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城四門緊閉,威名遠揚的北府軍變得比小貓還乖覺,除了偶爾出城四下刺探的斥候小隊,所有在外邊晃悠的軍民都不見了。
桓衝可不會以爲這是北府軍的懦弱之舉,相反在他看來,守城取勝的機率比冒然出擊要打了不知幾倍,北府軍此舉正是一支不驕不躁的軍隊應該有的素質;若是一般的軍隊,大勝在前必會士氣空前膨脹,定然會挾大勝之威衝擊敵軍,況且城中糧食供應不足,更是需要速戰速決,韓暮能靜下心來和他耗,充分說明他是個難纏的對手。
“誰請戰也沒有用,你們的任務便是守好營盤,無論白天黑夜都需小心,誰再提攻城軍法從事。”桓衝在大帳內怒斥前來請戰的將領。
消息傳到桓溫耳朵裡,桓溫充耳不聞,按照他的脾氣自然是大舉攻城,痛快淋漓的殺入城內斬了韓暮的狗頭爲桓熙、郗超、王珣等人報仇。
但是事實證明,自己和韓暮的交手中處處落在下風,不管是京城的暗戰和來到此地的明戰,自己均鎩羽而歸,手下三名得力手下先後死的死殘的殘,不得不讓他反思一番;桓溫還沒有老糊塗,從桓衝用螞蟻搬家的笨辦法將九萬大軍成功運過長江之後,桓溫便決定此戰的指揮權全部交與桓衝,自己這位五弟的謹慎之策在北府軍身上大起作用。
從桓衝派人四下裡搗毀巢湖城的田地開始,桓溫便知道桓衝要打持久作戰的主意,這個主意雖然有些拙笨,但是大巧若拙,這正是北府軍的死穴,遲早有一天城內斷糧,陸路水路全部被斷絕,他們只有出城決戰一途,離開了這座堅城,韓暮恐怕就是第二個袁瑾了。
桓溫極力配合桓衝的戰術,這個戰術最大的要點便是後勤供應,要困死北府軍,須得自己糧草充裕,否則自己的九萬大軍拿什麼和對方耗?所以他連下數道命令,命各地的州縣蒐羅糧食,甚至不惜以高價從市場上搶購糧食運來蕪湖城;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各地糧價飆升的飛快,很多百姓家中餘糧告罄,但是再無力購買世面上的糧食度日,從而淪爲流民。
桓溫不管那個,當前此戰是最爲重要之事,購買糧食的錢也是朝廷的錢,市面上那些奸商等到平了北府軍他自然會去收拾,更爲重要的是,夏糧即將上市,再過兩個月稻米也將上市,他可是有着整個大晉爲後盾的,這就不是北府軍所能比的了;吃多大的虧他桓溫都能補回來,北府軍能麼?
隨着蕪湖城中源源不斷的糧食物資的到來,整座蕪湖城成了一座大糧倉,城中間的房舍被桓溫下令拆除推平,將糧草囤積在這片空地上,一堆堆高大的糧垛將方圓三四里的地方都堆滿了。
桓溫索性不在前線督戰,自己坐鎮蕪湖城當起了看糧官,在糧垛外圍築起高牆,建起箭塔,留守城中的兩萬士兵不分晝夜日夜巡視,看的比命還珍貴。
到了六月下旬,城內囤積的糧草已經將近三十萬石,這麼多的糧食夠桓溫這十一萬多一點的大軍吃上六個月綽綽有餘,到了此時,世面上的糧價也高的離了譜了;桓溫決定暫時停止徵收軍糧,六個月足夠了,巢湖城裡有六個月的餘糧?打死他也不信。
……
窩在巢湖城內的北府軍已經一個半月沒出城了,八萬大軍加上七八萬的百姓,把個小小的巢湖城塞得滿滿當當,幸而士兵們被禁止上街閒逛,只得除了在城頭守城便是在軍營裡訓練睡覺,否則巢湖城的大街小巷天天都要被人給擠滿了。
天氣越來越熱,城中緊張的氣氛也惹得人透不過氣來,誰都不會在城外有九萬敵軍環伺的情況下安下心來。
心不靜則氣不順,氣不順則是非多,街面上吵嘴打架的百姓越來越多,很多因爲一點點小事便摩擦起來,吵得不可開交,把個樑錦春和他手下的一幫管理治安的郡吏們忙得要死。
韓大帥倒是日子過得清閒,每日一部分時間搗鼓着武器裝備,琢磨着如何改良,另一部分時間便是陪着夫人們聊天打麻將,張彤雲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肚子漸漸隆起,脾氣也大了很多,除了韓暮和謝道韞人人避而遠之,所以韓暮自然在她身上花的時間也多。
就在這亂懆懆的一片人仰馬翻之中,韓暮的第二階段計劃終於可以實施了,韓暮將之命名爲“木馬計劃”。
什麼叫木馬計劃,將官們一概不懂,但是他們無需知道這是遠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一個名叫希臘的國家曾經用過的一種戰術,他們只需要知道實施要點便足以興奮不已了。
整個計劃的開始階段便是在五月初桓溫大軍進攻蕪湖城之時,當時的蕪湖城只是一座空城,裡面的百姓除了一部分被遷居到巢湖城,另外一大部分都被送到了繁昌、南陵等鎮,整座蕪湖城成了一座巨大的木馬。
五十名精挑細選的勇士被挑選出來,潛伏在城中一處隱秘的地下密道中,這倒也無需費工夫挖掘,沈子方沈百萬被強行帶到巢湖城定居之後,他的大宅子裡便空無一物了,沈百萬何許人也,他家中的密室寬大到百餘人藏匿綽綽有餘,當然這也無可厚非,光小妾就有九人,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孃家婆家一大堆,再加上丫鬟僕役護院,總不能帶一個拉下一個吧。
而且他若躲藏可不僅僅是藏人,家中的金銀珠寶錢糧細軟需全部藏進去才能安心,所以這個密室既大又隱秘,還帶有密道出口在城內的偏僻之處。
在得知有這麼個地道之後,韓暮便着手進行他的木馬計劃,首先撤離前命人將沈家的高宅大院全部推平,以免桓溫到來之後見此處房舍高大做了帥府那可就麻煩了。
再就是準備了糧食清水等物在密室中,五十名勇士白天蹲在密室裡聊天睡覺,晚上偷偷出來打探消息,所有的情報都通過城牆西北角活生生鑿開的一個牆洞送到城西十里處的一顆銀杏樹下,每三天韓暮都會派人乘小船過江取情報帶回巢湖城。
這也就是韓暮爲什麼能夠準確的知道船橋搭好的時間,敵軍過橋的數量已經其他重要信息的原因。
六月二十六日夜,韓暮正抱着謝道韞在涼水中泡着鴛鴦浴,摸來吮去弄的上火,正待揮起龍槍挺刺之時,送信的斥候到了,在前廳中等候彙報,這名過江的斥候是韓暮專門指派,只對韓暮一人彙報。
對於軍情,韓暮向來不敢馬虎,他無奈的摟住謝道韞光溜溜的身子摸了幾把道:“我去去就來,洗乾淨上塌等我。”
謝道韞啐道:“誰要等你,愛來不來。”
韓暮在她胸口紅豆上輕彈了一指,直彈的謝道韞全身酥軟,這才擦乾身體穿衣去了。
謝道韞氣的要命,想到他說的:“洗乾淨等我。”忽然又笑出了聲,低頭細細的擦拭着身子。
前面的偏廳中,韓暮手拿白絹看着上面的字跡,臉上露出了微笑,忽然他放聲大笑起來,大聲命親衛請衆將前來議事。
……
“木馬計劃?大帥說明白些。”袁崗的問話道出了滿屋子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將領們的心聲,大帥今日神清氣爽,眼睛裡閃着光芒,此計定然不簡單。
韓暮當下便將裡裡外外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衆將立刻沸騰了,此計若成,桓溫軍危矣。
衆人看向韓暮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頭怪物,打從蕪湖撤離軍民開始,這個人便留下了如此強力的後招,實在是匪夷所思。
“別多想了,諸位,你們的活要來了,我知道你們都憋了一肚子火,家中妻妾恐怕都被你們折騰的夠嗆,三日內你們便可以盡情的發揮了。”韓暮捋了一把溼漉漉的頭髮,笑哈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