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通天,菩薩過江。
鬼谷傳人,江湖縱橫。
瞭然如神,天機更深。
這是江湖中一直在流傳的一句諺語,完美概括了江湖中幾個最厲害的神算流派。
其中以百曉門的百曉狂生名聲爲最,傳聞中天命之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次之,謀聖鬼谷子所創的縱橫家流派也是極其顯赫。
唯有天機門的名聲稍遜,近些年更是因代代掌門橫死而人才凋敝,但亦算是江湖中排得上號的神算流派。
天機門位於元國天機谷中,四面台山圍繞,乃是深山絕谷。
加之山谷終日爲山間霧氣所籠罩,樹木繁茂,非高人難以入內。
江大力帶着瞭如神以及步驚雲等人騎乘魔鷹連飛了三日行程,最終是在天機谷附近的一個大鎮呼興鎮停下。
放了魔鷹任其自覓歇息地。
江大力幾人便在鎮子找了一間客棧歇腳,梳洗後,又聚集在客棧的酒家內進茶解乏。
他們幾人縱然俱是以斗笠遮面,江大力也已施展了縮骨功,卻也一看都並非尋常人等,致使酒家中落座的一些正以江湖切口議論的一批人登時都止了話語,紛紛目光瞧向江大力幾人,略有色變,不再言語。
這些人都是江湖中摸爬滾打的熟路老馬,眼力過人,分析出江大力等人並不簡單,故此警惕忌憚。
就在這時,一羣叫叫嚷嚷的玩家們一把掀開酒家正門的門簾,滿身風塵魚貫而入,遊目四顧,打量四周的賓客,看到那一批不再交談的人正要上前拜見,卻也俱是在此時注意到了坐在角落桌上埋頭喝酒吃菜的江大力等人,不禁各自心中驚奇。
江大力背對着這一羣人自顧自地吃喝,卻也能感受到酒家內氛圍的變化。
以他的江湖經驗,從眼下情況來看,顯然這裡即將就會發生一些事情。
但畢竟事不關己,他也完全無所謂,天大的事,只要影響不到他面前的一罈酒以及一碟花生米,那都是小事。
況且在這元國,想找出一位能引起他慎重對待的人,還真是很難。
酒家的夥計見多識廣,瞧出店內氛圍不對,心中暗暗叫苦,卻也還是立即招呼後來的玩家們落座。
玩家當中,一個腰間雙刀的領頭者上前,俯身在先前切口的其中一個獨眼老者耳旁,以細弱遊蚊的聲音低語,“大檔口,地獄門的那幫人就要來了,您看這突然出現的幾個人,會不會是他們......”
那獨眼老者的一顆獨眼一閃,聚氣凝聲鑽入玩家耳中道,“老子早說過,用切口對話,莫要被天上的順風聽去了,這幾個人都是新划水來的,應當不是來澆油的,總之我們只要拜着牌子行事,應當便可安然渡過一劫。”
江大力正自斟自飲,本不想聽周圍這些食客的嘈雜議論,奈何現在有人刻意壓低聲音甚至聚氣傳音說話,這便無形間被他高超的靈覺捕捉到,宛如就在他的耳旁交談一般無比清晰。
當聽到“大檔口”和“地獄門”這幾個字時,他便略感詫異,不由起了幾分興趣。
大檔口這種稱謂,在江湖上,便是綠林黒道的匪類稱呼,難登大雅之堂,與他卻也算一個道上的同類人。
而地獄門卻屬於江湖中不算小的勢力。
若是地獄門最初的開山祖師天仙鬼人等幾個祖師還活着,那麼也稱得上是個五流勢力。
曾經地獄門的人也跟他打過幾次交道,基本都被他打死,可這樣的勢力居然與酒家中的幾個匪類打交道,這倒是令江大力頗感詫異。
這倒不是他瞧不起匪類,而是如今江湖中除了他黑風寨,還真是再沒有什麼匪類能與地獄門這種勢力打交道的,武力層面就差了不少。
但現在看情況,好像雙方居然還對上了,而這幫匪類居然並無懼,並且這幫匪類還能吸引得一批玩家爲其做事,這就更不簡單。
那獨眼老者的切口行話,江大力作爲同行,當然都是聽得懂。
所謂新划水來的,意思也就是指是新來的無關閒雜人,澆油則指得是火上澆油,意指他們並非地獄門的助力,而拜着牌子行事,則意指這些人都是聽命行事,只要遵照命令行事,便可安然渡過一劫。
江大力一邊喝酒一面想這些匪類的來歷,又是聽誰的命令時,外面傳來陣陣馬嘶聲以及刀劍出鞘的肅殺聲。
酒家內的諸人俱是色變起身。
卻是此時,嗤地一聲,酒家門簾已是給一隻粗黑滿是絨毛的大手一把撕了下來。
當首衝入進來一個如黑熊精般的彪形大漢,足有七尺高,一身肌肉隆起,瞪目虯髯,提着把梨花開山斧怪叫一聲。
“地獄門辦事,無關人等全都退開!哇呀!”
酒家內諸多食客來不及咒罵,一張攔路桌子已被“噼咔”一聲劈斷成兩截飛起,砸向色變的獨眼老者一衆人。
“好強的臂力!”
獨眼老者眼神一凝時,十多條身穿黑色服飾,胸前刺繡有鬼頭標誌的地獄門門人已是衝入進來,這些人顯然經驗十分豐富,一衝進酒家便迅速散開,扼守住酒家後門窗戶所有去路,各個目光冰冷盯着獨眼老者一衆人。
一時殺氣瀰漫,劍拔弩張。
諸多紛紛驚駭退避到一旁的食客都是面色發白,有些已嚇得軟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此時此刻,除了被圍困的獨眼老者等一衆人,也就唯有江大力等三位成人一名孩童還安坐如故,甚至江大力還依舊自顧自的吃喝發出“呲嗦、呲嗦”的響亮嘬酒聲。
如此古怪的四人組,看來肯定都是棘手的硬茬子,也叫氣勢洶洶衝入酒家準備大開殺戒的地獄門衆人都心裡一驚。
那當首提着梨花開山斧的猛漢衝向獨眼老者等人的腳步頓住,雙眼兇光畢露,目光灼灼,在江大力等四人身上射來射去。
正背對着衆人的江大力伏案吃喝,一手捏開一顆大蒜,一口一杯酒,可謂海量豪飲。
坐在其身旁的東方不敗似賢惠的大家閨秀,戴着黑色紗巾的斗笠,一手持着一把圓扇,以一根尋常繡花針在圓扇上認真刺繡,一副專注模樣。
對着一夥人坐着的瞭如神則是戴着白紗斗笠,正手指掐算着時不時看一眼地獄門衆人,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
唯一一個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孩童步驚雲,也是渾身透着古怪,面對如今此等陣仗,居然由始至終都目無表情冷冷看着,也不懼怕,也不驚叫,甚至不像是嚇傻了,而像是在看着所有人觀察着什麼。
提着梨花開山斧的猛漢眼見這四人瞅不出來路,尤其江大力那完全不遜色於他的身段不似好惹,當即心中一轉,驀地運氣開口,宛如平地砸了個沉雷道,“某家地獄門七代真傳弟子王鐵飛,昔日乃是黑風寨泗水分舵的精英,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給某家幾分薄面。
現下某家在此有要事待決,諸位朋友若是肯行個方便暫避一避,某家稍後可再請諸位喝個痛快,還請速速移步。”
這猛漢話語一出,登時酒家內更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那簇擁在獨眼老者等人身旁的一衆玩家都是變了顏色,倒不是因其地獄門的名號變色,而是因這猛漢昔日竟是黑風寨泗水分舵的精英山匪,無怪一身勇力如斯可怕。
正伏案吃喝的江大力也不由是動作一頓,頗感詫異。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一幫地獄門的領頭人,竟然還是他黑風寨分舵昔日的精英山匪?
這可真是給他長臉了,黑風寨的精英去了地獄門,竟搖身一變,成了地獄門第七代真傳弟子,且行走江湖還口口離不開昔日在黑風寨的身份。
那猛漢眼見正吃喝的江大力止住動作,登時自覺是心中頗爲有數了,當下對一旁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手下登時揚聲厲喝,“你們四個,聽了我們王師兄的話還不滾.......”
後面一個滾字還未出口,瞭如神已是輕哼一聲,驟然捻起一顆花生米彈出,霎時鑽入那厲喝的漢子口中。
那厲喝漢子當場聲音戛然而止,後脖子血肉綻開,“噗”地飛出一顆花生米,捂着嘴巴瞪着眼睛後退幾步,慘哼倒地。
“秒殺!”
一衆在獨眼老者身旁的玩家們,都是看着那漢子頭頂歸零的血條嚇了一跳。
那持着梨花開山斧的王鐵飛更是驚嚇之餘暴怒大喝,精芒暴閃,太陽穴鼓鼓,狂衝而出,重逾上百斤的大斧宛如門板照着江大力腦袋便兇狠怒劈而下,虎虎風聲甚至構成氣勁!
瞭如神正要出手,江大力已是平淡伸出了手中兩根筷子,便立即止住了出手的慾望。
“噶!”地一聲!
在周遭諸多衆人目瞪口呆驚駭欲絕的目光下。
江大力手中普普通通的兩根木筷子便將那重逾上百斤的巨斧夾在了空中,竟是令那開山斧無法再下落分毫。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震撼着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全都呆滯看着眼前極具衝擊力的一幕。
“咯咯格格!”
王鐵飛牙齒咬得嘎吱響,雙目由怒瞪漸漸變得恐懼,滿面漲紅竭力隆起肌肉發力,卻也絲毫無法令手中平日裡縱橫捭闔的開山斧再下降一分,彷彿斧頭下是一座大山擋着,而不是區區兩根木筷子。
這簡直不可思議,但卻真實發生。
王鐵飛心知是遇到了絕世高手,嚇得魂飛魄散汗如雨下,恐懼大叫一聲鬆手便欲跪下。
豈料此時斧柄彷彿有一股可怕的吸力,居然將他雙掌吸得絲毫挪動不開,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那雙筷子已在對方手腕微微翻轉之下扭轉過來。
“啊啊啊——”
王鐵飛發出慘叫,雙臂骨骼格格作響,像遭了電擊一般,隨時要爆裂脹破,跟着被筷子扭轉的斧頭所攜帶的巨力一起扭轉。
他慘叫着壯碩如扭秧歌般扭動着,而後被自己的斧頭壓得“噗通”跪在地上,隨着那筷子的下壓繼續往下彎折,挺直的腰板都發出“咔咔”聲響,寸寸骨頭,欲碎迸射,痛苦難當。
周遭一衆先前還威風囂張的地獄門門人各個嚇得面無人色,想要逃走雙腳卻像是失去力氣,直僵僵立在原地驚恐看着跪在地上幾乎縮成小矮人的王鐵飛。
由始至終,那坐在椅子上的人也只是伸出兩根筷子而已,甚至都不曾轉身,只不過轉動了一下手腕作了個下壓的動作,簡單得就像夾住盤子中的菜往碗裡放了放。
獨眼老者等衆人包括所有玩家也俱是嚇傻了,驚呆了,不可思議這等強者的突然出現。
這時,江大力的聲音才傳來,“你說你是黑風寨的人?有何憑證?現在爲地獄門做的是什麼事?”
他的聲音平淡清亮,絲毫沒有提高聲線的感覺,但卻清晰如打雷響徹在所有人耳鼓。
王鐵飛幾乎被壓得是雙眼翻白,全身在抖動中死力相抗,他懷疑若不使盡全力抵抗很可能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斧頭壓死當場,此刻勉力嘶聲道。
“高手饒命!高手饒命!我......小的確是黑......”
“還敢狡辯?”
江大力冷哼一聲,手腕用力一壓。
喀嚓骨碎爆響。
王鐵飛淒厲慘叫,膝蓋陷入地面當中,菠蘿蓋爆碎,鮮血登時自地面渲染開來,觸目驚心,嚇得一衆地獄門之人俱是觳觫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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