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提示於江大力心潮激盪之時,突然出現在他的面板當中。
江大力回過神來,沒有在天機二十五這位高深莫測的術士面前去看面板。
這既是剋制,也是不想爲面板中出現的訊息干擾現下的思緒和判斷,依舊以自己的個人喜好與習慣去做決定,而非主要以面板內出現的訊息作爲引導。
“寨主心事繁多,又不願與人分享,不若我們還是迴歸正題。”
似是察覺江大力心緒起伏,有諸多疑問,卻又同時伴隨諸多顧忌,天機二十五反倒主動轉移話題,目光看向立在江大力身旁木無表情的步驚雲,喟然嘆息道,“正者非正,魔者非魔。
縱使心中尤有溫情,卻連親人都無法理解體會。
孩子,你若是有淚,只怕淚水已是洶涌成河吧?”
步驚雲黑亮冰冷的眸子一動,凝視着天機二十五,想要不屑反駁,卻發現似被一隻軟箭射中心中最柔軟的位置,根本無從反駁。
天機命理術!
果真高深莫測!
江大力直截了當道,“他的命格又是怎樣的?”
天機二十五仰天長嘆道,“雲無常定,他的命,註定已有冥冥上蒼的安排,老朽大限將至,既然寨主定要知命格爲何物,老朽便助寨主一臂之力。”
“好!”
江大力轉身虎目迫向天機二十五,沉聲道,“本寨主從不喜虧欠任何人,你可有什麼要求。”
天機二十五是淡淡笑道,“老朽只是可惜天機門到老朽這一代,已是機緣斷絕,後繼無人,老朽只希望在將死未死之際,寨主你以寶刀上那邪帝舍利,保住老朽一絲真靈不散,只待將來遇到合適之人,傳下天機門衣鉢。”
“哦?”
江大力神色意外,再度察覺到面板傳來的提示,知曉怕是與天機二十五有關,他疑惑又好笑道,“你讓本寨主爲你挑選天機門的門徒,本寨主可是不會看人相面之術,這爲你天機門挑選傳人的大事,又如何爲之?”
天機二十五笑道,“心誠自然靈,這挑選合適繼承人一事,寨主無須操心,屆時遇見了,便自會知曉。”
如此神神叨叨說話不說完的做派,江大力最是厭煩。
不過既然也無須他滿天下的去尋找挑選,卻也是一件輕鬆好事。
但從現在天機二十五的態度看來,顯然如今天機門內,無人能令其感到滿意。
至於叛徒瞭如神,顯然就更是不可能。
似看出江大力此時所想,天機二十五慢吞吞道,“早年老朽挑選傳人,只重能力天分,纔有瞭如神這一徒兒,他也委實是天資過人,凡所學,皆所會,凡所會,皆所精,遠勝老朽。
待老朽到知命之年,才知一個人的一生,皆已是命中註定,挑選傳人的標準也有所改變,更重品性命理。
而瞭如神這孽徒品性低劣,命理更是爍火鎏金之命。
未免爲宗門招至大禍,老朽不得已便依其命理創出《夢幻無極》這門功法,寨主你來此爲他尋真正的《夢幻無極》,可知這乃是緣木求魚?”
“緣木求魚?”
江大力眼神一凝,想到上一世瞭如神死前所言有關《夢幻無極》乃是假的這句話的含義,不由恍然明悟道,“花非花,霧非霧,人非此人。《夢幻無極》如夢幻泡影,爍火鎏金之命也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錯!”
天機二十五讚賞頷首感慨道,“爍火鎏金與夢幻泡影終究短暫。
唯真金不怕火煉,唯無極乃是終極。
若瞭如神能改性改命,便可令夢幻成無極,爍火鎏金也煉成真金,如此便是改命,便是真正的《夢幻無極》!”
“原來如此!”
江大力負手大讚,“看來我此行已經得到了真正的夢幻無極了。只可惜,這樣的夢幻無極,即便告知了如神,瞭如神也未必練得成啊。”
到此時,他才知曉天機二十五對於瞭如神這徒弟,是有多麼看重。
這看重當中,只怕還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內。
原來從沒有什麼假的《夢幻無極》,《夢幻無極》的秘籍本身便是象徵瞭如神的命理。
以瞭如神的性格和命運,註定難以繼承天機門衣鉢,但若是他將《夢幻無極》修到改命的地步,天機二十五也會改變看法和決定。
只可惜,“改命”,於任何一個對蒼天存在敬畏的算命術士而言,都是禁忌的忌諱話題,很難實現。
二人這一說一答,三言兩語間已化解了最初的硝煙味兒,反倒像是相熟一對忘年老友聊天。
這種可平淡坐下來相處的方式,令江大力倍感輕鬆愜意,更是對命理有了更深刻的認知,感覺不虛此行。
接下來雙方正式進入正題。
依天機二十五要求,東方不敗暫且迴避,江大力則帶着步驚雲施展身法,徑直落入下方雲海中聳立而起的一面峭壁頂上,令步驚雲面向東面朝陽而坐。
天機二十五眼看着陷入雲海當中,只顯露半個身子的步驚雲,眉宇間的那一絲無奈,漸漸轉爲豁達與瀟灑。
他曾是天下最無奈的幾人之一。
縱然洞悉天機,卻又無法違逆天意。
因爲這就是每一個算命術士的命,知天意,知人命,卻無法爲人逆天改命,否則必遭天譴,收場悽慘。
但事到如今天機門後繼無人,他又已是因早年的錯誤而時日無多大限將至。
未免天機門香火斷絕,便是違抗一次天意,也在所不惜,相信黑風寨主江大力這個冥冥中與他建立預感聯繫的人,或許便是天機門將來不會絕跡江湖的轉機。
他合指一算,正要開眼去看那雲海中的步驚雲。
忽然“咔嚓”一聲,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倏地傳來一聲晴天霹靂,彷彿要將人的耳朵震得炸開。
江大力豁地擡頭,驚詫看向頭頂那閃掠過一道鋥亮銀刀般的電蛇,靈覺似感應到周圍的風水氣場發生了微妙變化,如倏爾墜入極其危險的煞氣之地。
天機二十五一身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目露一絲悲哀,翹首反問蒼天,“天吶!時至今日,我信了你一輩子,也被你愚弄一輩子,莫非你偏要我天機門斷絕嗎?”
蒼天再無任何迴應,彷彿方纔的一道閃雷乃是幻覺,湛藍的晴空無限深邃,猶如一張冷漠無情不爲任何事物動容的臉龐,只有幾片羽毛似的雲翳一動不動地點綴在那裡。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吶,你還是這幅老樣子......”
天機二十五慘笑,“我算了你一輩子,揣摩了你一輩子,也在你的深廣莫測威嚴下忐忑了一輩子,一輩子不敢逾越啊,但今次,我天機二十五便要代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做一次決斷,我要算天!違背天意也要算一次天!
天有九子,我天機門尚有第二十五子,定要勝天半子!”
“勝天半子!”
江大力聽着那邊的山崖上天機二十五的嘶喝,不由心頭巨震,大受感染。
幾乎在這同時,天機二十五已是“噗”地一聲狂噴一口血濤,合指掐算,驟然將手指自額前眉心抹下一道血痕。
那血痕猶若放光一般突然籠罩雲海崖頂上端坐的步驚雲身上,天機二十五的陰陽二神陡然出竅,化作兩道流光直奔江大力。
“江寨主,接老朽真靈!”
“好!!”
江大力斷刀高舉過頂,在陽光下閃爍生輝,正要提刀催動破境珠去接,猛然間又一個霹雷,像炸裂的炮彈,在頭頂上驟然響起來了。
轟隆!!——
乾坤浩蕩,天地轟鳴,山崩地裂般的雷鳴中一道刺目的扭曲電光閃了一閃,似緩實快瞬間命中了天機二十五的陰陽二神。
“老子接得住!”
江大力厲喝一聲雙目怒瞪,夷然不懼,反而激起強大絕倫的鬥志,手中刀光暴射,大力火麟刀唰地劃出一道驚人弧度電掣向被雷霆閃電擊中的天機二十五陰陽二神。
破境珠內的天僧元神察覺到極致危機,登時傳出極其劇烈的元神波動,“不不不!!!”
“呲喇!”
驚人的電光如金矛般與天機二十五的陰陽二神以及大力火麟刀對碰在一起,在半空雲海上裂成無數根狀的閃光。
江大力狂放豪邁的身影已是踏出天龍七步橫掠而至,瞬間已是進入了金鐘不壞身的狀態,如岩石般堅定,強壯的肌肉彰顯出無窮的力量,在太陽下閃耀生光。
大手一抓,探入充斥滿電弧與恐怖高溫的電團中,抓住滾燙赤紅的大力火麟刀。
衣袖霎時被高溫燃燒成飛灰。
一股恐怖的巨大沖擊力伴隨陽剛威猛的雷火之力登時衝擊在手掌上,鑽入手臂經脈中,宣泄在身上。
吼!!
威嚴尊貴的龍氣自行出現,削弱了部分雷火之力。
江大力只覺瞬間精氣神三花被撼動衝擊,不啻於在同時間遭受三大同等實力的高手聯攻,全身都被電得麻痹無力,胸前如受一座小山撞擊,空中猛噴出一口鮮血,化去了體內瘀滯,內傷霎時大爲減輕。
但此時還於雷電中掙扎沒入破境珠內的天機二十五的陰陽二神,卻已瀕臨形神俱滅的危險邊緣。
嗖嗖嗖——
突然,道道肉眼難見的長長絲線驟從另一邊的崖岸上凌空飛來,霎時捲住江大力的腳掌。
東方不敗那身穿紅衣的身影在崖邊一閃,縱身躍下的剎那,魔鷹強行剋制着對天威的恐懼橫空掠來,登時載上東方不敗的身影。
“出來!”
東方不敗呵斥一聲,袖中蘭花指事一收一放,捲住江大力腳踝的絲線貫滿真力,拉扯住江大力的雄壯身軀脫離雷弧電花肆虐籠罩的區域。
狂風暴卷,呼呼風聲在耳畔急速呼嘯而過。
江大力在身體恢復些許知覺的剎那,縮腳借絲線拉扯打了個跟頭,裹挾一身焦糊氣味兒,凌空落在畏畏縮縮飛來的魔鷹背上。
蓬!
雙腳方是站穩,江大力便只覺渾身身下四肢百骸一陣劇痛痠麻,像是被十幾個壯漢圍住用鐵錘兇狠錘了一頓全身上下每個角落。
低頭一看,一身衣物便是在風中化作片片焦黑破布飄散,露出金光燦燦並未傷損到的鋼鐵之軀。
江大力自知強健的身體外表並未受傷。
但五臟六腑卻還是被方纔那一道雷的力量打得受了不輕的內傷,若是其他人方纔敢那樣去抓刀,只怕現在已經可以收屍準備佈置酒席了。
“你是傻的嗎?有雷也去接?”
東方不敗冷哼瞥來一眼,見其雄壯身軀並不似遭受重創才鬆口氣。
江大力咳出一口血,又一口唾沫將口中血水吐出,看向絨毛幾乎都被燒光的手臂搖搖頭,對着手中此時尤有高溫的斷刀嘿然道,“若是天機二十五剛剛被那一道雷劈死了,我豈非白來的這一趟。”
破境珠微微閃光,其中隱隱有天僧驚恐的元神波動在閃爍,也有一絲乃是天機二十五的陰陽二神氣息。
江大力鬆口氣,目光看向那邊雲海崖頂上依舊剋制着一動未動的步驚雲,不禁爲此子驚人的定力以及聽話程度感到滿意。
若是尋常的孩童,只怕剛剛那一道雷打下來在如此近距離炸開,都要嚇得跌落懸崖。
江大力看了眼面板中先前便已出現的兩道任務訊息,暫時擱置,看向第三道提示。
“天機二十五已爲步驚雲策算出命理而遭天譴,險至形神俱滅,您於天譴之下保住天機二十五一絲真靈,您可隨時接觸其真靈,查看這次策算結果。”
“勝天半子......差點也是失敗啊。希望天機二十五你策算的結果,不會令人失望......”
江大力面容一肅,眉心內陰陽二神探出,接觸向破鏡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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