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國唸書了!”這句話雪菜在前一天的晚上,在次郎的房間裡面對他說過了一次,“不過不會太久,也就是三個月。”在次郎皺着眉頭的詢問的眼神中,雪菜接着補充道。
“爲什麼,我可以問一下嗎?”次郎說話的語氣顯得意外地客氣,“想做下一位瑪麗亞·戈貝特·邁耶夫人?”
“所有搞物理學的後輩裡面都不會再有那樣運氣的人了!”聽到次郎提起了這個幸運的女子的例子,雪菜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難道湯川教授不是費米嗎?”次郎問道。
“引喻失義了!”雪菜揉了揉鼻子。
“難道他是約瑟夫·邁耶先生?”次郎偏過了頭,看着自己的姐姐問道。
“我們可以不說這個話題嗎?”雪菜突然接着說道,“其實想到東京的本家要過來,我還有點害怕來着,向着也許能夠離開一段時間也好,嗯,很久之前就這樣想了。”她在次郎的牀邊坐了下來,“身在這裡,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調整自己的情緒,也許離開纔是不錯的選擇。”雪菜垂下頭來顯得有點沮喪。
“真的這樣想嗎?姐姐,如果有人站出來證明是當初父親並非……”
“這正是更加可怕的,次郎!”雪菜打斷了次郎的話說道,“兩個截然相反的目的,截然相反的事實的表述,我們跟在表述出來的事實之後盲目地奔跑,一次又一次,這比事實本身的殘酷更加讓人害怕。”
“無論怎樣都在心裡面留下陰影了嗎?”次郎問道。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情願一開始就不知道。”雪菜點着頭說道,站了起來,鬆了一口氣,“無論怎麼樣,我只想要想起了父親就自然而然地只記得他是我的父親而已,愛着我,所以,對不起了,次郎。”她看着次郎誠懇地說道,“爲了這個目的,姐姐只有離開你,離得遠遠的才能夠做到。”
“不是三個月時間就回來了嗎?”次郎低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不過你的心情我多少能夠理解。”他擡起頭來看着雪菜正怔怔地流着眼淚。
“次郎!”雪菜走上來,抱住了坐在牀上的次郎哭道,“我曾經真的想過照顧你一直長大的。”
“是的,我知道,謝謝你,姐姐,我已經長大了。”次郎撫摸着雪菜的頭髮在她耳邊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一定要幸福好嗎?”
“嗯,這是我要對你說的話。”雪菜站起身來,抹了抹眼睛,“姐姐就這麼走了,沒能夠幫到你,真是不負責任呢!”
“但是事情都是衝着我來的啊!”次郎笑了笑。
事情確實都是衝着次郎來的,不過雪菜的宣言都少讓氣氛有些凝重罷了。在座的懷着其他想法的人都暫時性地被這個消息給震撼住了,一時之間並不能夠清楚這到底對自己是有利還是有弊,倒是荒卷馬上就拍起手來。
“好啊,侄女,是美國嗎?叔叔也要在美國開展業務呢!”荒卷的迴應裡面充滿了一種放開之後的豁達的感覺。其他人的疑惑的目光都注視到了雪菜的身上。
“嗯,去普林斯頓,短期的交流而已。”雪菜補充着,“對於今後的人生多謝長輩們的關心了,但是我本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對於你們的安排,實在是感謝了,感謝。”
“普林斯頓?”麻美子有點驚訝地複述着這個單詞,“難道都沒有打算過結婚嗎?”
“媽,雪菜姐姐還年輕呢!”言葉在一旁有點抱怨似的說道,這句話讓雪菜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向着言葉點了點頭,接着摸了摸香織拉着自己的小手,歉意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麼就沒有什麼說的了!”義男咳了一下,有點無奈地說道。
荒野琉璃舉起了杯子,“正確的想法,尋找獨立的話,雪菜,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當年的影子。”
當然,荒野琉璃的話換來了佐佐木義男不屑的笑,不過她並不在意。
“當着這麼多小輩的面你能夠說說當初你當着父親的面說過什麼話嗎?”看不得荒野琉璃的表情,義男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了,“你敢說父親的病亡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佐佐木家了!”荒野琉璃偏着頭銳利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哥哥,這個時候寸步不讓了。
“那麼你說的話呢?”義男接着咄咄逼人地叫道。
“那時候說的話還有意義嗎?”荒野琉璃嗤笑道,“不過既然哥哥這麼在意的話,那麼就把我說的話說出來好了,在你的手上,我的願望絕大部分被實現了呢!”
“你!”義男臉上的惱怒一下子變得好像壓抑不住像是要爆發了一樣,但是他握着椅子的扶手強忍着坐在那裡,面色通紅,憤怒地好像收聽到了天皇投降詔書廣播的忠誠的帝國軍官。
“怎麼,不敢說嗎?”荒野琉璃這個時候的笑意越發地濃烈了,“兄長,把責任都推給死去的人和其他的人,這種做法可不好。”
“你在指什麼?”義男厲聲說道,雖然聲色嚴厲,但是在眼前的情況下,卻越發顯得色厲內荏了。
“啓作和繪里香的事情,難道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荒野琉璃的話讓整個飯桌徹底地冷場了。
麻美子不安地打量着次郎和雪菜的表情,但是這兩個人都顯得好像漠不關心一樣,反而是美子有點狐疑的目光在義男和荒野琉璃的臉上移來移去。幾個小女孩子也是吃驚的表情。豐川一美搖晃着母親的手臂,面色相當地尷尬。荒卷埋着頭,對此漠不關心的樣子。
“何必呢!這樣的日子,爲什麼要把逝去人的故事拿來作爲談資呢?”麻美子打破了沉靜,斟酌着說道。
“哼!”義男撐着柺棍在荒卷的扶助下站了起來,“你這個傢伙,”他用柺棍指着荒野琉璃叫道,“你這種人也配參加佐佐木家的聚會嗎?你早就不姓佐佐木了,在你還沒有和野男人私奔之前,父親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他高聲叫着,身子激動地搖晃着,要靠荒卷和麻美子共同地扶着才能夠站着不倒,“我們走,我們走!”義男高聲地叫道,“我怎麼能夠和這個女人坐在一起吃飯?”
麻美子給他拿着衣服披上,荒卷滿臉羞愧地對着荒野琉璃鞠躬連聲說着姑姑對不起的話,這讓義男更加憤怒了,他自己撐着柺杖奇蹟般的脫離了麻美子的攙扶晃到了玄關口上,桌子邊的人都站了起來,張大着嘴巴看着這一切。
“對不起,我們先回去了,嗯,言葉、自由你們就留在這裡看着世界好了。”麻美子說着話,抱着衣服躬身行禮,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隨即跟着丈夫和公公走出了門,美子和次郎一直送他們到了門口,召來一輛出租車,一行人準備直接打車去定好的賓館。
“真是對不起!”搖開了車窗,麻美子對着美子、次郎說道。
“嗯,既然他們走了,我們也告辭了。”轉過身來準備走近屋子的次郎和美子一下子就碰見了隨之跟出來的荒野琉璃和豐川一美,豐川一美尷尬地對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親戚笑着,挽着自己母親的手臂彎着腰。
“真像是一場鬧劇一樣,打擾你們了。”她說道,“次郎,有空來大阪玩吧!”
次郎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一輛黑色的豐田從角落裡駛了出來,停在了門口。
“真是混亂的晚餐呢!”走進了房間,看到寥寥的幾個女孩子正圍着雪菜唧唧喳喳地說着話,次郎有些感慨地說道。
“好了,吃飯吧!”美子微笑着對次郎說道。
“阿姨,不好意思,今晚打擾你們了。”剛剛坐下,言葉就和自由對着美子說道。
“沒事的,恰好收拾了客房給你們的。”美子笑笑,顯得有些不在意的樣子。
“雪菜姐姐,我們今晚一起睡吧!”言葉對雪菜說道,“單獨的客房什麼的就不用了。”
美子驚訝地看向了雪菜,雪菜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啊!
“我也要和雪菜姐姐睡!”香織不滿地抗議道。
“要不然我和你睡?”言葉看向了香織,露出大灰狼的眼神說道。
“不要!”香織急忙搖着頭,拉着美子叫道,“我和媽媽睡。”美子看了一眼次郎,抿着笑拍着自己女兒的腦袋說道,“好啦,自己睡好了,又不是沒有房間。”
看着香織嘟着嘴巴不敢看言葉的表情,自由忍不住笑了出來。
“來,吃飯吧,這麼多,剩下可不好。”美子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說道。
“嗯?”揉着眼睛的世界這個時候突然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站在客廳裡面嘟囔着說道,“剛纔怎麼了,那麼吵?”隨即發現桌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呀,怎麼了?”女孩被嚇了一跳,“爸爸媽媽呢?”
“很可惜,世界。”言葉板着臉說道,“爸爸媽媽發現自己沒有帶錢,所以把我們壓在這裡洗碟子了。”
“怎麼會?”世界恐慌地叫道,肚子突然發出咕咕的叫聲。
“快來吃飯吧!”自由搖着頭說道,“這麼一會兒你也能夠睡着,真是的。”
世界腆着臉走過來坐下,看到次郎正饒有趣味地看着自己,馬上埋下頭來,接過美子遞過來的飯晚遮住自己的臉。
“慢點吃。”雪菜說道。
結果大家吃了好久,飯菜還是剩下一大半。
香織倒是很快和姐姐們熟絡起來,吃過了晚飯她便拉着世界陪着她一起玩起了遊戲機,只是對於言葉,香織始終還是有點畏懼的感覺。
言葉和雪菜住一間房,自由表示自己和世界睡一張牀就好,於是她們睡在了收拾好的客房裡面,香織想要和媽媽睡覺美子沒有答應,她有點擔心晚上的時候次郎會到自己的房間裡面來。
女孩子們在一起唧唧喳喳說着增進友誼的話,次郎坐在沙發邊上扶着腮幫子,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麼?”言葉靠着他坐了下來,“難道是在想着怎麼拒絕世界纔不讓她傷心嗎?”
“你想到哪去了?”被言葉咬着自己的耳朵說話有點敏感,次郎縮了縮身子同樣低聲說道。
“那麼就是不會拒絕她了嗎?”言葉偏着頭盯着次郎問道。
“你看我像是種馬嗎?”次郎輕笑了一下說道,“無論男女,對於這種事情都不要抱有輕率的態度,不過你讓我怎麼去對叔叔和嬸嬸說這件事情呢?”
“他們大概會以爲你喜歡自由或者我,又或者你喜歡荒野家的女孩子們。”言葉赤裸裸地說道,言語之間不無挑逗的口氣,端着水果過來的美子看了不禁心中一緊。
“你好像也住在樓上,雪菜姐姐的對門是嗎?”從美子的托盤裡面拿了一個香蕉的言葉又轉過頭來對着次郎問道,次郎沒有回話,揉了揉鼻子,從美子阿姨的托盤裡面拿了一個橘子。
“其實我們過來,爺爺本來有很多話要給你說的,但是因爲姑婆婆的緣故,就這麼一句話沒說地走掉了,還真是諷刺呢!”言葉用牙齒剝着香蕉皮說道,看向次郎的目光一閃一閃的。
“我快要頭痛死了!”嚼了幾瓣橘子,次郎捏了捏鼻子上方晴明穴。
“哦,是嗎?”言葉故作驚訝地看了次郎一眼,接着湊到他耳邊說道,“晚上我回去找你的。”隨即她把頭縮了回去,一本正經地坐好,看着自由一臉苦笑地陪着世界和香織打着遊戲。在廚房裡面忙碌的美子伸出頭來,在後面看着言葉和次郎咬了咬耳朵,然後又分開,雖然已經早有準備,但是還是沒來由地一陣心痛。
“阿姨,要幫忙嗎?”從樓上走下來的雪菜有點奇怪地看着站在廚房門口發愣的美子,她剛纔在上面有拿出了一牀被子,準備給言葉用。
“哦,不用了。”回過神來的美子臉一紅,又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