墳前跑去。
馬文才一使眼色,幾個婚婆忙遠遠的跟上去,衆人站在官道上,看着祝英臺走到梁山伯的墓前,盈盈跪倒在地,不住的叩首,全都面面相覷;馬文才臉色鐵青怒喝道:“看什麼看?都轉過臉去,誰再看一眼,我挖了他的眼珠子下來。”
衆人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心中大罵不已:活該你要被戴綠帽子,看你這德行,恐怕這新娘子的頭遭兒已經被這墓中之人奪走了,虧你還有臉站在這裡幫人家望風。
梁山伯墳墓旁邊的桃林裡,韓暮拉着‘烏雲’悄悄站立,他隨着北上的使節團走出十餘里之後,便騎着‘烏雲’飛馳而回,繞小道鑽山野一路來到此處時,竟然比接親的隊伍還快了一刻,剛纔一幕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他暗自佩服祝英臺的堅強和鎮定,這女子名不虛傳,不但是個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女子,也是個富有計謀的女子。
但見那祝英臺在梁山伯墳前叩首已畢,伸手在墓碑的青石上撫摸良久,嘴裡喃喃道:“樑兄啊,你怎麼就去了呢?如此的經不住折磨,卻教我如何有時間想出好辦法呢;你福薄命苦便如我一樣,你我便是同命鴛鴦啊。”
“樑兄!你可記得我們在這紅羅山書院讀書的情景,你傻啊,我多次暗示你我是女子,你卻領悟不出,我就納悶了,爲什麼你詩文經典一讀就懂,一學就會,我打得啞謎你卻一個也猜不出呢?”
“樑兄啊!當日你得知我是女子之後便來我家求親,我父嫌貧愛富,將你臭罵一頓打了出去,我當時全部看到了,心裡痛得滴血呀,我叫銀心給你送去的連心鎖你可收到了麼?那是我向你表明,你我生死相隨絕不分離之意呀!”
“樑兄!你聽到我答應了馬家的親事便匆匆辭世,想必死前心中亦在痛罵我不齒之行吧,其實你可知道,你我生爲夫妻已是無望,我只想和你死在一起,到陰間做夫妻去;那位韓大人曾告訴我能讓我和你魂魄相依永遠在一起,我信他,所以今日我來了,我要和你死在一起,韓大人說了,只要我在你墓碑前撞死,我便能和你永遠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便撞死在你的墓碑前,死有何懼?”
韓暮聽着祝英臺字字泣血,句句傷情,心中感動異常;見祝英臺又納頭便拜,知道她馬上便要撞碑而亡,急忙從懷中掏出一枚白色藥丸,擲在桃林邊緣的一塊山石上,頓時黃煙滾滾而起,藉着風向快速的將墳頭周圍籠罩起來。
那祝英臺剛起身欲撞碑而亡,忽然間身遭已經被黃煙籠罩,頓時呼吸不暢咳嗽不已;正驚愕間,一道影子竄進身邊,一把提起她的身子;祝英臺剛欲反抗,那人喝道:“別出聲!我是梁山伯派來接你的。”
祝英臺忙將手中剪刀扔下,只見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柄大刀,寒光一閃在梁山伯墳頭砍了一刀,刀光到處,那墳墓竟然被一劈爲二分了開來,那人不再耽擱,遞給祝英臺一塊溼布叫她捂住口鼻,提着她便鑽進桃林內,翻身上了一匹黑馬,一抖繮繩,那黑馬電射而出,在桃林中飛馳起來。
桃枝抽打着祝英臺的身上,甚是疼痛,但她絲毫不覺得,心中充滿了疑問和興奮,緊緊摟住策馬蒙面之人的蜂腰,眼前的景物飛速的倒退,只不過一小會兒,紅羅山便被甩在身後。
官道上的迎親隊伍眼見桃林中黃煙頓起,將墳頭籠罩起來,都大驚失色;馬文才大聲對那幾個離祝英臺較近的婚婆喊道:“快把我娘子拉回來,快呀,你們這些肥婆。”
那幾個婚婆慌慌張張的鑽進黃煙中,不到片刻全部咳嗽着逃了出來,嘴裡大喊道:“屍氣,是屍氣,咳咳咳,可毒死老身了。”
正在往這邊趕的百餘人的隊伍,一聽這聲喊叫,頓時四散逃開,一個也不敢上前去沾染那屍氣,只得眼睜睜的看着黃煙繚繞,最少一盞茶功夫之後,山風纔將黃煙吹散,衆人探頭探腦的上前查看。
只見剪刀丟在地上,祝英臺不知去向,衆人疑惑不已,馬文才大吼道:“快給我進桃林搜人,這賤人跑了。”
迎親的隊伍頓時變成了搜人的隊伍,紅羅山上萬母的山林每個三天三夜,如何搜的過來;正在此時,一名嗩吶吹手忽然大叫道:“你們看,那墳墓裂開了。”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見那墳墓果真裂開了一道縫隙,衆人均大駭道:“祝小姐難道被這墳墓裡的死人拉進去了麼?”
馬文才氣急敗壞,見身邊人多,頓時膽氣壯了起來,吼道:“挖開!把這墳墓挖開,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裡去?”
衆人動也不動,都白癡般的看着他,挖墳刨屍之事是要遭報應的,誰敢來挖?馬文才吼道:“誰挖開這墳墓我賞錢一吊,回去後稟告我爹爹再加封賞,從此以後有什麼事我馬家罩着他。”
還真有十幾個要錢不要命的聽了他的話,一鬨上前用扁擔轎槓挖掘起來,那墳土還是新的,疏鬆的很,挖掘相當容易,不一會兒墳墓便被挖開了,一副碩大的紅漆棺材暴露在日光下。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打開,那馬文才抄起地上的剪刀,將棺材蓋上的鉚釘一一起出,衆人見他動手了,也都上前幫忙。
厚厚的棺材蓋被移開之後,衆人朝內一看都傻了眼了;只見裡邊並無死屍在內,只是鋪着一層錦被,錦被上端放着一隻美輪美奐的錦盒,馬文才伸手將錦盒蓋子掀開,只見一對玉蝴蝶放在一紙素箋上,素箋上寫有幾行字。
馬文才疑惑的拿起素箋念道:生不同衾,死亦同穴,梁祝不離,化爲蝴蝶。
衆人面面相覷,驚愕的口不能言,忽然一名轎伕撲地跪倒,雙手作揖朝天而拜道:“樑大仙,莫要怪罪我等啊,我等小民無知冒犯大仙,萬望恕罪。”
衆人一驚,明白過來之後都紛紛跟着跪倒在地,朝天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