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我殺了人,你就真沒什麼想問的嗎?”騎至半路,錦塵冷不丁的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鍾離佑搖着頭笑道:“害人之人沒有好下場,對別人下狠手,自己最終也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錦塵輕聲呢喃道:“殺人並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
“你殺過人嗎?”
“沒有。”鍾離佑十分肯定的答道。
錦塵淡淡的說道:“我早就應該想到……你這樣的大好人一定是既愛惜自己又憐憫別人的。”
鍾離佑頗爲好奇的向她探去,“我們才見第二面而已,你就覺得我是好人?”
“對我好的就是好人,你信守承諾不欺騙我,自然也是好人。”頓了頓,錦塵又向鍾離佑問道:“那個……顧懷彥,他還好嗎?”
鍾離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似乎顧懷彥單獨與她見面那一次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爲了防止尷尬,鍾離佑故意用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向她,“我不希望和我在一起騎馬郊遊的女孩兒,心裡總記掛着別的男人。”
“啊,哈哈……”錦塵開懷大笑道:“我一直以爲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想不到你也會爭風吃醋……還是和你的好哥們。”
鍾離佑笑道:“我在朋友面前時不會掩飾自己的。”
兩個人越談越投機,錦塵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我現在真的很是遺憾沒有早些遇見你,否則我一定比現在快樂的多。”
鍾離佑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轉瞬將頭扭向了別處,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說,“很抱歉,我能給你的快樂就只有這麼多。”
這一天,將成爲錦塵這輩子最幸福也最難忘的一天。
等到鍾離佑送錦塵回肖府時,太陽早已經落到了山的那一頭。
在肖府門前分別後,望着鍾離佑漸行漸遠的背影,錦塵眼中寫滿了依依不捨,“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雖然她問話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鍾離佑聽到了,只聽得他很是爽朗的笑道:“會,一定會!”
得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回答,錦塵才邁着歡快的步子朝自己房間走去。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她方纔意識到房內燃着溫暖的燭火,四周洋溢着祥和的光亮。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肖奎來了,果然她一進屋便被迎面而來的肖奎緊緊抱住,“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錦塵輕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肖奎慢慢鬆開她後笑着搖了搖頭,“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聽說你今天和鍾離少莊主騎馬去了,擔心那些馬兒不好駕馭惹你不開心罷了。”
錦塵笑着問將手中的小馬鞭扔到了桌上,“你想多了,少莊主的夜梟姬十分溫順,也很好駕馭。而且……再也沒有惹我不開心的人了,最起碼這肖府再也不敢有人惹我不開心了。”
肖奎知道她所指爲何,故而沒有接着她的話說下去,只是柔聲問道:“在外玩兒了一天一定很累吧,我找兩個丫鬟來爲你捶捶背如何?”
“不必麻煩她們了。”
說完這話,錦塵瀟灑的向門外走去,遠遠地便看見對面房間擺了一副棺材。
錦塵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口棺材看去,直至月亮高升,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才踩着細碎的步子向對面房間走去,肖奎原想阻止她。動了動嘴脣後,還是一語不發的跟在她身後走了過去。
棺材裡面躺的是自己的妻子,因爲不愛,所以也不會悲傷。
白日裡那個囂張跋扈的小丫鬟一身孝服依靠在棺材旁打起了瞌睡,偶爾還會發出吧唧嘴的聲音。
看上去她對自己主人的死好像也米有多在乎,不過除了她以外,這裡再無第二個守靈的人。
此情此景,錦塵深深嘆了口氣,“她一定想不到,她活着的時候是肖府的少夫人,終日作威作福、風光無限。死後連個靈堂都沒有,竟然只有一副棺材和一個爲她披麻戴孝的丫鬟。”
肖奎道:“她的事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我已經派人打點了她的繼母,她向我保證會讓他們趙家所有的人都以爲她是得了暴兵而亡,饒是她的父兄也不會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不多時,肖奎又將手上的紅色披風披在了錦塵身上,“下雨了天涼,回去吧!省的受風寒,我會心疼的。”
撫摸着身上鮮豔綺麗的披風,錦塵突然覺得很諷刺,只見她指着棺材問道:“真是難爲你了,居然還能對我這麼好。”
“我不愛她,我愛你。”看似不經意的回答,實際上卻是肖奎醞釀了整整一天的結果。
錦塵瞥了那小丫鬟一眼,“她主子這一生活的真是悲哀,自以爲是了一輩子……實際上呢?連爲她守靈的小丫鬟都會偷懶睡覺。”
肖奎道:“你若看不慣,我把她叫醒。”
錦塵急忙揮手製止,“不必了,想來今天她也嚇壞了,就讓她睡吧!畢竟活人的意願總比死人要緊的多,而且我相信今天過後,她一定能學會夾着尾巴做人的。”
說話間,錦塵已經開始往回走了,肖奎依舊緊緊跟隨在她身後,“雨天路滑,你慢些走。”
走着走着,錦塵忽然停下了腳步向他問道:“你知道你妻子是怎麼死的嗎?”
肖奎一臉平靜的說道:“是她欺負你在先,死有餘辜,不足爲惜。”
錦塵“呵呵”笑了兩聲,“自己愚鈍至極偏偏還是個丫鬟不忠,丈夫不愛的主兒。人能活到這份上,也是不容易。
不過我想知道,你就真的一點不恨我嗎?還是你看到了我的本性開始恐懼我而撒出來的謊?”
肖奎連連搖頭,“我怎麼捨得騙你呢!而且我也不相信這是你的本性。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不然以你的武功她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錦塵用手指接住一滴雨水甩到了肖奎臉上,“告訴我,你能和鍾離佑過上幾招?”
“只怕我在他手底下最多走十招吧!”說出這句話,肖奎有些難爲情的低下頭。
錦塵有些不屑一顧的看着他,“十招?你可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想殺你這種人一招足夠。今日若不是他處處手下留情,三十招之內他絕對可以取我性命。”
肖奎滿是疑惑的看着她,更多的還是驚訝之色,“你武功這麼高,爲何要待在瀟湘館那種滿是污穢的地方?你明明可以不用那樣的……”
錦塵瞟了他一眼道:“不該你知道的事就別問!好奇心太重不是什麼好事,總之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我沒那麼骯髒不堪,也沒那麼嬌弱無比。真要論起來,我的身世背景,當真不是你能高攀的。”
肖奎用手揉搓着衣角問道:“那……你會離開肖府嗎?”
錦塵道:“我不知道,等我辦完了事再說也不遲。”
肖奎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有什麼事交給我,我幫你辦。刀山火海,只要你開口!留下來吧,我會對你好的。我愛你,讓我來照顧你。”
錦塵不屑一顧的甩開了肖奎的手,繼而冷笑道:“愛?你知道什麼是愛。再說了,我要做的事誰都可以幫我做,只有你不行。
或許有一天你知道了我接近你的真相,你就不會要求我留在你身邊了。說不準,我會傷害你,你會殺了我。愛我這種事,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省的將來有一天……”
肖奎急忙打斷了她的話並舉起手臂,“我肖奎對天起誓,不管將來錦塵做了什麼傷害我的事,我都會無條件的愛她保護她!我若是起了任何殺她的心思,就讓我環峰派遭受滅門之栽!”
這樣的誓言聽進錦塵耳中也不過是微微一笑而已,“哄人的話誰都會說,就是不知道真到了那天,你會不會這麼做。”
肖奎很是認真的說道:“我說過,我不會騙你的!這句話,咱們倆都要記一輩子。”
聽過此話,錦塵依舊面無表情,弄的肖奎很是尷尬。不過他內心深處很是理解,畢竟她以前在瀟湘館遇見過很多騙子。
於是他在心中暗暗發了個誓,“哪怕錦塵取了自己的性命,我也無怨無悔。”
沉默了一陣,錦塵慢慢從腰間掏出了一個小紅瓶,“我從來都不信男人的承諾,以前不信,現在也不信。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想殺我……千萬不要妄圖和我動手,因爲你不是我的對手。到時候你不僅殺不了我,可能還會死在我手上。你只需把這瓶藥粉撒在我身上即刻,一個時辰內我會手腳痠軟無力,任憑你處置。
這是我唯一的軟肋,也是你唯一保命之物。”
猶豫了許久,肖奎才接過了那小紅瓶,“爲何要將你的軟肋告訴我?這很危險。”
“好好收着,別問那麼多,對你沒什麼好處。”說罷,錦塵轉身默默的走回了屋子,留下肖奎一人站在雨裡望着她的背影。
“錦塵,我一輩子都不會打開這個瓶子的!”