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恪回到空無一人的主院同時,另幾個人正悄悄潛進副城的寧山王居處。
“你們不該輕舉妄動。”寧山王看着孫福珩和孫軍二人。
“屬下有罪,令殿下變成了那幅樣子。”孫福珩跪下,那樣面臨生死都沒皺下眉頭的鐵打漢子,瞬間,淚流滿面。
“殿下是怎麼了?爲什麼誰與不認得,只聽那趙老賊父女的話?”孫軍也難過得不行。
寧山王苦笑,“今天,就在你們來之前,趙知信拜訪過我。”
“他來幹什麼?”見寧山王沒叫他起來,孫福珩依舊跪在地上問。
“哼,向老夫示威罷了。”寧山王冷哼了聲,“老夫答應過,要爲老七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幫他去求親,雖然沒有做成,但畢竟出了手。這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韙,等同於隨他反了,甚至把兵權全數交與他,落得個空爵的地步。結果,我又做錯了,雖然是信任,但忽略了老七的情緒已經失控。現在老夫還欠他一個承諾,只希望還有機會還他。”
“老王爺,殿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孫軍一向沉穩,此時卻急道。
“他中了蠱。自然,是被人引誘的。”寧山王嘆道。
孫福珩和孫軍同時吸了口冷氣,簡直難以相信。
“趙賊居然和老王爺直說嗎?”孫福珩恨得牙也要咬碎了,“這麼有恃無恐!”
“因爲老七中的是奇蠱。”寧山王緩緩落坐道,“那蠱給讓人忘記一切,只聽之前以身飼血之人的話。那個人,還必須是陰性血脈。”
“女人?”孫福珩明白了。
“女人。趙碧凡。或者還有宗政氏。你們也知道,那兩個女人暗中有勾結的。”寧山王點了點頭道。
“怪不得離開太府都時,殿下急着回王府挖土,趙知信藉機帶走女兒就算了,宗政氏也死乞白賴的跟上,那兩個女人偏偏不許四大美婢跟着,原來早有原因。”孫軍也恨恨的,“當初就該死活攔着,不然也不至於給了她們可乘之機。”
“那時候雖說是老甘的南軍跟着老七,但趙氏控制的人馬也不在少數,你們如何阻止得住?”寧山王道,“別說傻話,關鍵是以後。”
“現在又怎麼辦呢?”孫福珩急道,“老王爺有主意嗎?若有,哪怕拿了屬下的命去,屬下也甘願。”
“趙知信就是認定老夫沒有辦法,纔敢來跟老夫說實話,而且有威脅之意。”寧山王臉上閃過一絲怒容,“老甘年事已高,爲了救老七,舍了裡子面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加上長途奔襲,到了明鏡就一直病重不起。他的兒子……哼,誰能想到趙知信能隱忍這麼多年,暗中織下了多麼大一張網。趙知信雖然不知道老甘是元后留下的暗棋,但他在朝中秘密結賞,其中包括老甘的兒子。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明白嗎?我的人全給了老七,等同於盡在趙賊之手。南軍的統領現在是小甘,也等同於被趙賊控制。在這種情況下,我要強來,武力不足。我要強行解了老七身上的蠱……卻又根本不行。”
“爲什麼不行?”孫福珩和孫軍同聲問。
“那蠱名爲斷情蠱,是北地荒蠻的秘傳,趙知信應該是早就弄到了,不然不會這樣湊巧就得到。而所謂斷情,就要斷心,若咱們強行解蠱,或者強行令老七記憶起事情,老七的心脈就會受損,也就離死不遠了。”
“可是殿下似乎還記得我們。”孫軍小聲道。
“他是被悲痛控制了情緒,所以不管不顧起來,但他本心中的意志強悍,所以雖然忘記了所有事,但冥冥中總要保護一些人。不然,你我早就死在趙知信之手。趙知信敢對我坦承這件事,是警告我不要有異動,免得傷了老七的性命。另一方面也說明他不想老七死,否則就沒人替他去打這花花江山。老七這孩子,唉,好像是一柄神器,若在合意人之手,就寶光內斂,可若到了宵小之輩手裡,就成了兇器。老七不是不知道自己,也不是看不清局勢,他只是……因爲小玉的死而破罐子破摔,再沒有什麼想頭了。”
說到這兒,孫福珩再度匍匐於地,沉聲道,“這是我的罪行,請老王爺責罰。”
寧山王沉默了半響,才慢慢地說,“若事情再來一次,你還會如此嗎?”
“會!”孫福珩滿臉悔意,卻又堅定不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不能信任陵王和皇太孫殿下傳出的消息。就算不躲藏起來,能親眼見到小玉……王妃本人,難道不會是陷阱嗎?天家爭奪,有誰能顧念親情?而事情只要沾上王妃,殿下就失去理智。那時他重傷未愈,我若不隱瞞消息,他定然不顧死活,直接衝上金鑾殿。所以我寧願拼着事後殿下殺我的頭,也不能置他於險境。但事實證明我錯了,我願意承擔代價!”
“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你能承擔的了。”寧山王又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當初的決定,也不能說你錯了。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已爲之。你雖忠誠,卻少了分智慧。事實上,老夫也有很大的責任。我心裡不想對不起我那皇弟,偏偏又想幫助老七,於是貪心對兩邊都仁至義盡,明明知道老七情緒不穩,還把兵權丟給他,自己落個心定心靜,結果……也罷,事情到了今天這地步,埋怨也沒有用。留着我的老命,你們的小命,盡力把事情扳回吧。你有什麼罪,等老七清醒時自會裁決。”
“老王爺,要怎麼做?”孫軍問。
“沒聽到老王爺說嗎?保住小命。”孫福珩痛悔之中,有一種豁出去的神色,“現在殿下糊塗了,我們又不能強行解蠱或者想辦法令他恢復記憶,那也只有忍辱偷生,力圖再回到殿下的身邊去。哪怕殿下不信任我們,不聽我們的話,有我們在身邊,總有轉圜的餘地,能尋找到治癒殿下的機會。”
“趙知信不會放過我們的。”孫軍擔心道。
“幸好老七心裡殘留了一點感念,不許別人碰你們。你們只要小心別讓人抓到把柄,別插手大事,重新做回忠僕。我這邊暗中聚起軍中的力量,再把你們之前解除的太府都和北元都的人馬暗中重新整合起來……至少,等老七清醒的一刻,他要有人可以用。還有,想辦法把四大美婢找回來。那四個丫頭身上有功夫的,咱們插手不了內宅,自然要放出能攪和的人來,哪能讓趙氏和宗政氏兩家獨大。”
“這樣……就可以了?”孫軍還是擔心。
“這一次我們都犯了嚴重的錯誤,即小看了趙知信的能耐,也小看了老七難過的程度,到頭來輸個徹底。不過常言道,除死無大事,只要活着,就有辦法。慢慢來,先示弱吧。”寧山王道,“但也別太順從了,做戲做全套。不讓趙知信欺侮得咱們死去活來,咱們時時反抗,又回回被壓回去,趙賊如何能放心?”
孫福珩和孫軍對視一眼,點頭。
“可是……”孫軍繼續擔心,“這樣也不能解了殿下的蠱啊。”
“咱們能做的,只是別讓局面再惡化,而且爲老七積聚力量,等着大翻盤的那一天。至於其他的……”寧山王板緊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紋,“這世上萬物相生相剋,就算奇詭如斷情蠱,也未必完全無敵。豈不知劇毒之物,七步之內必有解藥。千萬沉住氣,一年也好,十年也罷,蓄勢待發就好。這老天,想必自有定數。”
“怎麼想辦法讓王妃知情纔好。”孫福珩皺眉道,“我親眼看着她和殿下之間的相處,總覺得她纔是最關鍵的一環。”
寧山王微微一笑,“老夫雖交出了全部兵權,但好歹還有點人脈。守城官告訴我,有個小太監離開了明鏡,想必會回太府都吧?”
小猴子!
孫福珩和孫軍三度對視,憤懣而鬱結的心底,終於燃起了一點小小的希望之火。
而在他們的密謀中,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小猴子,卻因爲戰亂突起,不會說話又沒有盤纏,折騰來折騰去,三個多月後纔到達太府都,形象已如乞丐一般。
太府都的城門進出都嚴格盤查,若不是遇到陵王府的一個侍衛經過,他甚至進不了城,還可能被投入大牢之中。
恰巧這天,是石中玉的雙胞胎兒子的百日之期。
一百天來,石中玉一方面託人打探明鏡那邊的消息,一方面積極恢復體力。冥冥中她感覺有辛苦的事要做,身體一定要保證最佳。並且,因爲慕容恪舉起了反旗,朝中對她的監視非常嚴格,就算她心裡急到死,也不能輕舉妄動。新皇和陵王對她實在太好,能保住她們母子三人的命就很不錯了,她不能再去給人添麻煩。
等待,才真是誅心哪。到現在她才明白這個道理。
反王之子過百歲,自然不能大肆鋪張,但在夏公公的安排下,一家子最親近的人全湊在一處,倒也其樂融融。該有的程序、歡笑、長輩的禮物和祝福一點不少,但卻都小心的不提及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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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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