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小子的腳真大,將來必是魁梧的高個子。”葉明聞愛煞兩個外甥,把嬰兒的小腳丫輕輕放在掌心中,“吃的也挺多吧?”
石中玉有奶水,不過她生了一對像小魔頭一樣的兒子,能吃得很,又愛搶,於是又僱了兩個可靠又身家乾淨的奶孃。
“哥這麼羨慕,也趕緊成家吧。”石中下瞄了一眼旁邊恢復了本來面貌,卻沒恢復真實姓名的金小姐,“或者,哥覺得養妹妹就冤枉,現在還要養兩個小魔王嗎?”
她這話說得輕鬆,卻戳到了衆人的心。只是大家那麼小心翼翼,卻見她很平靜,多少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甘泉從外面跑進來,說有個小太監求見。
開始時,石中玉還以爲是宮裡派來的,但當小猴子跌跌撞撞跑進來,她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猛揪了一把似的。又像是面前一條遙遠的河,突然塌了一點點大壩,那本以爲遙遠不可觸及的事實,猛然衝到她面前。
主僕相見,自有一番喜極而泣。
小猴子失蹤後,石中玉不是沒找過,只是遍尋不到,她心中就有七成認爲小猴子不知死在了何處,心中着實難過了一陣。其實她和小猴子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卻共同經歷了幾次生死危難,那感情自然與常人不同。還有三成,她期待着小猴子被慕容恪帶到了南方,目前的結果讓她有夢想成真的感覺。
不過當她拉着小猴子說話,見後者指指喉嚨,咿咿啊啊說不出時,立即明白小猴子受了重傷,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不禁又是一番傷心。
“不要着急。”見小猴子拉着她,神態焦急的亂比劃着,石中玉強壓心頭的難過,“以後跟着我,再不讓你受半點苦楚。還會教你寫字,有什麼話仍然可以講明白。現在我先找人侍候你沐浴更衣,然後吃點東西,歇下。不然,讓才神醫幫你診診脈,這些日子你受苦了,身上帶着病可不好。”
小猴子拼命搖頭,把桌上的杯盤劃拉到地上,沾着酒水畫了個箭頭,又指了指自己,焦急地又迫切地望着石中玉。
可是石中玉仍然搞不明白他要說什麼,簡直抓耳撓腮。倒是夏世雄上前一步,看了看箭頭所指的方向,正色道,“他是說,他從南邊過來的。”
小猴子聞言,以脖子都要折斷的力度,用力點頭。
就是說,他知道慕容恪的消息?被小猴子活着歸來的事情攪亂了心的石中玉有如被當頭棒喝般,立即清醒了不少。既然她猜到小猴子跟慕容恪走了,此時可不就是從南邊回來的?情急之下,她居然連這個也想不起。
她驀地站起,先強自鎮定的散了宴席,又吩咐奶孃和大滿小滿把孩子帶下去,最後才帶小猴子進了屋,打算慢慢問起。
同行的,還有乾爹夏世雄、哥哥葉明聞。
“你莫急,只當解謎。你慢慢講,我們慢慢猜。”葉明聞安撫小猴子道。
小猴子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這才以肢體動作描述他這些日子所經歷和所看到的事情。從當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屋裡的人四個人反覆猜測、推敲,折騰到精疲力竭,總算弄明白了前因後果。特別是中蠱之事,因爲太過匪夷所思,猜了幾十回,小猴子甚至捉了小蟲,割破手臂,見多識廣的夏世雄才猜出來。
慕容恪能得到甘鐸的幫助,石中玉早就料到是小猴子把那木簪傳到了慕容恪之手。但她沒想到,那是小猴子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讓她更加內疚和感激,暗暗發誓往後一定讓小猴子活得快快樂樂。雖然這並不能彌補什麼,但終究是她所能做的極致了。
然後,當她表示要好好靜靜,好好想想,當房間內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早知道慕容恪是個性情極端的人,手段暴烈執拗,傷人傷己,但沒想到他居然傷害自己到那樣一步。
她不恨他!真的不恨他選擇忘了她!
他親眼看到映春宮變成一片火海,認爲她絕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想必,他還用力感覺過她的心念,因爲他們之間有很特別的心靈感應。可那時她卻在昏迷中,他一定得不到迴應,這才絕望,認定她已經死了。
正如慕容楚所預料,孫大叔等人不能讓重傷的慕容恪冒險,於是隱瞞了消息。她又找不到他們的藏身處,不能以自己的辦法和他交流,於是誤會越來越深。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命運之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撥動他們兩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自願被那隻蠱蟲控制,不是他不知道後果,不是他背叛了他們的感情,是他要實現彼此的承諾,要活下去,可是又要面對無盡的絕望。這個時候,什麼想法對他來說都是多餘,都是他不在乎的,天下、仇恨、被利用、他的餘生,他統統放棄。他太痛苦,以至於承受不了,那樣驕傲的人,從不肯向任何人低頭的,卻寧願行屍走肉,被人操縱。
他是在懲罰自己,虐待自己,因爲他自責沒能保護得了她!
他的錐心之痛,她怎麼能不明白?情到極深之處,根本沒有辦法!後來她再也感應不到他的心念,就是因爲他先是重傷,隨後買醉,最後連自己的自主意念也拋棄。
怎麼辦?怎麼才能救他?她不恨他,卻怪他從不會過高的希望,那樣就自我放逐。爲什麼他不相信,他是可以得到幸福的,老天不會再對他殘忍下去。
她越想越心痛,壓抑着聲音,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奶孃抱着寶寶來餵奶。
看到兩個強壯的小傢伙,她碎了的心瞬間彌合,並堅強起來。爲了孩子,爲了孩子們的爸爸,她不能軟弱。一家子大小三個男人,就指望着她來凝聚呢。遇到難解的事,沒辦法也要想出辦法來!
這就是母親,這就是妻子。她從前不懂得,現在才明白,男人不管多強多弱,沒有女人在身邊,根本是什麼也做不了的。做個合格的女人,真的是很偉大。
“王妃,兩位小世子還沒起名字呢。”奶孃退下後,大滿說。她和小滿不明白真相,但隱隱有些猜測,知道石中玉那哭紅的雙眼,一定和裕王殿下有關。於是,岔開話題。
“哥哥叫左左,弟弟叫右右吧。”石中玉想了想。
她的雙胞胎兒子長得幾首一模一樣,就是她這個當孃的,有時也分不清。還好,這兩個小子似乎天生都是唯我獨尊的臭脾氣,和他們的爹一樣,所以有個極細微,卻又極明顯的差別……笑起來的時候,老大的酒窩在左邊,老二的酒窩在右邊。
寶寶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沒起名字,就是她奢望孩子們的父親能親自做這件事,現在看來,這個願望暫時不能實現,只好先起個小名,大名到時候再說。不會等孩子五歲開蒙時,那個死傢伙還不回來吧?
不會……吧?!
“跟我姓石。”她補充了一句,爲慕容恪傷心之餘,也突然有點氣。
就這麼定了,石左左,石右右!如果你們的爹在你們開蒙時還不肯戰勝那隻蠱蟲,我就再給你們找個新爹,一輩子跟娘姓了!
她俯下頭,親了這兩個小子一人一下,心中暗道。
然而就在當天下午,變數又起。或者說,救星來了。因爲這一次登門的,是以德道長。
“您乾脆改名叫遲來算了!”一見面,石中玉劈頭蓋臉地說,真的想起某電影中的某位大師,以及警匪片中的警察。他們永遠在塵埃落定時到來,大事指望不上,永遠是來收拾殘局的。
“觀中有事,老道好歹是一觀之主,哪能袖手旁觀?”以德陪笑道。
石中玉就是心頭鬱結,話出口後就覺得無理了。人家以德道長也不欠他們什麼,憑什麼隨時要爲他們服務呢?所以她立即換上好態度,好茶好點心的也供上,然後說了小猴子報告的事。
“幸好!幸好!”以德神色誇張的撫撫胸口,“幸好我惦記着你這丫頭,先回的太府都。不然到了明鏡,還不得讓趙知信暗害了啊。我那記名徒兒連孫福珩和寧山王都不認得了,更不會知道我是誰,說不定心底還留點忌恨,誰讓我平時誑他的銀子呢?說實話,我不會武功,只能任人魚肉。”
“是因爲您的道觀在熙海,而熙海離太府都比較近,所以順路吧?”石中玉揭穿以德。
以德訕笑兩聲,“這事你也別急,到底還是落在了老道我的身上。”
石中玉聞言大喜,“那蠱有解嗎?”
“此蠱名爲斷情,實爲斷心。”以德說,“貧道從小愛研究這些奇怪神異的東西,禁書雜談看了好些,倒知道這種蠱的。你要知道,萬物有生必有克,這世上根本沒有解不了的東西,全在你找不找得到。”
“那您找得到斷情蠱的解藥?”石中玉心砰砰亂跳,好像看到希望就在眼前。
“極北蠻荒之人有個傳說,斷情改顏,生死不見。”以德嘆了口氣道,“是說有情人之間心意斷了,面貌改變,就算見面也認不出對方。愛侶變怨侶,並不需要這樣。此蠱,是爲了阻斷不倫之戀而設計,因爲太絕,又爲了防止有人操縱此蠱害人,所以少之又少,而且煉蠱蟲的方法極爲秘密,只怕不容易得啊。”
“斷情改顏?”
“對。這兩蠱服用得當,能加強阻斷有情人之間的。但若要解斷情蠱,也必用改顏蠱。所謂相生相剋,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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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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